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家三小姐后来成了我的奶奶。
爷爷年轻时高大英俊,外形容貌,很讨姑娘欢喜,加上爷爷天性潇洒风流,
看到漂亮姑娘,心里就痒痒,想泡。在高家堰爷爷遇到一个同姑婆一样漂亮的姑娘,馋得爷爷一心要泡她,也果真泡上了。
不过,我没见过奶奶,就是在我爸的记忆里,也找不到奶奶的影子,因为,
奶奶在我爸二岁的时候就离世了,奶奶是应验了这句“红颜女子多薄命”的话。
爷爷按约定的时间敲响高家的院门,来开门的是高家娄管家,他看到爷爷笑呵呵地说:“筱班主,老爷已在中堂等你了。”
“你家老爷真是有心。”爷爷说着客套话,迈进门槛,跟随管家绕过影壁,眼前是一座很大的院落;影壁直对的是一座明清建筑风格的中堂,中堂两旁是两个进入后院的圆洞门,左右两排厢房勾勒出正方的前院,院落有两亩地大,地面镶嵌灰黑色砖头,平整干净,一条用青石板铺砌的甬道从左右厢房向影壁中间延伸,在影壁前汇拢成一条石板甬道对接中堂的五级石阶。
甬道两边各种两株对称,高大的桂花树和石榴树。
爷爷在古稀之年,对我说,走进高墙深院,爷爷首先想的就是见我奶奶,结果,跟随管家走进中堂,只有我太姥爷独个,不见我奶奶,爷爷有点失望,同太姥爷说话提不上兴趣。
没等太姥爷开腔,爷爷就先开口说:“高家高墙深院,有气派,好想去后院参观,开开眼界。”
太姥爷就叫娄管家带筱班主到院里转一圈。
爷爷随娄管家走进圆洞门,听到委婉、甜美、柔和的越剧《西厢记》唱段。爷爷问娄管家:“高家还有唱越剧的戏子?”
娄管家说:“她是老爷的二姨太,以前唱越剧的,到高家做上二姨太后就不唱了,她念到了越剧就唱上几段,她就是三小姐姆妈。”
“噢,”娄管家提到奶奶,爷爷就借题说话。“三小姐住哪座院子。”
娄管家指指隐现在茂密的树枝间高耸的人字屋顶说:“诺,就那座。”
后院比前院要大好几倍,有花园,花园里有假山、有水池,水池里有成群结队的各种品种的花色金鱼。还隔出一座座院落,娄管家介绍,老爷有正房和两个偏房。当时,爷爷就想,等他成了富人,要一正四偏,妻妾成群,子孙满堂,筱家人丁兴旺。
不过,爷爷此时再想见的是高家三小姐,不知道娄管家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先把爷爷往越剧发声方向带,走到发声的院落前,管家站住脚,说:“三小姐就住这座院里。”
爷爷就在院门前站住了,抬头看,院门上写的“紫薇院”仨字时,院门开了,奶奶从院里走出来,同爷爷打了个照面,爷爷双眼亮了。
奶奶倒显得很淡定,她说:“筱班主,要不要到院里看看。”
爷爷巴不得,赶紧说:“要的,要的。”
奶奶把爷爷领进院,叫停已入戏的高家二姨太,说:“姆妈,他是筱班主,就是昨夜演老生的十三少。”
高家二姨太连连夸爷爷,说:“筱班主唱功了得,真假声转换自若,给人感觉真亦假、假亦真,年轻有为,年轻有为呢!”
爷爷走出“紫薇院”,奶奶支走了娄管家,她带爷爷在高家后院转了一圈,再回到中堂,爷爷的心情变好,加上奶奶坐在边上,同太姥爷说话兴致更浓。
太姥爷给了爷爷一个大红包,说是对爷爷戏唱得好的奖励,爷爷不客气接下了。
离开高家大宅院,同太姥爷说的话全忘了,唯独记住奶奶说的每句话。而且,空闲时还独自坐一旁琢磨奶奶说的话,爷爷想琢磨出奶奶传递喜欢他的信号。
琢磨来琢磨去,爷爷断定高家三小姐喜欢上他了,否则,她怎么为打听他有没结婚?有没女人?还说他英俊,屁股后一定有一排姑娘追他。
奶奶场场报到,夜夜看到收场,还不时到后台看望爷爷,弄得爷爷心潮澎湃,激情四溢,戏演到第四天,爷爷头脑一热,起色不要命——
半夜收场后,爷爷睡不着,满脑子想着高家三小姐,爷爷年轻气盛,决定夜闯“紫薇院”,与三小姐偷个情。
爷爷从边门偷偷溜出高家祠堂,一溜烟跑到高家大宅院外,他沿高墙绕到“紫薇院”的高墙外,爷爷不想从高墙上翻进“紫薇院”,他知道,高家有不少护院家丁,万一弄出动静,被家丁逮住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过,那天爷爷进“紫薇院”时看到有扇后门,他很快就找到后门,结果,走近看,后门是单块木板做成的,没缝隙,用最薄的刀片也接触不到门闩。
回去,爷爷心有不甘,这当口,爷爷像是着了魔,一心想的是要会三小姐,后门进不去,就翻墙进院,会弄出多大的动静,他顾不了太多了。
凑巧,墙边有一株杆直,超过院墙的老樟树,爷爷就一脚树杆一脚墙壁往上“蹭”,爷爷毕竟是练功之人,他轻轻松松就“蹭”到墙头。
爷爷借助月光,看到一块草坪,跃身跳下,即将落地时,爷爷肩头朝下,落地时来个斤斗,翻出几步,稳稳站起。
爷爷蹑手蹑脚走到奶奶的闺房前,用中指和无名指的关节在百叶窗上叩几下。
闺房里死静一片,爷爷再叩几下,闺房里传出奶奶甜美的声音:“哪个?”
爷爷压低嗓门,说:“是我,十三少。”
奶奶问:“干嘛?”
爷爷说:“我想你,你开开门。”
奶奶突然尖叫起来:“姆妈,快叫家丁,院里进贼了,姆妈——”
奶奶的尖叫把爷爷吓坏了,这时,爷爷看到隔壁房间电灯亮了,爷爷拔腿就朝后门跑,跑出后门,他一口气跑回祠堂。
这一夜,爷爷惴惴不安,生怕奶奶出卖他,家丁过来抓她。
这种惶恐不安,爷爷一直延伸到晌午开场,看到坐在台下的奶奶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还像往常一样,冲他微笑,爷爷那颗悬着的心才算落位。
爷爷把奶奶形容成刺猬,不敢再靠近她,更不敢对奶奶有非分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