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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上一回写到，在和林经理商量另外寻找人，维修13号居民楼堵塞的下水管时，他说19号楼的水位仪和探头，现在又坏了——前不久叫齐老板刚查看过。
这是自去年夏天以来，我第一次见到齐老板。
因为他购买的水泵零配件实在太贵，我查阅过去的资料，发现他竟然有重复维修的报价单。老张听了此事后也很惊讶的样子，说要约个时间一起跟他好好谈谈，之后就再也没有他的任何消息，我还以为物业换人了呢。
“齐老板，好久不见了。”
“是啊，大约有半年了。”
“最近工作还忙吗？”
“也就这样吧，和过去差不多。”
那天在19号楼门口碰头后，我和他还有小杨，一起去地下室。
小杨不厌其烦地说个没完，还要到楼顶去看探头，在一旁的乐经理却只是冷冷地回答：
“水位仪没有什么大毛病，暂时还可以用；楼顶就不去了，等以后生活多一点再说吧。”
我不知道他是对这小生意看不上眼，还是以此表明一种态度，暗示水位仪和电子探头其实都没有问题，在某种程度上撇清自己。
接着小杨又突然提议：“12号的居民反映增压泵有噪音，我们是不是一起去看看？”
“可以，正好我把分贝仪也带来了”齐老板微笑着点点头——他说话总是这样和颜悦色的，所以我对他一直印象不错。要不是他维修的报价开得太离谱，这种好感也许还会保持下去。
小杨的话已经让我很奇怪了——这个情况林经理为何事先不说——齐老板随后的话，就更让我意外了，因为之前的几次维修，他都从未带测试的仪器。
看来这次是有备而来，我倒要看看他们接下来耍什么花招！
在去12号的路上，齐老板看似很随意地试探：
“孙主任，这一阶段好像小区的事情不多，设备运转很正常。”
我半开玩笑地打哈哈，还拍了拍小杨的肩膀：“这都是我们物业的师傅，维护保养得好，水平比过去有大大的提高。”
到了楼顶，齐老板从口袋里掏出便携式分贝仪。我还等着他大做文章，他却只是漫不经心地看了一下仪表，随后含糊其词、轻描淡写地：“声音稍微有一点响，但都在正常的范围内。”
林经理现在却把这件事情重新提出来，除了之前的19号，还说8号楼水位仪和探头也发生故障了。
“啊，19号不是刚检查过吗？怎么又有问题了？”而且这次还有我居住的8号楼。我自然很敏感。
林经理把皮球踢回来，分明就是在将我的军，看我如何应付。总不能因为我的拖延，让整个居民楼都受影响吧！如果设备真有问题的话。
在这样的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找人来查明情况。其实我也早就在尝试了，尤其安装“小区建筑垃圾堆场大门”之后，信心大增，现在更是摩拳擦掌，因为对水泵设备，我相对比较了解，更容易入手，于是就先请人来查看水位仪和探头。
我承认自己想象力有些过于丰富，这对于文学创作，无疑是很重要的，甚至是一种可望不可及的天赋——它就像鸟儿的翅膀，能帮助你在文学的天空中自由飞翔——但在现实生活中，事事都这样猜测和怀疑，就未免神经过敏了。
这样的自寻烦恼，非但不能解决问题，还会制造更多的麻烦，使本来就微妙的事情，变得更复杂。
不过作为业委会主任，我当然要为小区的全体业主负责。这可不仅仅是个人出风头，更重要的是借此机会深入细致地体验生活，何况以前的许多猜疑，事后都被证明是对的，并非完全捕风捉影。
于是我想到了“奇兵到家”的李师傅。当时小区建筑垃圾堆场大门，他不仅报价合理，安装技术过硬，服务态度又好，而且收工的时候，他还跟我说：
“孙主任，以后小区不管有什么活，都可以找我。”
最后我还添加了他的微信，希望这一次也能出奇制胜。
“小李，这家《XX专业维修安装售后公司》是你开的吗？”
“对。”
“能开报销增值税发票吗？”
“当然能。”
各位尊敬的读者，不说也明白，以上都是去年夏天的“聊天记录”。
2024年3月20日6:49分微信
晓明：李师傅，能安装液位智能光柱和投入式探测传感器吗？
小李维修安装：提升泵用的吗？
：可以的，这个专业（微信撇嘴表情）。
接下来，用微信语音通话时长06:31后，我们又接着聊天。
小李维修安装：你好，大哥，我过一段儿时间，大概11点左右到你那里，可以吗？
晓明：当然可以。
：顺便看看居民楼的下水管。
：下水管道能维修吗？
小李维修安装：疏通？
晓明：换下水管道。
小李维修安装：工程类少，我看看吧。
：领导，那个位置你给我发一下。我大概40分钟左右就能到你那里。
晓明：XX路XXX弄永乐苑，到时打电话给我。
小李维修安装：好的。
：我到了。
一走进19号楼地下室水泵间，小李就很熟练地打开水位仪下面的机箱门，从随身的工具包中拿出手电筒，一边听小杨介绍情况，一边不停地照看，一边还不时地提问。虽然他的话不多，小杨却支支吾吾，很难回答。
他对机箱里的纸张之类，也很感兴趣，总是随手拿过来翻阅，似乎在寻找跟维修有关的东西。这样的敏锐机智，和他高大的身材，粗矿的外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且他很有个性，对小杨随后提出的，要到楼顶去看电子探头的建议，更是干脆地拒绝：不用。
接着到地下车库水泵间去检查8号楼的情况。因为3号到8号，还有11到13号，这9栋楼，都共用一个很大的水箱——其他的6栋楼都是各自分开——所以机房很大。
“就是这个8号楼的水位仪坏了”小李按照小杨手指的方向，顺手拉过旁边的高脚凳，一屁股坐了上去，然后按水位仪上的其中一个按钮：
“我重启一下，恢复到出厂的设置，看看是不是有用。”
这时我惊奇地发现，机箱水位仪上的编号似乎被涂改过，和去年夏天更换水位仪的时候不一样，而且上次也发生同样的情况，明明11号的电子探头和水位仪坏了，齐老板他们却在更换4号楼的。我问小杨这是怎么回事？他说可能是数字写错了。
重启失败后，小李见机箱的边沿上，搁着好几个换下来的旧水位仪下压着一张纸，拿起来看了一下，随即扫兴地说：“我还以为是说明书呢。”又转过脸来问小杨：“你们有说明书吗？”
“没有，都多长时间了，”小杨没好气地回答：“早就不知道扔到哪儿去了！”
小李不无遗憾地：“要是有说明书，我可以再调试一下。”——他可能也觉得仪器没有问题。
后来去8号楼楼顶，检查增压泵噪音的时候，他还是很娴熟地按动开关，在现用和备用的增压泵中进行切换，也不说好坏——有时不表示意见，就是最明确的意见。
他还不停地对小杨问这问那，几乎对所有的水泵设备都感兴趣，东摸摸、西听听。这样的喧宾夺主，弄的小杨很尴尬，好几次不耐烦地催促：“看好了吗？可以走了，我午饭还没吃呢。”
临走的时候，在他停助动车的车棚边，我们又谈了一会，“李师傅，你觉得怎么样？有问题吗？”
他咳了一声：“这不太好说。”
“李师傅，你不要有顾虑，有什么话尽管说！”
“与物业有关的问题，我们一般是不参与的，因为这不好弄。”
“这我理解，但在我们小区，请你放心。只要你说实话，不会有人为难你的。要是连这一点都做不到，我也不会叫你来了。刚才的情况你也看到了，物业的维修工，也是我叫来的。”
“这我知道。”
为了打消他的顾虑，我接着鼓励；“李师傅，要是我们合作愉快，以后小区的水泵和供水系统，包括其他的维修，都可以交给你来做。我这个业委会主任，不是白当的，在这儿说话还是管用的。”
“这当然好，不过有些事情很复杂的。这样吧，你这里的情况我也多少了解了，有关水位仪的事，我回去先报个价，其他的等以后再说。”
“好的，再见。”
“再见。”
他走后不久，又发来一条微信，说要了解水箱的高度。我猜这也许跟电子探头有关，因为传感器的电线有1至10米的，而且价格不一样。
我赶紧去量了以后告诉他：“李师傅，水箱高度都是3米的。”
小李维修安装：“收到，谢谢。”
语音：“孙主任，我今天晚上给你报价。”
：我的方案是，给你换的两套水位仪和控制器，都是单独用一个箱子。这样的话，和物业的就不会发生冲突，以后维修也方便，也不用再查之前的线路和图纸。”
晓明：那线路呢？
：在原来的地方更换不行吗？
：李师傅，上次物业就是在原来的地方调换的。
：这样不是更简单吗？
小李维修安装：线路不影响的，到时候就穿一根管子，从那个箱子里面引出来，然后这两个小箱子就挂在旁边的大箱子上就行。你让我从原来的位置换也行，如果你这样坚持的话。
这是不是有些太繁琐了，而且也不美观。
小李维修安装：还有那个液位控制器，机箱上开孔的尺寸我忘记了，一般的尺寸都是通用的。万一我配过来的尺寸不一样，就麻烦了，孙主任能不能帮我，把物业拆换下来的，旧的水位仪的尺寸量一下。
晓明：没问题，我现在就去。
：水位仪长16宽8厚12厘米（图片省略）
：李师傅，报价要合理，只考虑工作，没有其他人为因素。
小李维修安装：好的。
第二天有事去物业，林经理还嘲笑我：“老孙，你请来的人，一问三不知，什么都不懂！”
“这是谁告诉你的？”
“小杨啊。”
“得了吧，人家不懂就他懂，李师傅提出来的问题都很专业，小杨根本就招架不住。”
总之，我觉得这次人是请对了，希望以后有更多的机会合作，李师傅却迟迟不报价。
不知因为怕有人捣乱，到时候说不清楚——我甚至怀疑他出去的时候，是不是受到了威胁，因为看到走在前面小杨，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而且小李前后的变化太大了——物业对我无可奈何，对付他还不容易，听说以前的水电工就是被林经理气跑赶走的。
看来我有些想当然了，以为只要自己喊到人，就万事大吉了。其实事情哪有这么简单——这也就是为什么，去年我安装建筑垃圾堆场的大门时，林经理要三番五次地刁难阻扰，因为对物业来说，请外来第三方的这个头，无论如何是不能开的，否则以后的工作就被动了。
这一点小李心里可能也很清楚，他也许有过类似的经历，所以当时才会那样冷静乖巧，在一旁什么话也不说，现在更是顾虑重重。
再说我又出名的抠门，让人感觉很难打交道——就像物业所说的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这与其说是讽刺，不如说是对我最大的恭维和业委会工作的最大肯定——换了我，也犯不着趟这浑水，夹在中间瞎参合。
尽管这样，这次出击还是有促进作用的，否则林经理也不会这么快把于老板找来，何况当时小李也确实去13号的现场查看过。
3月30日星期六，这天我正在午睡，忽然接到林经理电话：
“哎呀，老孙啊，8号楼楼顶增压泵的报价单，发给你了以后，一直没有回音，啥格情况？还有上次8号和19号楼的水位仪和电子探头的报价，你看得怎么样啦？到底要不要弄？我们前几天联系过以后，就没有再提，现在就一直在忙消防的事情了。”
“林经理，12号楼的增压泵不是叫齐经理，用分贝仪测试过了吗？常用和备用的，噪音都在正常的范围内。”
“不是12号的，是你们8号楼的。你之前总是说劦力的增压泵贵，所以我们换了一家新的安源公司，报价单也早就发给你了；还有8号楼和19号楼的水位仪和电子探头，坏了也一直没有换。你叫人来看了以后，也一直没有下文，究竟要不要修啊。”
“林经理，上次小李来看的时候，我不是听小杨讲，7号楼和8号楼的顶楼水箱是通的，可以互相弥补的，现在用手动开关没有问题的，而且8号楼的增压泵，去年齐老板来看过，也说能用的。如果觉得还有噪音，是不是我叫老板再过来看看，究竟有没有坏。即使他这次不做了，其他还是可以参考一下的，货比三家吗。”
“那我不管了，情况都告诉你了，出了问题不要怪物业。”
我正在掂量他这句话的严重性，甚至觉得自己刚才的回马枪，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随后接到他的电话：“老孙，8号楼现在断水啦。”
我赶紧上楼，看到除了物业的维修工小钱外，还有8号10楼搞装修的老孟， 7号楼的“小钢炮”等其他人在场。
“哎琪琪，你怎么也来了？”我对她格外关心，去年就是她向物业报修的，虽然只住在16层。
“刚才增压泵的声音响，所以我一起上来看看。”
大家都瞪眼望着我，好像我是罪魁祸首，心里似乎在对我抱怨：连物业都搞不定，还当什么业委会主任？
老孟也话里有话：“再怎么，也不能断水啊。”
边上那个不知道住在几零几室的老头，更是不知所措：“现在怎么办啊！我饭还没烧呢，一家人马上就要回来吃晚饭的！”
“怎么回事？”我问在水箱的夹道里忙得满头大汗的小钱。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水位仪坏失灵了，没有反应，底下的水抽不上来，水箱里的水都用完了，现在没水了。”
“那现在如何处理？”
“只有开手动阀门。”
“那你还等什么！”
“我不是正在开吗。”
“需要多长时间？”
我正要接着问：“小杨在哪儿？怎么不在，今天没上班吗？”看到他从中间连在一起的7号楼顶的围墙上跨过来，一边走一边大声地：“孙主任，现在没事了。”
“小杨师傅，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好像水位仪坏失灵了，没有反应，底下的水抽不上来，水箱里的水都用完了。刚才我把手动阀门打开了，现在没问题了。”他的话，几乎和小钱说得一模一样，真不愧是师徒。
“这跟增压泵有关吗？”我接着追问：“刚才林经理说增压泵坏了，上次不是和齐老板一起来看过的吗？”
“应该没有关系，等水放满了，再看看。”
我们等了一会，小杨又把增压泵的开关，切换到备用的试了试：“声音不是很大。”
“那你觉得增压泵还有问题吗？”我又问。
“现在听起来应该正常的。”
“水泵吗，总归有声音的，就像人一样，活着就要呼吸，否则就真的出毛病，要拨打120送医院。”10楼的老孟很不客气地反驳。
我随后对琪琪说：“要是下次觉得声音响，你可以先测一测分贝，手机上好像有这个软件的，下载一下。”
“测了也没用！这又不是随便哪个人说了算的，毕竟维修费要我们整个楼的业主分摊的。”
我更是抓住机会进行解释：“这应该有客观标准，不然的话就乱套了，业委会的工作就更不好做了，维修基金也早就不够用了，到时候倒霉的还是我们业主。”
“是啊！”
“可不是吗？”
我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结束了，想不到晚上遛狗回来走到楼门口，7号楼的“小钢炮”又告诉我：“孙主任， 8号顶楼的水箱满出来了。”
“怎么会这样？即使用手动的阀门，水放满以后，也应该有浮球关闭的。”
“照理是这样的，不会有问题的”在一旁的老孟接着说：“下午在用手动阀门往水箱里放水的时候，我好像看到物业把浮球拿掉了。”
不会吧，我赶紧打电话：“林经理，8号楼顶的水箱满溢出来了，都哗哗哗地流下来了。”
“老孙，这没办法的，因为感应器坏了，只能用手动阀。”
“即使这样，水放满了以后，也应该有浮球控制的，就像抽水马桶一样。”
“没有的，现在都换成电动的啦。”
“那怎么办，就让水这样白白地流吗？”
“要修的。”
“什么时候？”
“我让小杨先把手动阀关掉，今晚紧急抢修。”
我放下手机，就听那边在说：“停了，停了，水不流了，怎么这么快？就像有人遥控的。”
第二天，我还在为昨天的事担忧，考虑如何善后，不知道这究竟怎么一回事？是不是我多次拖延，让子弹飞了太久，使物业有些不耐烦了，在下最后通牒。
这次要是一旦撕破脸，以后与物业的事情处理起来就麻烦了，业委会的工作就更不好开展了。
将近吃午饭时候，我接到三嫂的微信语音，说是楼下又漏水了。
怎么接连不断出这么多事，我还以为发生了其他的情况，下去一看才知道是水箱的水又溢出来了。
我赶紧又打电话：“林经理，怎么8号楼水箱的水又满出来了？”
“是啊，因为传感器坏了，小杨他们正在楼顶修。”
“昨天不是刚修过吗？”
“昨晚天都黑了，一时买不到零件，所以现在才修的。”
“噢，那现在修好就没有问题了，是吗？”
“对。”
下面就是星期一林经理发给我的报价单
上海安源设备工程有限公司永乐苑8号楼生活水箱自动系统维修报价
单位：元
序号 | 名称 | 规格 | 单位 | 数量 | 单价 | 合价 | 备注 |
1 | 传感器 | 只 | 1 | 400 | 400 | 绰驰紧密 | |
2 | 控制面板 | 套 | 1 | 700 | 700 | 鑫飞智能 | |
3 | 维修费 | 1 | 800 | 800 | |||
4 | 总计 | 1900 |
随后与我电话联系时，林经理还说：
“之前齐老板所说的8号楼，和19号楼的水位仪和电子探头，昨天我让安源公司和小杨一快去看了，重新调试过了，现在没有问题了。老孙，我们就不要再扯皮了，大家不都是为了工作吗！”
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而且这次的报价不算太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尤其和齐老板相比——我也不可能用购物网上的商品价格来要求对方，毕竟小区的维修特别是水泵和电梯，首先要考虑的是质量和安全，只不过以此为参考，叫他们适可而止。
虽然感觉人工费贵了点，毕竟折腾这么久，也还说得过去，确实够辛苦的。
无论如何，这是一个好的结果，我似乎没有理由再拖延拒绝，凡事不能操之过急，得一步一步慢慢来，常言道：水至清则无鱼，何况是牵一发动全身，关系到小区业主的重大民生问题。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我终于在林经理发来的“老孙辛苦你了！请检收”的报价单的微信后，回复同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