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通往食堂的路上,施朵孤身一人闷闷不乐地走着,她远远地看见夏远专注地和美丽的成佳韵交谈,而一旁的王诗玉像个忠实的听众欣赏着这对俊男靓女。回想几个月来,自己的一片真心如同竹篮打水一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施朵的不快在看到这一幕时就慢慢生出了怨气。扪心自问,她认为自己无论从哪个方面都在王诗玉之上,如果,这场角逐的对手是乐忻,那么她心服口服,可输给一个不如自己的人,年轻的还不成熟的认知使她无法坦然面对这样的结果,使她陷入了一种执拗的迷雾之中!而此时,在这种偏颇的认知的驱使下,不甘和嫉妒使她鬼使神差地眼看着王诗玉就要撞上路边横生出来的树枝而一言不发。
就在这时,与成佳韵说笑的夏远,抬起头向前方看去,不想见到了直勾勾看着自己的施朵。于是,他立刻想到最近的一些事情,不由心虚地向王诗玉望去,却意外地发现她将要撞到树枝上还浑然不觉。夏远来不及通知王诗玉,抬起手臂快速越过成佳韵用手护住王诗玉的脸,而他的手同时被刮掉一块皮。
仍未反应过来的王诗玉正要训斥夏远这个过分的举动,在见到他手背上漫出的鲜血后,立刻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这时,成佳韵已经接过夏远手中的自行车,看到发呆的王诗玉,急切地道:“别愣着了,有纸巾吗?”
王诗玉闻言搜遍全身也没有找出一张纸。成佳韵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你来推车,我包里有。”
就在成佳韵正准备掏出纸巾时,一只手已经伸到夏远面前,她抬起头就见到施朵面带微笑地望着夏远。而夏远看了一眼王诗玉,然后讪讪地接过,淡漠地道了谢后就对身旁一言不发的王诗玉道:“喂,吓傻了吧?”
血,很快浸透了纸巾,施朵眼疾手快地又抽出一张纸,不料,成佳韵还是先她一步把一包纸巾塞到夏远的手中,同时对王诗玉道:“你愣着干什么,帮忙处理一下啊!如果不是夏远,今天你就破相了!”
王诗玉还未开口,施朵就道:“夏远,我觉得你还是到医务室清理一下吧,免得感染,这几天最好不要碰到水!”
成佳韵闻言笑道:“你们不愧是搞医学的,想的真周到!我看,夏远你不妨趁这个机会把要洗的衣服、床单什么的,都拿来交给诗玉,这可是利用她的好机会!”
“佳韵,你真是包公在世、海瑞重生!”
此时,王诗玉看到夏远得意的神情,终于反应过来,便对成佳韵笑道:“佳韵,饭还没吃呢,你就被收买了吗?你还记得自己是谁的朋友吗?”
“你放心吧,我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成佳韵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却投向迟迟不肯离开的施朵。
成佳韵别有深意的目光让满腹心事的施朵不自然地避开,但她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再一次对夏远开口:“夏远,我觉得你还是赶快处理一下比较好!还有,这包纸巾,你拿去用吧!”
“我包里也有!”成佳韵道,“谢谢你,施朵,那我们去吃饭了!”
成佳韵看似无心的一句“我们”,在那样的目光下让施朵很不舒服,她仿佛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不动声色地划清自己与夏远之间的界限。因此,那张漂亮的脸蛋在施朵的眼中不停地变换,变得像念着咒语的巫婆一样邪恶,让她畏惧又厌恶万分!于是,在还能控制住这份厌恶的情绪之时,施朵望了一眼夏远,便默默地离开。
成佳韵望着施朵的背影冷笑一声,回头看到王诗玉纯真的脸,忍不住叹了口气。虽然刚刚见到王诗玉身边的夏远,可夏远的一片用心她明白了七八分,只是,她还不确定好友是怎样的态度。爱情,一个最能点燃年轻人所有热情,令他们奋不顾身的话题,无论是发生在自己身上还是发生在别人身上,它所掀起的浪潮都一样精彩,一样吸引关注它的人的注意力。就像此刻,成佳韵的心思都放在了王诗玉的身上,她决定要在自己逗留的这段时间弄清楚好友究竟是对相识已久的丛林一往情深,还是对条件优越的夏远另眼相待。
这一段小插曲,并没有影响三个人的兴致,尤其是成佳韵决定要弄清楚王诗玉的心思之后,暂时忘记了自己的痛苦,表现得兴致勃勃。饭后,成佳韵对王诗玉道:“你的课不要紧吧,我想出去转转!”
“不要紧,你不说我也是这么打算的。夏远,能借你的车子用用吗?”
“说借就远了,你要是看得上,就送你!”
成佳韵听了夏远的话,笑道:“恐怕你是没有这样的机会,你们认识这么久,她没有告诉你,她不会骑车吗?”
夏远惊讶地看着王诗玉,一脸的难以置信。而王诗玉有些难为情地道:“成佳韵,你来我这儿,就是为了揭我的底吗?!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一块儿说完!”
“我想说的还多着呢!不过,我要先听你说。夏远,我们先走一步了!”
夏远站在餐厅门口,望着王诗玉跨上车,并亲昵地圈住成佳韵的腰,笑得如天真的孩子,他的目光顿时变得飘忽起来,仿佛看到自己骑在上面,迎着春风,踏着朝阳,奔向开满鲜花的田野。
片刻之后,成佳韵载着王诗玉出了校门,直奔远处的一片农田。风,扑在脸上,温暖而柔软,像刚晒过的棉被,夹着泥土和青草的芳香。她感到心被融化了,便停下来,放好车子走到一条田垄上,不顾形象地坐了下来,用手遮住刺眼的阳光对王诗玉道:“这种感觉真好,好像一下回到了咱们小的时候!诗玉,你还记得小时候漫山遍野地挖野菜吗?”
“怎么会忘,一辈子都忘不了!”
“真想再挖一次,和那时候的伙伴儿!”
“可是我想,就算我们挎起篮子,走在曾经走过的土地上,恐怕再也找不到那种感觉了!我们,心里已经装了太多的东西。”
“你说的对,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没有,才能有那样的快乐!”
“才能装下这天与地!”
成佳韵闻言收回目光认真地审视着王诗玉,然后感叹地道:“诗玉,你好像一点儿都没有变,还是我刚认识你时的那个你!你,好像有一个世界,一个完全独立的世界,里面保存着你不想改变的东西,当你置身其中时,外面的一切似乎都与你无关了!”
“每个人不都有这样一个世界吗?每个人也都有改变不了的东西,比如说信仰,比如说原则!”
成佳韵摇摇头不以为然地道:“你说的这两样东西在我看来,却是最容易改变的。或者说,有些人根本就没有!诗玉,这就是你的不同之处,我想夏远看中你的也许就是这一点!”
“你这是什么意思?”王诗玉微笑着也坐了下来,“我只把夏远当成朋友!”
“像你和丛林一样吗?可是,你和丛林又是怎样的朋友?”
“夏远怎么能和丛林一样呢?我和他没有相似的命运能让我觉得我与他同命相连。”
“所以呢?你喜欢的是丛林?”
“佳韵,我和丛林的关系你应该清楚啊!”
“不,说实话,我一点都不清楚!你们都不承认是恋人,却像恋人一样相处!”
“所有的人都这么认为,我也懒得解释了!佳韵,丛林也好,夏远也好,我管不了他们怎么想,但我清楚我自己的心!你知道马斯洛需要层次论吗?他把人的心理需求按阶梯排列,只有一层满足了才能产生下一层的需求,所以,对一个正在解决生存需求的人来说,现在的我还没有产生对爱情的需求!”
“我不理解这种理论,但我明白了你的意思。可是诗玉,难道你希望自己直到功成名就、人老珠黄才享受爱情,而让人生最美的年华暗淡无光吗?!”
王诗玉沉默了,片刻后轻轻叹了口气道:“也许,许多年后我会为今天的自己遗憾吧!啊—,不说我了,说说你,你又是怎么了?本来你不说我也不想问,可你突然来看我,我没有理由不奇怪!”
成佳韵闻言原本轻松的笑容转眼变得沉重起来,她仰起头看向天空,刺眼的阳光使她闭上眼睛,记忆的长河载着她回到十天前的夜晚,她精心打扮了一下午,静静地等着心上人的到来。在这段时间里,室友们含酸带醋的话此起彼伏:
“佳韵,你这是要拜见公婆吗?”
“呀,这是不是说,你要结婚了?”
“真像小说里一样,飞上枝头变凤凰!”
“真不会说话,人家本来就是凤凰!换做是你,就算飞上枝头也只能是乌鸦!”
“你可真会拍马屁,是不是急着要喊杜太太呀!佳韵,这样的嘴脸,你们家杜先生能习惯吗?”
成佳韵微笑不语,她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冷嘲热讽,更不会为了顾忌她们的感受就有所收敛。相反,她就要极力展现自己的优势,把所有的眼球都吸引过来。既然免不了成为议论的中心,那就决不能让这个中心凹进去,让阴险狡诈的人随时踏上一脚;她要凸出来,高高在上,仔细欣赏那些因嫉妒而愤怒又无能为力的嘴脸!
手机响了,成佳韵换上高跟鞋,挺直腰板,优雅客气又傲气十足地和室友打过招呼,而后款款地走出宿舍。杜元甫的车就停在楼下,他倚在车旁注视着熟悉的门口,当成佳韵刚露出一个侧影,便风度翩翩地走过来,自然地揽住她的腰,这个举动使成佳韵嫣然一笑。车,很快驶出校园,杜元甫看了一眼佳人道:“怎么不说话?第一次见我的朋友,紧张是吗?”
“不是,我觉得自己特别幸运,也特别幸福!对了,他们都有什么爱好呢?”
“爱好?他们的爱好就是热闹!你不用考虑这些,我们没必要去迎合别人!”
“我就是随便一问,可没打算去迎合别人!不过,既然是你的朋友,我总不能没有礼貌吧!”
“你往那里一坐,让他们见一见你的芳容,就是对他们最大的礼貌了!”
尽管成佳韵从来不缺少异性的恭维,但出自心仪之人的赞美还是让她心花怒放,忍不住献上一个香吻。
车在一家酒吧停下,成佳韵挽着杜元甫的胳膊走进这个新奇的世界,她怀着好奇激动的心情随着杜元甫穿过人群,走进一个独立的半开放空间,这个位置极好,既不受外界干扰,又可以把酒吧的每一个角落尽收眼底。接着,成佳韵款款落座,正打算让杜元甫引荐一下,就见其中一人道:“元甫,这谁呀?介绍一下啊!”
“成佳韵,我女朋友,你们都给我老实点!”
杜元甫的话引来一阵哄堂大笑,笑声中充满戏弄的味道,这让成佳韵很不舒服,但她忍住了。
笑声停止之后,又有人开口:“嘿!叫板是吧!女朋友怎么了,又不是你媳妇儿!俗话说得好,‘朋友妻不可欺’,既然不是妻,咱们欺负欺负也无可厚非吧!”
成佳韵闻言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一个人揽在怀里,一杯酒随之送到嘴边。成佳韵非常不悦,一把推开揽住自己的人,冷笑道:“我可不是好欺负的!”
“呵,还是朵带刺儿的玫瑰!不过,我不管你有没有刺儿,这酒你都得喝!你要是不喜欢喝敬酒,我们这里还有罚酒!来吧,兄弟们,斟上!”
另一个人应声赶上前来,居然按住了成佳韵,而说话的人端起酒杯送到她的嘴边,冰凉的液体一半流进胃里一半顺着她纤细的脖颈流进衣服里。成佳韵愤怒了,从小到大她还没有受过这样的待遇,一种屈辱感使她再也不顾什么形象,一脚踢开侵犯自己的人。被踢到的人吃痛,手中的酒杯一个不稳掉到地上,清脆的响声让所有人安静下来,成佳韵趁势起身跑出酒吧。
此时,杜元甫也推开压在他身上的兄弟,冷着面孔道:“你们太过分了!”
“元甫,你是什么意思?她是?你和她是认真的啊?你这是开玩笑吧?”
“开不开玩笑那是我的事,请你们不要再开这种玩笑,她不是你们想的那种人!”
杜元甫转身追了出去。他追上成佳韵,满脸愧疚地道:“对不起,佳韵,我也没想到他们会这么热情!”
“这是热情吗?这是不尊重!元甫,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朋友?还是,你的本性也是如此?!”
“你跟我回去,我让他们道歉,直到你满意为止!”
其实,成佳韵在杜元甫追上来的时候,就决定原谅他了。她之所以怒气匆匆,无非是因为失了的面子。所以,在杜元甫说出这句话之后,她立刻展示自己的大度,缓和语气道:“算了,不管怎么说也是你的朋友,我可不想让他们以为我小气得开不起玩笑!”
杜元甫见状松了口气,看着成佳韵乱了的妆容,体贴地道:“你这样回去恐怕不合适,要不要先去酒店收拾一下再回去?”
这个提议正合成佳韵的心意,她正担心如此狼狈地回去,一定会成为很多人眼中的笑料。于是,她点点头,随着杜元甫来到一家富丽堂皇的酒店。杜元甫把成佳韵送到房间后,转身离开。片刻之后又返回来,把买回的化妆品放到桌上,然后坐在沙发上等待沐浴的佳人。
片刻之后,焕然一新的成佳韵走出浴室,她的心情好了许多,在看到桌上的化妆品时,禁不住一阵感动。她轻轻地在杜元甫身边坐下,倚在他肩上深情地道:“元甫,我爱你!你爱我肯定没有我爱你的多!”
杜元甫心中一热,把成佳韵拉进怀里,那张未施粉黛的脸露出少女特有的美丽。杜元甫不由心跳加速,全身燃起熊熊烈火,在原始欲望的驱使下,低下头疯狂掠夺这副青涩的身体。此刻,成佳韵有些害怕还有些期待,同时一个不太单纯的想法在脑中产生:或许通过这种方式就彻底掌控了杜元甫,也彻底巩固了俩人之间的关系。所以,她半推半就,最后沉迷在杜元甫带给她的奇妙的感觉里。
一觉醒来,天光大亮,回想昨夜,成佳韵有些失落,有些不知所措的忧伤,可在看到杜元甫俊朗的容颜和四周她从未见过的奢华的环境,这点失落和忧伤就荡然无存了。她窝在杜元甫的怀里,无比幸福地道:“元甫,我觉得我应该去拜访你的父母!”
“看他们干什么?”
“你说呢?”成佳韵不满意地抬起头,“我们已经这样了,难道不应该去见一见你的父母吗?你当我是什么人?!”
“佳韵,你听我说,”杜元甫一边坐起来一边拿过一件衣服披在成佳韵的身上,动情地道:“我是真的喜欢你,不仅仅是因为你漂亮,你很聪明,很懂事,而且比起有钱的人,你没有他们的浮华。”
“不用铺垫这么多,我不会计较你以前的风流韵事!”
“佳韵,我,我想说的是,选女朋友我说了算,选儿媳妇儿,我爸妈说了算!”
成佳韵闻言微微一笑,穿好衣服道:“我明白,你们家的门没那么好进!但我不怕,你相信我,我能应付他们的刁难!你说,我哪天去好呢?”
杜元甫有些为难,他穿好衣服叼着一根烟,在屋里走了一圈,才道:“佳韵,我,有些事我本不想现在告诉你,可我不说,又觉得对不起你,我想说,我的意思是,你可能没明白,我说的再清楚些。我,我想告诉你的是,我爸妈,已经给我选了,我有未婚妻!”
成佳韵闻听此言定住了,这个消息像闪电一样击中了她。她直勾勾地望着杜元甫,想从他脸上找到蛛丝马迹,证明这是一个玩笑,但杜元甫满眼的愧疚证实了他的话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成佳韵麻木地望着杜元甫,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怪谁?怪杜元甫欺骗了自己?当然,这一点他无可否认!可自己呢?就没有责任了吗?他从未勉强过自己,在一夜的缠绵之中,她也是情不自禁!所以,就算杜元甫欺骗了自己,那也是自己给了他欺骗的机会。她太享受这样一位富家子弟带给她的一切了!杜元甫的风度、谈吐、样貌和融入社会之后磨炼出来的男人特有的成熟,让那些围绕在她身边的热血青年变得简单、苍白、微不足道。他让她触到一个真实的、她梦想中的、并极力追求又很难实现的世界。正是这个世界让她最终义无反顾地奉献了自己,而且刚刚还在为自己的果断而沾沾自喜。然而,不过是一夜良宵,她就从高高的云端跌入深不见底的低谷。
此刻,一旁的杜元甫被不哭、不闹的成佳韵弄得不知所措,他有些懊恼地道:“佳韵,你别这样,你想要什么,你想干什么,只要是我能力之内,我都会满足你!虽然我骗了你,可我的心是真的,只要你愿意,我可以这样爱你一辈子!”
成佳韵闻言冷笑一声:“爱我?你爱我就是让我当小三吗?你们不是没有结婚吗?你为什么不退了婚约,光明正大地娶我?”
“我说了,我做不了主!我的一切都是父母的!”杜元甫看着成佳韵嘲讽的眼神,也露出一丝讽刺,“怎么?你也想学一学偶像剧?我抛下一切,然后我们一起奋斗?那样的生活,你肯吗?!”
“杜元甫,你应该问问你自己,你肯吗?多可笑,你夸我胜过许多‘千金小姐’,到头来,却为自己留了一位千金小姐!”
成佳韵冷笑着,突然理解了昨天晚上杜元甫的朋友们对自己无礼的举动,不禁气血翻滚,厉声地道:“这么说,昨天晚上那些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对吗?”
杜元甫看着成佳韵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成佳韵的眼睛红了,可流出的不是泪水而是怒火,眼前这个人不光夺走了她的情感、她的身体,还有她做人的尊严!想到这里,成佳韵猛地站起来,抬起手狠狠地甩过一巴掌,咆哮着:“你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