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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像笼罩着一层黑雾，令睡梦中的人辗转反侧。突然，潘洪的手机响起，惊醒了噩梦连连的王诗玉，她恍惚了一会儿，只见潘洪挂断电话，拿起衣服匆匆向外走去。
“你去哪儿？”
“事情有眉目了，我去看一下！”潘洪微微一笑。
“什么眉目？找到幕后主使了？是穆雨吗？”
“很快就会有消息，你在这里等着，别出去！”
潘洪赶到公安局，见到赵队长立刻问道：“人呢？”
“在办公室！”
潘洪转身直奔办公室。此时，候在办公室的许可言，见到他风风火火的样子，起身笑道：“潘警官，如果知道您这么急着见我，我就早一点来了！”
潘洪微微一笑，在许可言的对面坐了下来，道：“你如果能提供有用的信息，我就更有心情听你的玩笑了！”
许可言不紧不慢地坐下来，笑盈盈地掏出手机，打开一段录音放在潘洪面前：
“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我要这两个人的命！”
“这个老太太容易，但潘洪可不好对付，如果被他侥幸逃脱，后患无穷！”
“那你就不要给他逃脱的机会！”
“唉—，穆雨，不是我不愿意帮你，我只是觉得这样做，不值！”
“怎么？你怕了？还是觉得我开不起条件？”
“怕？这些年我手里的人命还少吗？！不过，话说回来，我们也不能随随便便就去杀人，你和这两个人的恩怨，找个机会教训一下就可以了，何必冒这样的风险！”
“没有办法，现在只有让他们去死，才能解我心头之恨！杨北，如果你做到了，今后，这个酒吧就是你的了！”
沉默，大约过了几分钟，男人的声音响起：“好，一言为定！”
录音结束，许可言收起手机，正视潘洪，道：“听明白了吧？”
潘洪点上一根烟，用力吸了几口才道：“你是怎么拿到这段录音的？”
“很巧，下午穆雨来找杨北的时候，我就在酒吧。你也知道，穆雨把我耍了，我一直咽不下这口气！哼，我想，她找杨北一定有事，而且一定会到杨北的房间去谈，所以我在他们进去之前，悄悄把手机放在了茶几下面！果然不出我所料，他们正在算计你！”
“既然是下午的事，那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
“很简单，我只有拿回手机才能来找你啊！潘警官，不要这么咄咄逼人，请你设身处地地替我想一想好吗？我本来就已经是以身犯险了，你总得让我全身而退吧！穆雨一直待在那个房间，直到杨北回来。我是在他们离开酒吧之后才拿回手机，才知道他们的阴谋！”
“你真不是一般人！好，谢谢你反应的情况，请把你的手机留下，你可以回去了！”
“等等，潘警官，我还有一点儿私心！”
“啊，我知道你指的是什么，你放心，我一定尽力而为！不过，有一点我要说明，娄院长也许不会给我面子，毕竟今非昔比，我不敢保证一定能帮你拿到实习证明！”
“唉，这我已经想到了，而且已经想明白了，所以，这不是我今天来的目的！”
潘洪闻听此言，扬起眉毛，示意许可言讲下去。
“我今天来是想借你的手摆脱杨北，我受够他了，可我又摆脱不了他！潘洪，这一次你一定要重重地判他的罪，最好能关他一辈子！”
“法律是公正的，谁也没有权利轻罪重判！从你反应的情况看，杨北不是主谋，只是共犯，而我也只是轻伤，仅凭这些不可能关他一辈子！就这件事来看，他不会受到严重的刑罚！”
“那如果他杀了人呢？”
“你指的是他的过去吗？仅凭录音里的话，是定不了他的罪的！”
“我知道，我指的当然不是那些无迹可寻的事！刚才的录音你应该听得很清楚，穆雨想要两个人的命，其中一个是你，另一个是一位老太太，你仔细回想一下，今晚你遇到的这些人中，有没有发现杨北的面孔？！我想，他一定是亲自去处理另一个目标了，而且从他回来时的表情看，他应该得手了！”
“穆雨口中的老太太是谁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
“他们现在在哪儿？”
“这我就更不知道了，我拿回手机就离开了酒吧，然后就来这里了！”
“好，我知道了，现在我派人送你回住所，你接上另外两个女孩，一起到诗玉的酒店，在这件事没有结束之前，尽量不要外出！”
许可言听了潘洪的安排，喜形于色，道：“这太好了，你想的可真周到！”
“现在，把你的手机交给我！”
酒店，王诗玉坐立不安，焦急地等待着潘洪的消息。忽然，门铃诈起，她奔到门前，伸手打开门，马文心率先走进来，拉着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半天才道：“你没事儿吧？来这儿的路上，听了可言的猜测，我才知道楼下那场打斗竟然是你们！对不起，诗玉，我应该下去帮忙的！”
“你千万别这么想，你我这样的身手，只会帮倒忙！”
“潘洪怎么样？听说他受伤了！”
“还好，伤得不重！可是，你们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到这儿来？”
“这你要问许可言，她说是潘洪的安排！”
王诗玉向许可言投去目光，许可言迎着她的目光一边笑着一边坐到沙发上，慢条斯理地道： “人比人就是气死人！王诗玉，你说你的命怎么这么好，上学的时候，学校的风云人物为你鞍前马后；出了校园，又遇到一位官家阔少，对你呵护有加，连我们都跟着沾光！唉，看来，还是得做个好人，好人总会有好报！”
听了许可言的话，王诗玉静静地笑道：“我怎么闻到一股幡然醒悟的味道？这有点不像我认识的许可言！”
“怎么？就许你做个好人，我就不能从良啊！哼，三字经说得好，‘人之初，性本善’，我曾经也是一个好人！”
“这个世界上只有相对论，好与坏，本来就是相对而言！”
“行了，行了，我可不想听你们这些高谈阔论，现在，我只关心潘大警官把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我可不想整天被圈在这里！”马文心道。
“可言，你还没有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等抓到凶手，让潘大警官仔仔细细地向你汇报吧！我现在是真困，这张床又这么诱惑人，我先睡了！”许可言一头载到床上，满足地道，“看不出潘洪这个粗人，居然是铁汉柔情，家里家外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还不忘把你安置得这么舒服！”
转眼，天光放亮，潘洪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一阵紧急的电话声使满脸倦容的潘洪精神一振，立刻拿起电话。
放下电话，潘洪暗淡的眼睛精光闪动，他认真地换上警服，向审讯室走去。在审讯室的门外，赵队长对前来的潘洪道：“又发现一个情况，一个三岁多的男孩儿丢了！”
“什么时候的事？”
“刚刚，我们按照你的提示，去了穆雨前夫家，果然发现一位五十多岁的女性被杀了，应该就是录音里的那位老太太！据邻居反映，她家里一直有个小男孩儿，但这两天不见了！”
“还发现什么了？”
“暂时还没有，凶手很专业呀！”
“在哪儿发现穆雨的？和她一起的，还有谁？”
“高速路口，还有一个男的，老熟人，杨北！”
“穆雨，交代什么了吗？”
“什么也不说，所以才把你请来！”
“我？这不合适吧，我也是当事人啊！”
“不是让你审问她，我的意思是让你和她聊聊，毕竟她和你父亲之间，呵，我想她面对你也许会有些反应！不过，你要是觉得为难，就算了！”
“我有什么为难的，只要你觉得不违反原则！”
“那好，那你就单独和她谈谈。”
潘洪独自走进审讯室，在穆雨的面前坐下，沉默了一会儿，道：“这个世界上，你我都是彼此最不想见到的人！”
穆雨毫无反应，目光空洞地看着地面。
此时此景，潘洪的脑中同样是空的，他叹了一口气道：“穆雨，没有见到你之前，我的心里堆满憎恨，但这一刻，却什么也没有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感觉！”
穆雨仍然纹丝不动。
于是，潘洪继续道：“这半年以来，我在一个女孩儿的身上找到一种东西，一种我一直渴望却无力拥有的淡然、平静！在没有认识她以前，我一直以为人在欲望的驱使下不可能拥有那样的心境，但是我错了，人可以淡然地面对生活、平静地奋力争取，这并不矛盾，只要有一颗简单的心、一个干净的灵魂！”
“所以，你就亲手把你父亲送进监狱？！”穆雨的声音很低，却异常冰冷，“你的心真的好干净，干净得连亲情都抹的一干二净！”
“我要是真能如此，就能解脱了！”
“怎么？难道不是你？哼，我不相信你父亲会真的舍得下荣华富贵！我更不相信你在知道了你母亲的死因之后，会无动于衷！你不是一直在跟踪我、调查我吗？你这么做，难道不是要还你母亲一个公道吗？”
“没错，我一直在寻找真相，我从来不相信我妈会心甘情愿地选择那样一种方式，可是到现在我仍然不知道真相是什么！我的父亲，为了保全情人，欺瞒他的儿子；为了保全儿子，不惜身败名裂；为了死去的妻子，甘愿身陷囹圄，永无出头之日！他做了这么多，有什么用？无论怎么隐藏，不管承不承认，真相就是真相，就像你的儿子，无论我多么不肯承认，都否定不了我与他之间的血缘关系！”
穆雨沉默了，但落下两行清泪。
“所以，尽管我特别恨你，但我还是坐在了你的面前，我希望你能配合调查，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早一点把这个我不愿承认的弟弟，找回来！我想，如果我爸知道了你现在做的这些事，也会是这样的想法！难道，你不想吗？你不担心吗？”
穆雨慢慢呜咽出声，许久才收住泪水，正视潘洪，道：“我，可以见一见你爸爸吗？”
潘洪摇摇头，道：“他说过，他不会再活着见你！”
“对，他亲口告诉过我！”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是什么原因让他如此绝情？”
“可以，如果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
“请说！”
“我知道我这辈子已经完了，所以我求你，看在你爸爸的份儿上，无论如何，把你不愿意承认的弟弟找到！如果，你找到了他，确认他遇到了好人，生活的很好，就什么也不要告诉他；如果他在受罪，那就拜托你给他找个好去处，让他和你、和我、和你爸爸再也没有关系！如果，他，他已经遭遇不测，麻烦你给他收个尸！”
潘洪的心一阵绞痛，他极力睁大眼睛收回泛起的泪水，道：“这是当然，我一定要找到他！你放心，我还不至于把上一代的恩怨记在一个孩子的头上！”
“好，好了，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吧！”
“我想知道，我妈在自杀之前，见过你吗？你和她说了什么？”
穆雨闭上眼睛冥想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地道：“已经快四年了，我记得那天，我和你爸爸吵了一架！那时候我刚刚怀了你爸爸的孩子，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告诉他。其实，我很清楚，你爸爸绝对不会赞同我把孩子留下来，但我还是忍不住试探了他一下，不过是一个假设，你爸爸真是翻脸无情！如果当时他的态度不那么坚决、冷酷，我也许就不会被怒火烧昏了头，也就不会说出许多不理智的话，做出那么不理智的事！”
“我能想象当时的情景，你一定是扬言要把你们的事告诉我妈，或者拿我爸的把柄威胁他，而他根本不屑一顾，然后拂袖而去！”
“你不愧是他的儿子，真了解他！”
“你错了，我不是了解他，我是了解男人，大多数男人在面对发脾气的女人时，都会暂时性地选择置之不理，尤其是有身份的男人！”
“可男人都不了解女人，你们不知道这样的置之不理，对于失去理智的女人犹如火上浇油一般，尤其是一个被妒忌控制了的女人！”
“所以，你就迁怒于人？！”
“对，我用公用电话约出你妈妈，把一切我想说的话，都发泄给她！”
“包括你怀了潘局长的孩子？！”
“对，那应该是捅进你妈妈心里的一把刀，我记得她当时脸色惨白，久久不语。”
潘洪体会了那种痛，他握紧拳头克制升腾的怒火，继续道：“然后呢？你又说了什么，竟然让她不去求证就撒手而去！”
“当然是你！我问她，想不想看到你的大好前程因为潘局长踉跄入狱而毁于一旦？想不想看着你受人指点、再也抬不起头来？想不想让你转眼就变得一无所有？！你妈妈听了这些，就没有底气了，她用愤怒又畏惧的目光看着我，问我到底想干什么？我就说‘风水轮流转， 你不觉得你已经风光够了吗？！你要是愿意把位置让给我，我会重新考虑下一步我该怎么做！’”
“一派胡言！你以为以我爸当时的身份地位，可以随便离婚吗？”
“你妈妈当时就是这么回答我的，所以我冷笑着出了一个好主意，我说‘把位置让出来不止离婚这一个办法，比如你不在人世！’。然后，我警告她只有三天时间，三天之后我没有看到结果，就去检举潘局长！其实，我怎么可能那样去做，我没有想到你妈妈会信以为真！”
潘洪红着眼睛怒视着穆雨，凌厉的目光恨不得挖出这个女人的心！随后，他站了起来，双手抵在墙上，闭上眼睛任由泪水滚滚而下！许久，潘洪才转过身来，换上审讯时的面孔，冷漠地道：“现在，说说你为什么要指使杨北去杀你前夫的母亲？”
“唉，我和她的矛盾实在是太深了！事情要从我怀孕开始，我前夫是一个很仔细的人，他很快就发现我怀孕了，当然他不知道这是潘局长的孩子，但他知道这不是他的，所以我们大吵一架，他气得中风瘫痪，这件事就这样隐瞒下来！从那时起，我婆婆就怨恨上我了，如果不是认为我怀了她儿子的孩子，早就把我赶出门了！”
“你前夫一直没有说吗？”
“没有，我也没想到他这么能忍，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忍着，可能是因为自己一下变成了废人，就不在乎了吧！”
“然后呢？”
“然后，孩子生下来了，也大了，我在老太婆的眼里就没有用处了，为了赶我出门，她居然四处宣扬我在外面有人了，我怕会真的牵出潘局长，就将计就计，拉着杨北演了一出戏，然后我们离婚了。为了争孩子的抚养权，也为了财产，这个老太婆不惜家丑外扬，闹上法庭，最后我净身出户，我前夫气得旧病复发，住进医院，结果再也没出来！发生了这个意外，我又去争取孩子的抚养权，可这个老顽固说什么也不答应，没有办法，我只好向你爸爸求助，可他居然袖手旁观，我一气之下说出实情，并且去做了亲子鉴定，直到这时，我的日子才算有了转机。本来一切都很好，你爸爸已经答应，和我结婚，我终于可以名正言顺了。可没想到你一次次的阻拦，甚至不惜动手，要置我于死地，最后还给他那样的提醒，让他反悔！你说，我能不恨你吗？这还不算，当我在他的诱惑下说出了实情后，他居然做出这样的决定，为了保全你而不顾另一个儿子！哈哈哈，我是见不到他，如果我能见到他，我一样会杀了他！”
“潘局长最终的选择让你彻底绝望，你再一次被怒火烧昏了头，把一切真相告诉了你婆婆，你以为这样就会让她把儿子还给你，结果你只等到孩子不见的消息，对吗？”
“对！所以，她该死！她连一个三岁的孩子都不放过，她还是人吗？！”
“啊—！我真不明白，你明明知道我爸他不是真的爱你，你为什么还要纠缠？就为了钱吗？为了富有的生活？为了那看似尊贵的空头衔？你这样做，你觉得值吗？”
“你从小就高高在上，你当然不会理解这种欲望！潘洪，事到如今，多说无益，我并不后悔，只有遗憾！我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能亲手送你父亲下地狱！”
“哼，女人的心，真的可以变得针尖一样！你们这么做，最后得到了什么？”潘洪缓缓地站了起来，所有的谜团都已经解开，可他感觉不到一丝轻松。他该去恨谁？又该去同情谁？每一个人都是悲剧，每一个悲剧都与他脱不了关系！
潘洪魂不守舍地向外走去，身后响起穆雨凌厉的声音：“潘洪，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如果你也言而无信，你早晚会和我一样，遭到报应！”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我早就明白这个道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