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计渝把同意爷爷救姑婆的事先告诉胡仁宣,毕竟离开“胡益仁大药房” 不是一天两天,不先征求胡仁宣的同意,怕胡仁宣心里有疙瘩,回来再进“胡益仁大药房”会有隔阂。
胡仁宣倒是通情达理,听韩计渝这么一说,没二话,就答应了,还说,救人是大事,我这里的困难克服克服也就过去了。
意想不到的是,与爷爷约好晚上外白渡桥见面,韩计渝上午接到密报,76号已掌握共党下午开会的时间和地点,而且还知道有一个重要领导要出席这次会议。
韩计渝知道这个重要领导是罗炳益,因为,昨夜接头时,罗炳易告诉韩计渝,今天下午三点,要去二马路小菜场二楼参加几个区的党小组负责人会议。
韩计渝用公共电话给罗炳益经营的“文海书店”打电话,伙计说罗炳益不在,今天有事不来了。
眼看就到中午,韩计渝又不知道去哪里找罗炳益,他知道,一旦罗炳益落入76号手里,给上海地下党组织带来的灾难是不可想象,他决定现场营救。
但是,问题来了,怎么营救?把特别行动队拉出去救共产党领导,这不等于告诉戴笠他是卧底,不等于告诉军统上海站和76号上海有个秘密的特别行动队,这条路不能走。单枪匹马去营救,弄不好,人没救出来,自己也搭进去了。联系上海党组织,他同罗炳益是单线联系,不知道上海党组织的联系方式。
时间紧迫,韩计渝只能启用爷爷了。
这次,韩计渝打破了所有联系程序,直接去“胡益仁大药房”接爷爷,好在韩计渝已替爷爷同胡仁宣请了假,韩计渝直接把轿车开到 “胡益仁大药房”门口。走进药店大门时,胡仁宣替韩计渝说:“复生,我都安排好了,你安心去吧。”
没等爷爷反应过来,韩计渝对爷爷说:“走吧。”
爷爷有点莫明其妙,韩计渝怎么可以打破自己定的接头程序,爷爷跟着韩计渝走出“胡益仁大药房”,韩计渝说:“事情紧急,没时间同你多解释,给你十分钟时间,把救人的家伙全部带上,再带上发报机。”
“目标?”听说有行动,爷爷精神提上来了。
韩计渝说:“上车再说。”
爷爷从后门进二楼的房间,不到十分钟,就回到车里,手里多了一只行李包。
韩计渝启动车子,边开车边介绍:“同意你去救你姐,昨天,我同胡仁宣说了,刚才他以为我是来接你的。”
爷爷问:“另有任务?”
“是的。”韩计渝说。“现在去二马路小菜场救一个人,他是我十分重要的人,被76号盯上了,他叫罗炳益,个头同我差不多,五十来岁,戴一付黑色宽边眼镜,给人儒雅的感觉,脑袋圆鼓鼓,面相慈祥和善,我不能确定他穿什么颜色的衣裳,夏天,他喜欢穿黑色、布扣的短衫袖。”
韩计渝介绍的时候,爷爷已经把自己塑造成活脱脱的家庭妇女形象——齐肩短发,面皮粗糙,再换上包里的白底细黑格大颈领短袖和黑色裙子,彻底巅覆了爷爷英俊潇洒的后生形象。
韩计渝笑着说:“看来特训班对你的化妆术考核是满分的。”
轿车驶进二马路已是二点钟,二马路的小菜场在中段,临街,韩计渝开过小菜场,离小菜场二十米的地方,路边已停了两辆轿车,韩计渝在两辆轿车前靠边停下,爷爷下车,步行至小菜场,他先去熟悉环境,寻找辙退路线。走进小菜场,虽然,小菜场设有蔬菜区、熟食区、生鲜区和肉类区,但小菜场面积不大,设施老旧,看上去像是临时搭建的,买菜的人还是摊贩多。小菜场前后两扇门,后门出去是四通八达的弄堂,后门正对公共厕所,通往二楼的楼梯设在小菜场西北角。二楼是花卉市场,爷爷走上二楼,装作看花卉,其实是寻找开会地点,爷爷一间一间转,看花花草草的人比买菜的人多,转到中段的摊位,爷爷看到摊位一角有一扇门,紧闭,而且冷不丁会有人闪进去。
这时,揪心的一幕发生了,爷爷看到文雅挽着一后生的手肘走进花卉摊,边看盆花边往那扇门走。爷爷用目光快速扫射四周,过道上流动的人和蹲在摊位前的人双眼紧盯文雅和她身边的男子,而文雅和身边的男人却丝毫没察觉,还是闪进关着的门。
爷爷知道76号已布下天罗地网,只要这些人逃出这扇门不是被乱枪打死,就是被活捉。
爷爷匆匆下楼,走到楼梯口时,爷爷看到对面的二楼,两扇窗门中间有一支乌黑的枪口正对着二楼。爷爷下楼走进小菜场,抬腕看表,已是二点半,他不能确定韩计渝要救的人已经在门里面,还是在路上。
爷爷走出小菜场,看看左右,小菜场四周的弄堂口也都是76号的人,爷爷坐进车里对韩计渝说:“小菜场二楼和周边会是76号的人。”
韩计渝问:“罗先生上去了吗?”
爷爷说:“没看到。”
“还好,”韩计渝看到款款走来的罗炳易,低声说,“他来了,看到没有。”
爷爷朝前看,他看到了罗炳易,说:“看到了。”
“你下车,把他拦住,”韩计渝说。“我把车慢慢开过来。”
爷爷下车,朝罗炳易迎面走去,走到罗炳易前站主了,像老熟人似的说:“哎呀,老罗啊,太太说身子不舒服,叫你送她去医院,你快回去,我去买菜。”
罗炳易一脸茫然,正好这时韩计渝的车开到旁边,罗炳易反应过来说:“噢,阿姨,菜侬你买,我就回去。”罗炳易转过身。
爷爷用身子挡住罗炳易,罗炳易趁机侧身坐进车里,韩计渝把车拐进弄堂,靠边停下,爷爷拐进弄堂,坐进副驾驶室,说:“韩大哥,你们先走,我还要救妹。”
罗炳易问:“你妹是谁?”
爷爷说:“文雅。”
“她是你妹。”罗炳易说。“有十几个人在里面,我们不能见死不救。”
韩计渝急躁说:“怎么救,到处都是76号的人,冲过去就是送死。”
“韩大哥,晚上八点,在外白渡桥碰头。”爷爷从行李袋里拿出一只小包,推开车门。
“等等,”韩计渝拉开副驾驶座位前的工具箱取出两只手雷,交给爷爷。“要紧关头用得着。”
爷爷说,不用,就走。
韩计渝担心说:“晚上八点,准时,别忘了还要救你姐。”
爷爷疾步行走,脑袋快速运转,直接去现场营救,来个鱼死网破,大家一起“玩完”,但爷爷觉得,他是去救文雅,其他人死活同他不搭界,他没必要拼命。走到小菜场前,爷爷有了计划,爷爷没进小菜场,而且去找狙击手,他想先解决狙击手,把现场搞乱,再寻找机会救文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