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心疲惫的王诗玉只得到片刻的安宁,潘洪便找上门来。
前来打探消息的潘洪,意外地见到王诗玉,激动得竟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你,你去哪儿了?”
“我去哪里和你有关系吗?”王诗玉面无表情地道。
“王诗玉,别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
王诗玉扫了一眼潘洪,正准备关门,却被潘洪拦住:“等等!”
潘洪掏出王诗玉落下的手机,王诗玉顺手接过,并毫不犹豫地关上门。然而,敲门声随后响起。王诗玉心力交瘁地靠在门上,缓上一口气后才再一次打开门,同时极为哀怨地道:“潘洪,别再来打扰我了,我们就这样吧,勾掉所有的恩怨,就当我们从未认识过!”
“形同陌路,是吗?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人?!”
“你错了,我并没有把你当成什么人,因为现在你在我心里什么都不是!”
潘洪微微仰起头,审视着王诗玉,而后伸手拉过她同时压制着声音道:“我这个人从来不喜欢强扭的瓜,但这一次我非要扭一扭不可!”
潘洪把王诗玉拖到门外并拦住赶过来试图阻止自己的马文心,道:“我们要谈的内容,我觉得你的朋友不一定欢迎你来旁听!”
此时,王诗玉断定潘洪决不可能就此离开,便甩开他的手劝阻马文心,而后率先向楼下走去。两个人来到楼下,王诗玉先停了下来,转身对潘洪道:“你还想怎样?”
“王诗玉,不要用这种仇恨的目光看着我,你仔细想想,如果不是我,你就落在杨北的手里了!”
“在我看来,结果没什么不一样!”
潘洪被激怒了,高声质问道:“没什么不一样?!你居然拿他和我比?他拿什么和我比!我他妈的能娶你,他能吗?这他妈的能一样吗?!”
“那又能怎样?因为你能给我一个名分,所以我就要原谅你的所作所为吗?”
“我的所作所为?哼,我承认,我是趁人之危,可我的心是真的,难道我爱你,也错了吗?!”
“你那是爱吗?你懂什么是爱吗?你那是占有、是毁灭!你毁了我,毁了我的梦,一个我倾尽所有,想要完美的梦!”王诗玉声泪俱下,怒火之下的声音格外凄厉。
潘洪看着王诗玉疯狂的模样,冷笑几声,道:“你把一切留给夏远就完美了吗?那好,你去问他,如果现在,夏远依然决定和你过日子,我掉头就走!”
“多可笑!你不觉得你这是把吃剩下的东西丢给别人吗?你凭什么让别人来为你的龌龊买单?!”
“你听不明白是吧?好,那我就说的再明白一点,既然你觉得对你们这么不公平,那你去找他,去和他翻云覆雨,无论你和他怎么样我都接受,我心甘情愿为他的消费买单!王诗玉,只要你对我说,你想和我过日子了,我就恭候你!”
潘洪的这番话使王诗玉震惊得连连后退,难以置信地道:“我们的想法真的是天壤之别,你不可能理解我的痛苦!我要是做出这样的事,就不用别人来羞辱我,我自己就会羞愧而死!潘洪,算了吧,真的,不要再来找我,我不恨你了,但这一生,我都不可能爱上你!”
王诗玉转身上楼,留下潘洪孤零零地屹立在昏暗的路灯之下。
王诗玉刚踏进房间,马文心立刻问道:“你和潘洪说了吗?”
“说什么?”
马文心瞄了一眼已经搬到韩学房间的许可言,转身关上门才道:“你说什么事?穆雨的事啊!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也没什么打算!”
“你这是什么意思?”马文心看着王诗玉一副听天由命的神情,急切地道,“听天由命了吗?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和潘洪又怎么了?你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文心,现在什么也不要问了,好吗?”王诗玉疲惫地闭上眼睛,留下马文心与冯梅面面相觑。
一夜未曾合眼的潘洪,接到王诗玉的电话,一跃而起。欣喜之情还不曾完全在脸上展开,在打电话的人自报家门之后,就变成了忧虑。接完电话,潘洪胡乱地洗了一把脸,便匆匆出门。片刻之后,在王诗玉住所的小区门口见到了马文心。
两个人都沉默着,直到远远地把住所抛在身后,马文心才开口:“潘洪,有件事我想了一晚上,忍不住还是打电话给你。我觉得诗玉可能什么也没有和你说,所以我要告诉你,希望你能帮帮她。你还记得年前,你给我们的警示吗?现在成真了,穆雨真的给诗玉下了一个圈套!”
潘洪闻言,眉头轻触,道:“什么圈套?”
“穆雨唆使许可言把别人的药换给自己,然后诬陷诗玉换错了药,现在医院的处罚已经出来了,诗玉要承担责任!”
“承担什么责任?”
“赔钱,不过这不是主要的,现在糟糕的是医院已经取消了诗玉的实习资格,更糟的是医院已经声明不给诗玉出具实习证明,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诗玉就拿不到毕业证书,你想想吧,她的将来怎么办?”
潘洪猛然停下来,捏了捏胀痛的头,恨恨地道:“什么时候的事?”
“前天!”
“你们怎么知道是穆雨做的手脚?”
“我们亲耳听到了她与许可言的谈话!”
接着,马文心把跟踪许可言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潘洪,然后继续道:“从海边回来之后,我和诗玉就决定去找你了,可是当时科里有些事情,我就耽搁了,但我一再强调,让她赶快去找你!她去找你了吗?她为什么没有告诉你?”
“哼,她恐怕是兴师问罪去了!”潘洪在马文心道出事情的原委之后,就明白了王诗玉为什么会出现在杨北的酒吧,心中的怒火不禁又窜高一层,使他气恨地道,“愚蠢,简直是愚不可及!”
“什么意思?难道她没有去找你吗?可是,许可言说,是你把她带走了?!”
“没错,是我把她带走了,但不是她在酒吧里找到我,而是我在酒吧里找到她!”
“我越来越糊涂了!她不是去找你了吗?她为什么会在酒吧?”
“因为许可言在酒吧,你仔细想想,还不明白你的朋友在干什么?!”
马文心闻听此言,吃惊地望着潘洪,好一会儿才道:“你是说,她去找许可言?天哪,这大姐到底是怎么想的!那你呢?你又怎么会去找她?”
“文心,这你就不要问了,有些事情还是让诗玉亲口告诉你!现在,我们去医院吧。”
饱受摧残的王诗玉抱着一种得过且过的心理,睡得昏天暗地,直到电话一遍又一遍地响起,迫使她不情愿地睁开眼睛,看着医院打来的电话,王诗玉不得不重新面对现实。于是,她打起精神,来到成主任办公室的门外。
王诗玉轻轻敲了一下门,听到成主任的回应后走了进去。成主任看上去心情很好,甚至在她走进来的时候起身相迎,这让王诗玉放松许多。她正酝酿着如何开口,不料成主任先透漏出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诗玉,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穆雨这件事情有了转机,这件事真的是另有隐情啊!所以,关于那份处罚,你还是还给我吧!”
事情有些突然,王诗玉首先想到,是马文心说出了实情,可转念一想,就算是马文心说出了实情,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怎么可能引起成主任的重视,更不要说这么快就收回处理的结果!就在她揣测其中的缘由时,成主任接下来的话立刻让她醒悟:
“诗玉,冒昧地问一句,你和潘局长的儿子是朋友吗?”
“啊——?哦,算是吧!”
“看来你们交情匪浅,不然潘洪怎么会亲自来找我?!”
“成主任,不是您想的那样,我根本没有和潘洪提过这件事,更不知道他会来找您,我并没有打算借助他来解决这件事。我这次来,是打算亲口告诉您我发现的端倪,我相信医院会秉公处理!”
“这是当然,不过诗玉,你应该把你的发现第一时间告诉我,这样就不至于让我在潘洪面前措手不及!”
王诗玉微微红了脸,道:“这么说,您都知道了?”
“差不多吧,现在就看许可言会不会承认。”
“如果她承认了,医院会怎么处理?她还能拿到实习证明吗?”
“实习证明?哼,如果这件事确实属实,那就不是换错药这么简单了!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医院绝不可能给这样的实习生出具实习证明,连网开一面的机会都不会给她!”
走出办公楼,王诗玉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一边气恨许可言算计自己,一边又动了恻隐之心。当她路过住院部的时候,迎头遇见身穿制服的潘洪与他身后的许可言,不由怔在原地。潘洪复杂的目光在王诗玉身上停留了几秒,便立刻收回,然后昂首阔步地向办公楼的方向走去。而许可言神色自若,甚至对王诗玉悠然一笑,随着潘洪走进办公楼。这一幕,让原本打算离开的王诗玉,暂时留了下来。
潘洪带着许可言径直来到成主任的办公室,三个人分别落座,静默了一会儿,潘洪才注视着许可言,正气凛然地道:“关于外科这次事故,录像显示,事情发生之后,你去了外科,请问你去外科干什么?”
“找人!”
“找谁?”
“王诗玉。”
“是吗?可她说并没有见到你。”
“对,我也没有见到她,当时科里很乱,我就离开了!”
“你没有向谁询问过吗?”
“没有,我只是走到治疗室看了一下。”
“当时治疗室有人吗?”
“没有。我说过了,当时科里有点乱,她们所有人都在外面!”
“我看过了,那个治疗室并不大,而且没有看不到的死角,人在门口就能一目了然。请问,既然屋里没有人,在门口就可以一目了然,你为什么还要走进去?”
许可言停顿了一下,不慌不忙地道:“习惯!我,也是一名护士。”
潘洪嘴角微微上扬,继续问道:“既然你是来找人,在没有找到的情况下,为什么没有再去看一看其它地方,或者问一问在场的人?”
“我已经说过两遍了,当时很乱,这您在录像里应该看得到,所以我就离开了,反正也不是重要的事!”
“许可言,我劝你实话实说。”
“我说的就是实话,你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我总不能去编吧!”
潘洪笑了一下,胸有成竹地道:“许可言,你离开外科,干的第一件事情你还记得吗?”
许可言认真地想了想,脸色突然一变,但很快恢复如常,她淡淡地道:“不记得了。”
“好,那我提醒你一下。成主任,呈上来吧!”
成主任闻言小心翼翼地端来两个药瓶,放到许可言面前。潘洪指着其中的一瓶药对许可言笑道:“这是我们刚刚在楼下的医疗垃圾中,费尽千辛万苦找到的另一瓶同样的药,上面有同一个患者的名字,而且你也看到了,这是满满的一瓶药。过一会儿,提取的指纹,鉴定结果就出来了,到时候希望你配合一下!”
潘洪话音一落便示意许可言可以走了,但她却没有动,似乎在做一个决定。很快,她就抬起头,非常严肃地道:“潘洪!”
成主任听到这一声抬起头来,意外地看着许可言,然后向潘洪投去目光。潘洪看出许可言有话要说,便示意她讲下去。然而,许可言看了一眼成主任,换了一个称呼继续道:“潘警官,我想单独和您谈谈,可以吗?”
潘洪沉思片刻,点了点头,在成主任离开之后,缓和了一下语气道:“有什么话,你说吧。”
“我知道您这么关心这件事是因为王诗玉,我可以站出来澄清这件事,但是您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哼,你觉得你有资本和我谈条件吗?不管你会不会坦白,我都有办法证明这件事是你做的!”
“你怎么知道我要说的就只是这件事呢?”
潘洪的目光变得犀利起来,他冷哼一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最想说的事,可比这件事有趣多了,是一件关于你的事,难道你就不想知道高高在上的潘局长,与穆雨的风流趣事?!”
许可言的这个信息惊得潘洪脑中一阵混乱,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件家丑居然被一个毫不相关的人道出!顿时,潘洪的心底生出一种恐惧,他不敢想象还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有多少人在他发现之前就知道了这件事,又有多少人对自己指指点点而他却浑然不觉!这一刻,潘洪难过得无以形容,他真想一走了之,可苦苦追寻真相的心理使他无法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于是,潘洪平复了一下心情,缓缓地道:“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呵呵呵,潘洪,你能不能有点诚意?!”
“那就说说你的要求吧!你想单独和我谈话,不就是因为有求于我吗?!”
“你这个人说话就是不讨人喜欢!不过,我无所谓,只要你能帮我拿到实习证明,我不光可以还王诗玉一个清白,还可以告诉你一件你做梦都想不到的事!”
潘洪犹豫了,想到王诗玉的遭遇,他真想让这个唯利是图的女孩身败名裂,可关于穆雨的任何信息都像咒语一样令他无法抗拒。
看着犹豫不决的潘洪,许可言笑道:“潘洪,你知道王诗玉为什么明明知道是我做了手脚却不肯揭发我吗?因为她不忍心,她说她不忍心把一个比她还不容易的人逼到绝境!所以,我想如果我去求她,让你帮我拿到证明,她一定会答应。那,她求你的时候,你还会犹豫吗?呵呵呵,结果都是一样,现在你要是答应我,会更划算一些,你说呢?”
“你实在是不像这个年龄的女孩儿,太有心机了,也太厚颜无耻!”
“呵呵呵,随你怎么说!可惜‘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如果当时我带着手套或者把那瓶药带出医院,你们就是怀疑我,恐怕也没有证据!”
“你的要求我会考虑,找个机会我们换个地方谈!现在,你还是先交代一下换药的经过吧。”
“啊,潘洪,我是应该说你公私分明还是对某人一往情深呢?真让人感动,我都不忍心卖关子了!好吧,我现在就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你,反正穆雨言而无信,我本来就在想该怎么整治她!事情是这样的,几天前,穆雨突然找到我,请我帮她做一件事,巧的是在那不久前,我意外地发现了她与潘局长的关系,于是,在穆雨说出酬劳的时候,我一口回绝了。我提出了我的要求,就是在事成之后,她要为我安排工作,凭着她与潘局长的关系,那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吧!当时,穆雨犹豫了一下,就爽快地答应了,我看着她信誓旦旦的模样,轻信了她!在那之后,我就一直准备着,我想你们肯定没有仔细看监控,其实在事发之前,我不止去了一次。我早就了解了外科病人的情况,提前准备好与另一位患者一样的药和药瓶,然后等待穆雨的电话。那天上午我接到穆雨的电话,就把药配好,换了衣服匆匆赶来,你们应该可以看到在王诗玉换过药之后,有一个人走进了穆雨的房间,那就是我。然后,按照计划,在十几分钟之后,穆雨就会喊来护士,而我匆匆换回衣服,躲在一旁,适机拿走那瓶多余的药。当时我正一筹莫展,没想到的是,穆雨突然过敏休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我趁机轻而易举地走进治疗室,顺利找到那瓶多余的药,因为太紧张又太高兴,完全没有多想,直接走到楼下堆放医疗垃圾的地方,你们大概就是看到了这段可疑的监控录像,才去翻找那瓶药吧!”
“没错。”
许可言轻叹一声,站了起来,道:“潘警官,我现在可以走了吗?剩下的事情,等你忙完,我们换一个地方再谈!”
潘洪看着神色自若的许可言,她那种临危不惧的勇气倒是让他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