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远离开之后,又是几天过去了,王诗玉依然没有接到医院的任何电话,不免有些坐卧不安。这天,她忍不住来到科里,想打探一下消息,却在楼梯口偶遇秦珂。秦珂一见王诗玉,原本平静的脸上瞬间变得阴晴不定,她挡住王诗玉的去路,冷笑一声,道:“真是没想到,你和夏远是这种关系!王诗玉,没看出来,你还挺会演戏!不过,你的话没有说错,他的女朋友确实不值一提!”
王诗玉不理会秦珂的态度,淡淡地道:“是啊,人跟人真是不一样,像夏远这样的条件,怎么就偏偏选中我呢?看来,容貌、钱财、身份、地位,并不是吸引眼球的绝对条件。”
秦珂轻哼一声,道:“人与人当然不一样,但生存的法则是一样的。这个社会,为了前程而摒弃原则的人比比皆是!当然,我指的不是你和夏远!”
“你就是针对我们也没有关系,将来的事谁又能预料呢!”王诗玉绕过秦珂,向前走去。
秦珂站在原地,看着王诗玉的背影一阵冷笑。而此时,王诗玉的内心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样洒脱,而是心乱如麻,甚至忘记了此行的目的。她一直想象着夏远与秦珂相见时的情景,猜测夏远当时的心思。她回想那天夏远谈起秦珂时的表现,他并不像当初对待施朵时那样坦然自若,他似乎有所顾忌,难道这仅仅是因为秦珂是他所依仗的人的爱侄吗?这个想法让王诗玉心头一痛,于是,她快步走到走廊的尽头,将头探出窗外,大口地喘着气。许久,王诗玉才平静下来,她已没有心情前去打探消息,便无精打采地来到骨外科,找到马文心。
马文心见到不在状态的王诗玉,忍不住打趣道:“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个样子!怎么?夏远才离开几天,你就相思成病啦?”
“呵,你觉得我是这样人吗?”
“人,总是会变的嘛!”
王诗玉苦笑一声,道:“我讨厌现在的我!文心,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马文心看着苦闷的王诗玉,语气一变,认真地道:“你说。”
“你知道吗?秦珂是乐忻的表姐,而乐忻的父亲就是夏远所依仗的人,他们在乐忻家里早就见过面了!”
“难怪,难怪上一次会是秦珂带着夏远来找我!我当时还奇怪,就算夏远要找我,秦珂也没必要亲自带路啊!诗玉,你是发现什么了吗?还是担心什么?我觉得你得把这件事你放在心上,虽然夏远对你一心一意,但是如果秦珂有了什么想法,那可不是什么好事!小说里不都是这种情节吗?”
“你的提醒晚了一步,秦珂早就有了想法,只不过她刚刚知道我和夏远的关系!”
马文心闻言,惊讶地道:“什么?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她知道你和夏远的关系了?她什么时候知道的?怎么知道的?”
“我觉得应该是这次夏远来了之后,至于她怎么知道的,我也不清楚!”
“夏远呢?他知道秦珂的心思吗?”
“他知道。”
“所以呢?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有点心烦意乱!”
“你在担心?担心夏远始乱终弃?我觉得夏远不是那样的人!”
“啊——”王诗玉长叹一声,“我不是不相信他,我是不相信这个社会!”
“你有这种想法,就说明你还是信不过夏远!”马文心停顿了一下,而后释然一笑,“诗玉,我原以为你对夏远的心思比不上夏远对你的情意,现在看来是我判断错了,你不是不用心,而是把你的用心都装在心里!”
“对,我对夏远的感情就像冰山一样,露出来的只是一角,除了我自己没有人知道它的真实面貌!”
“为什么呀?如果夏远不喜欢你,我还可以理解你这种行为!可他明明心里只有你,你这么做,为了什么?”
“为什么?因为我一无所有,这种一无所有让我在骨子里感到自卑!文心,你不知道,当你想为心爱的人做点什么却什么也做不到时,你会觉得自己爱的好卑微!就像现在,夏远对我越好,我就越觉得卑微,因为我无以回报!这种感觉,有时候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所以,我只能隐藏我的情感,来回避他对我的好!文心,我亲爱的朋友,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听了这段话,马文心张大嘴巴,半晌才道:“你怎么会这么想?又为什么要这么做?你难道不知道,夏远最希望你回报他的就是你藏在心里的那份情感呀!诗玉,我一直认为你更在意的是精神世界,可你刚刚的话却让我觉得你在追求物质上的平衡!你怎么能这样,你应该知道夏远在意的不是这些!诗玉,别钻了牛角尖,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因为这样,你没有和夏远走到一起,你会后悔的!”
王诗玉用力甩甩头,道:“不说了,有一种缘分叫‘命中注定’!”
马文心正打算开口,王诗玉的手机忽然响起,只见她在看到来电之后,神情立刻变得恭敬起来,便走开一些,等到她挂断电话才走上前来,问道:“谁呀?”
“就是我和你提过的那位心理学家,没想到他真的会打电话来!文心,我得走了,如果医院有什么新情况,你第一时间通知我!”
王诗玉匆匆忙忙离开医院,赶到袁方舟指定的地方,然后随着袁方舟出了市区,来到郊外的一所农家小院。看着满院的花草和熟悉的房舍,王诗玉仿佛回到了家里,不由忘却了刚刚的忧郁,一脸惊奇地道:“袁叔叔,这是什么地方?”
“我工作的地方,市里太闹了,没有办法让一颗心完全的静下来!”
“的确!袁叔叔,您果然不是寻常人!那现在,我要做什么呢?”
“别急,来!”
王诗玉跟着袁方舟走进屋内,屋里的景象与一般的农舍截然不同,布置得极为雅致。房子共有三个房间,正对门口的是一个接待室,正中间放着一套红木沙发和茶几,沙发上是白色的坐垫。沙发两旁各有一个白色的桌子,上面放着鲜花,时时有香气飘进鼻中。在靠近门口的墙边放着一个饮水机,另一边放着两把椅子,除此之外再无它物。王诗玉接着走进左边的房间,屋内摆了几盆鲜花和一把躺椅,在靠近窗边的位置放着一张白色的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留声机和一些磁带,紧贴着桌旁放着一把同样雪白的椅子。打量完毕,她退出这个房间,走进另一间屋子。正在泡茶的袁方舟见她走进来,笑道:“怎么样?对我的这个地方有什么建议?”
“您别取笑我,我可不敢班门弄斧!不过,这个房间要是有一个土炕,就有家的感觉了!”
“哈哈哈,你是在拿这里和你的老家做比较吗?”
“对呀,刚走进院子时,我就有一种回家的感觉!您这满院的花草让我想起我在我家院子里种的那些花。可惜,那也是很久之前了,我出来上学之后,就没有人理会它们了!”
“你很喜欢养花吗?”袁方舟把一杯茶放在床边的桌上,示意王诗玉坐下。
王诗玉点点头,一边在床边坐下,一边打量这个房间,房间的主色调还是白色,这使那淡紫色的窗帘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屋子不大,但一应日常物品俱全,东西虽多,摆放却很有秩序,而且每一件东西都很别致,能看出主人在购买之前绝对不是信手拈来!王诗玉看了一圈之后,由衷地赞叹:“袁叔叔,您真是个极有品味的人!我觉得您的生活里都是艺术!”
袁方舟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然后温和地道:“那是因为你是个懂得欣赏的人,换做一个凡夫俗子,这也不过是可供使用的东西!”
王诗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一直有个愿望,说出来您别笑话我,那就是在明朗的阳光下,在花草之中,手中有一本书,身边有一杯茶,听鸟语花香,感受微风拂面,人生若是如此,夫复何求!”
“我就猜到你的心里肯定有这样一个天堂,否则孕育不出你那样的目光!”
“袁叔叔,您就别夸我了!您有什么指示就交代吧!”
“别急,今天叫你来,就是让你感受一下!别紧张,很简单!”
说话之间,门口传来汽笛声,袁方舟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道:“有人来了!你随便一点,只要动作轻点,你可以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王诗玉感激地点点头,忍着心中的好奇,静静地听着袁方舟领着来人走进对面的房间,然后她才轻轻地走到外面的接待室,侧耳倾听袁方舟温暖、富有磁性的声音。渐渐地,她的心一点点沉下来,她的身体也一点点沉下来,她被带入一个轻松的、没有纷扰的世界,昏昏欲睡。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耳边响起一声轻微的笑声,王诗玉才猛然惊醒,接着是袁方舟温润、和蔼的笑脸。王诗玉羞红了脸,连忙起身,道:“对不起,袁叔叔,我怎么睡着了!”
“诗玉,你是不是有心事啊?”
王诗玉一愣,继而笑道:“没,没有啊!”
“你知道吗,我刚才念的这段是一种心理暗示,只有心理压力很大的人,才会这么容易入睡!”
王诗玉再一次愣住了,正不知如何回答时,左边的屋门突然打开,接着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使她震惊得立刻站了起来:这个人居然是潘洪!
这一刻,潘洪比王诗玉更为惊讶,他瞪着眼睛死死地盯着这个仿佛阴魂不散的女孩儿,直到袁方舟揣测出两个人可能相识,才打破这场尴尬。只见,袁方舟微微一笑,道:“怎么?你们认识啊?”
王诗玉率先反应过来,道:“是的,袁叔叔!”
潘洪随后也恢复常态,笑道:“王诗玉,怎么,难道你是个精神分裂的护士吗?”
“哼,让你失望了,我是来帮忙的!”
潘洪惊奇地看向袁方舟,道:“袁老师,这就是您提过的助手?诉我直言,我一直挺信任您的,可您找来这样一个人,恐怕有损您的名声啊!您怎么也得找个专业的呀!”
“我不知道您是怎么理解专业的,如果您说的专业是指一纸凭证的话,那诗玉确实够不上专业!可是,许多年前,我在拿到这些凭证之前,也是站在我的老师旁边,这样学过来的!那时候我在干什么?我就是一名普通的老师!”
潘洪闻言转过头,看着王诗玉似笑非笑地道:“这么说,你是要改行了?”
“学无止境!”
“好!袁老师,您不妨先教教她催眠术吧,我愿意当一回试验品,看看她有没有这个潜质!”
“我不建议您这么做!这和诗玉是不是专业的无关,在这一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最好不要为相熟的人治疗。”
“几面之缘算吗?”
“可您对诗玉好像很有成见啊!”
“这您都看出来啦?真不愧是研究人心的!不瞒您说,我两结过梁子,她打过我一巴掌!”
“然后,他差点要了我的命!”
“这就叫不打不相识吧!好了,天不早了,潘警官,您先回去吧,如果晚上还睡不着,您再打电话给我!”
“她,不走吗?”潘洪扫了一眼王诗玉,仿佛漫不经心地道。
“我一会儿送她回去!”
“您就别费事了,我把她捎回去吧,我知道她住哪儿!”
“没事儿,反正我一会儿也得回家,还是我送她吧。”
“袁老师,您这是对我不放心啊!您放心,我要是欺负了您的爱徒,您就叫我永远别醒过来!”
袁方舟微笑着向王诗玉看过来,征求她的想法,不料她却爽快地道:“没事儿,袁叔叔,您放心,他的车我不是第一次坐!”
袁方舟见王诗玉如此说,果然放下心来,道:“那好,到了住所,告诉我一声!”
王诗玉点点头,和潘洪一同离开。两个人谁也不开口,直到看不见袁方舟的小院,潘洪才道:“你还真是非同寻常,每一次见到你都让我惊讶不已,你怎么会认识袁老师?”
“无可奉告!不过,咱们彼此彼此,每一次见到你我也一样意想不到!”王诗玉依然淡漠。
“到底是女人,就那么点儿事,怎么也过不去了是吧!袁老师不都说了吗,不打不相识!”
“我可不打算和你结识,我与你还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好!”
“是吗?我可不这么认为!你没听过有个词儿叫‘海纳百川’吗?别管是河水还是井水,流到头都在一个壶里!再说了,好歹我也算救过你一回,这要是放在过去,英雄救美之后,美女都会以身相许!咱们是新社会,以身相许就算了,可你总得知恩图报吧!”
王诗玉见潘洪提到上次在医院出手相救的事,不由惭愧起来,想了一会儿才道:“你还真是抬举我,我也算美人吗?不过,我不是美人也一样明白‘知恩图报’的道理,我说过我欠你一个人情,我会还的!”
“我可不是在讨人情,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仅凭一件事就把一个人看得一无是处!”
“我可没有把你看得一无是处,只是觉得和你这样喜怒无常的人结识,实在是没有安全感!”
“哼,人生如戏,每个人都在扮演!”
“那你的演技真好,我分不出哪一个面孔是真,哪一个面孔是假,或者都是假的吧!”
“呵呵呵,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走着瞧吧!”
潘洪说完这句话就再也没有开口,他把王诗玉送到住所后,立刻离开了。王诗玉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其实,她对这个人的看法在他穿着警服第一次出现时就已经有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