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一切办妥之后,夏远牵起王诗玉的手,当他触到包扎伤口的纱布时,才猛然想起自己为何匆匆而来。于是,他暗自打量王诗玉,那恬静的容颜看不出任何不满,不禁回想与王诗玉走过的每一个日子,她始终无欲无求!顿时,夏远既欣慰又失落,他拉起王诗玉受伤的手,看着上面的斑斑血迹,愧疚地道:“我现在才关心你的伤势,你不生气吗?”
“这点伤算什么啊,我自己都没有放在心上!”
夏远看了王诗玉一眼,便拉着她在椅子上坐下,随手打开背包,取出早已备好的东西。王诗玉看着夏远取出的急救包,惊讶地道:“你怎么还带着这个?”
“献殷勤呗,可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把我的计划打乱了!”
王诗玉抿嘴一笑,看着夏远熟练地拆开纱布。
“伤口裂开了!”夏远一边擦去血迹一边皱着眉头道,“不行,我们去医院吧!”
王诗玉拦住夏远,笑盈盈地道:“不用,你这里不是有针线吗?”
“有,但是没有麻药!”
“没关系,就一针,你来吧!”
夏远闻言,睁大眼睛望着王诗玉,道:“诗玉,你,你叫我怎么下得了手?!”
王诗玉仰望着夏远,眼中洋溢着甜蜜、快乐的光芒,仿佛这一针是两人之间爱情的见证,将带给她永生不忘的幸福!夏远读懂了王诗玉目光中的深意,透过这片光芒,他看到一颗为自己跳动的心!这一刻,夏远的心无比的柔软,继而为一份深藏不露的坚贞的情感而酸涩不已!他无声地叹了口气,而后紧紧地把王诗玉搂在怀里,许久才用微微颤抖的声音道:“诗玉,除非有一天,你亲口对我说,你不爱我了,你要离开我,我才能离开你的世界,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理由能让我从你的世界里消失!”
王诗玉伸手环住夏远的腰,眼中蓄了许久的泪水,慢慢滑落。
夏远温柔地扶起王诗玉,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并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吻,然后打开缝合包,取出一根针交到王诗玉的手中,在王诗玉愣神的功夫,握着她的手,扎在自己的手上,鲜血顿时涌出。王诗玉见状,顿时花容失色、惊叫出声,窜起来死死地盯着夏远,半晌才道:“你这是干什么?!”
夏远拔下针头,拿起一块儿纱布,按在伤口上,轻描淡写地道:“我先体会一下这一针的滋味!”
王诗玉咬着嘴唇,红着眼睛,拿起消毒棉,拉过夏远的手,轻轻擦拭,同时嗔道:“你存心让我难受!”
“别生气,你不知道这种滋味很奇妙,疼的很舒服!现在,我可以下手了!”
尽管夏远说的很轻松,但看着王诗玉的伤口,还是忍不住微微发抖,但最终还是处理好王诗玉的伤。片刻之后,两只受伤的手握在一起,幸福地走出商场,夏远自豪地道:“这应该是世上最特别的誓言吧!”
“虽然不是‘刻骨’,但一样让人‘铭记于心’!”
“诗玉!”
“嗯?”王诗玉见夏远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笑道,“有什么话能让你比刚刚更为难呢?”
“有件事,我要告诉你,但你不要多心!”
“你说!”
“嗯,和你一起实习的秦珂,我和她不久前见过面,她是——”
“她是乐忻的表姐!”
“你知道了?她告诉你的吗?”
“我不但知道她是谁,还知道她钟情于你!”
夏远讪讪地干笑几声,道:“这你也知道了?”
“没什么奇怪的,一个女孩儿拐弯抹角地打探一个异性的情感问题,还能有什么原因!只是,她问错了对象,我没有告诉她真相!”
“原来如此,我说她看我的目光怎么那么幽怨!看来情况不妙,她可能会找你的麻烦!”
“听你的意思,她已经知道我们的关系了?”
“不错,所以我担心你呀!”
“我无所谓,即便没有这件事,我和她也一直格格不入!不过,夏远,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这一点,你肯定会大吃一惊!你知道吗?乐忻的父亲就是我大伯的战友,也是我要仰仗的人!想不到吧,我当时在乐忻家里见到她时,也吓了一跳!”
王诗玉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秦珂会认识你!呵,这也是缘分啊!”
“这个口气听起来有点酸啊!都说女人是天生的醋坛子,诗玉,你的坛子里装了多少醋啊?”
“为争风吃醋而活着,你不觉得枉活一世吗?所以,夏远,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有了更合适的选择,不必为难,请坦言相告,即便我再留恋也绝不纠缠!”
夏远闻言停下来,诧异地望着王诗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在暗示我吗?是在暗示我当你有了更合适的选择时,就自动退出吗?如果可以这样进退自如,那我只能说这样的爱情太肤浅!”
“看来,我们对待感情的观念还有差距,有人说在爱情中的人都是自私的,而我一直奉行爱情的最高境界是没有了自己,可以微笑着放手,可以坦然地祝福,可以成人之美!”
“你的话和丛林的行为真的是异曲同工!我怎么觉得自己好像一个不道德的插入者,生生破坏了一场可能演绎出最高境界的爱情!”
王诗玉看着忽然伤感起来的夏远,便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歪着头笑道:“你更应该庆幸,因为你遇到一个不爱吃醋的情种!夏远,我会一直等着,等着与你相濡以沫,或是擦肩而过!无论是哪一种,我都无怨无悔!”
夏远望着王诗玉明净的笑容之中坚定的眼神和那眼神之下不易察觉的浓烈的情感,心满意足地笑道:“我想我已经遇到了这个世上最好的姑娘!”
王诗玉的心情极好,拉着夏远沿着护城河瞻仰天边火一样的云霞,一脸陶醉地道:“真美!有什么能比得上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这样的云霞让我想起长河落日、茫茫黄沙!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夏远,你能感觉到古人的胸襟吗?也只有那样的胸襟才能写下这样的诗篇,才能让那个时代的精神与天地较高下、与时间争长短!呵呵呵,是不是觉得我很酸腐,很多人都觉得我酸腐、咬文嚼字,可是他们不知道这些文字可以化解心中的痛苦,可以生出无穷的力量!”
“难道你不知道,正是这一点引起我的注意吗?!”
“对啊,我都快忘了,你偷看过我的信!人心真是奇怪,可以为了爱轻而易举地原谅一个打破自己原则的人!啊——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去接文心吧。”
夏远点点头,随着王诗玉来到医院。穿过人来人往的院子时,突然听到有人呼喊夏远的名字,两个人意外地寻声望去,只见在一辆车旁,一位温文尔雅的中年男士微笑着招手。王诗玉一脸迷茫,而夏远的意外在看清此人之后变成了惊喜。于是,夏远拉着王诗玉疾步走了过去。
“袁叔叔,您怎么在这儿?”
“受人之托,来给病人做心理辅导。你呢?不好好实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夏远讪讪地笑了几声,同时把王诗玉推到前面,道:“我女朋友,出了点意外,我来看看!”
袁方舟点点头,向王诗玉投来目光。
王诗玉的目光在与之相遇之后,就被此人的目光吸引住了,那双眼睛中写满了这个年龄的成熟和智慧,透着一种仿佛看透世事的淡然,一见之下,能使人所有的情绪沉淀下来。她仿佛看到了许多年后的丛林,亲切之感油然而生,不等夏远引荐便道:“叔叔真是好气度,就像是《诗经》里走出来的人物!”
“哦?你指的是哪一段?”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倡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王诗玉的声音原本清脆灵动,此时有感而发,短短的几句古诗念出来却如清风拂面,令袁方舟原本平静的眼底闪过一丝惊奇,不由仔细打量起这个乍看上去很寻常的姑娘,有些意外地道:“‘雪河清清水,空谷幽幽人’,想不到在这儿能碰见一个这样的姑娘!夏远,你的眼光不俗啊!”
夏远谦虚地笑道:“我们这就叫雅俗共赏,互补啊!诗玉,这是袁叔叔,是我妈的发小,现在可是国内知名的心理学家!”
“难怪,就是不一样!袁叔叔好!”
“小姑娘声音很纯净啊,你是学什么的?”
“护士,我和夏远是同学。”
“可惜了!你在这实习吗?”
王诗玉点点头,道:“对!”
袁方舟闻言露出一个喜出望外的神情,继而道:“太好了!虽然唐突,但我和夏远不是外人,也就不和你客气了,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啊?”
夏远与王诗玉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地道:“我(她)能帮什么忙?!”
“是这样,我正在录制心理治疗课件,需要一个特别的声音,找了好几个播音主持专业的学生,口才倒是很好,可就是声音不对,不是我想要的感觉,我要的就是这样的声音—干净、纯粹!怎么样?愿意帮我这个忙吗?当然,付出就有回报!”
王诗玉不由自主地向夏远望去,征求他的意见,于是夏远连忙道:“袁叔叔,您想哪儿去了!她如果可以,您一句话就行!我是怕她不行,反倒帮了倒忙!”
“这你不用担心!怎么样?小姑娘,有兴趣吗?”
王诗玉含蓄地笑道:“我可以试试!只是您千万别客气,既然您是夏远的长辈,那就是我的长辈,您说一声就行!”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把你的电话留给我,过几天我联系你。嗯,今天真是高兴,我得请你们吃饭,夏远,诗玉喜欢吃什么?”
“袁叔叔,”王诗玉不等夏远开口,“您这么客气,我都紧张了!真的不用,况且,夏远晚上还要赶火车!”
“哦!好,我明白了,你们难得见一面吧,那我就不打扰你们花前月下了!”
王诗玉羞红了脸,难为情地道:“不是的,袁叔叔,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不用不好意思,我理解!去吧!”袁方舟慈爱地拍了拍夏远的肩膀,打开车门,转眼消失在车流之中。
王诗玉望着袁方舟离开的方向感叹地道:“夏远,你认识的人都这么优秀,而我呢?我的周围都是和黄土打交道的人,我们的差距真大啊!”
“优秀的是我相识的人,又不是我自己,哪有什么差距!我妈就是一位中学老师,我爸就是一名工人,他们在偌大的城市之中就像你们在农村一样平凡!只不过,生存的环境不一样罢了,你千万不要以为遇到了什么宝贝!”
王诗玉微微一笑,心道:平凡的是百姓的身份,不平凡的是彼此的命运!
夜色笼罩,罩不住城市的热闹。站在灯火通明的车站,夏远看着王诗玉,轻叹一声,道:“诗玉,你在这等一会儿,我和文心说几句话。”
王诗玉打量着这两个人,笑道:“马文心,你可想清楚,你到底是哪一边的!”
夏远闻言,朝马文心摆摆手,示意她不要理会王诗玉,两个人相视一笑,走出候车厅。夏远回望一眼,确定王诗玉看不见才从包里取出准备好的钱,交给马文心,道:“文心,拜托你,在她有难处的时候,以你的名义借给她!千万不要告诉她,我不想她因为这些过的不安心!”
马文心被夏远的一番心思深深地感动,她朝王诗玉望了一眼,道:“夏远,你都把我感动得要哭了!你放心,虽然我和她是一边的,但我一定替你看好她!”
夏远闻言忍俊不禁:“这话听起来,就像我在贿赂你一样!”
“口误!口误!是照顾,照顾!”
“说句掏心的话,我真庆幸诗玉的身边有你这样的朋友!文心,你不知道,我看到你们四个人挤在一起,心里很不是滋味!真的,我这么说,不是在讨你的好评价。我一想到诗玉在这儿过这种日子,我就特别、特别难受!从认识她到现在,我一直想尽我的能力去帮她,但我不敢,我怕伤了她的自尊!可我一想到我在过什么日子,她在过什么日子,我就寝食不安!文心,你知道吗?这种滋味搅得我有时候心疼!可我,似乎没有办法让我们更进一步!”
马文心看着夏远红了的眼圈,不由也湿了眼睛,她轻轻擦了一下,诚恳地道:“夏远,诗玉如果错过了你,我都会替她后悔!”
“啊!这些话憋在我心里很久了!今天说出来,痛快多了!文心,还有一件事,就是牵扯到诗玉的这件事故,无论什么情况,你一定要及时告诉我,我不敢确定诗玉会第一时间告诉我真实情况!”
“这件事你放心,一旦有了结果,我一定会立刻原原本本地告诉你!”
“谢谢!好了,我们进去吧,时间久了她可能会跑出来!”
两个人调整好情绪走了进去,王诗玉看着他二人笑道:“商量好对付我的计策了?哼,故弄玄虚!夏远,你这样做是在怀疑我的人品!”
“对,你的人品太好了,所以招蜂引蝶呀!这一次是官宦子弟,下一次还不知道是什么人物呢!我当然得想个好计策!”
“随你的便,不过有句话叫‘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再说,文心,怎么说也是我的人!”
“是吗?那我们就看看她到底听命于谁!”
“嘿,你们怎么说话呢?我怎么就成了棋子儿了!”马文心不满地道。
火车的轰鸣声让三个人自觉的停止说笑,不约而同地望向检票口,已经开始检票了。夏远轻叹一声,恋恋不舍地望着王诗玉,然后把她推到马文心的身边,道:“你们先走,文心,带她走!”
王诗玉看了夏远一眼,果断地转过身,快步离开,她明白夏远的用意,他不想把背影留给自己!这一刻,泪水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