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迈进第五节车厢,紧跟在许默许身后,他要坐在许默水最近的位置,而车票没有标明座号,先到先坐,许默水在车厢中间抢到靠窗的座位,爷爷眼尖,看许默水对面靠窗的座位还空着,怕被别人占去,就从许默水身后丢出藤编箱,正好落在靠窗的空位上,占上了。
爷爷在把藤编箱放到搁物架上时,看到靠窗的小桌板上搁一只带耳环的铁制茶杯,杯里有开水,念头突然闪过;打翻茶杯,在开水洒在许默水大腿上时,主动上去揩大腿上的水,趁机排查胶卷是否绑在大腿上。但是,爷爷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已经鲁莽了一次,第二次鲁莽就会引起怀疑,许默水毕竟是老牌特工。
爷爷放好行李,坐到座位上时,冲着许默水笑笑说:“叔叔,坐你对头。”
许默水默默点头,淡淡说:“你去哪里?”
爷爷说:“上海。”
许默水又问:“上海人?”
“不是,绍兴人,”爷爷说。“爹在上海唱戏,先去上海住几天,再回绍兴。”
许默水不再问了,他侧过脸看窗外,一脸凝重,似乎在想心事。
爷爷不再打扰许默水,就安静地坐着,萌呆呆的,偶尔转一下头,好奇地看看四周。
列车动了起来,徐徐开出火车站,不一会,就“哐当哐当”响起来,随着一声像老虎一样吼叫,列车开始加速,“哐当”声变成“阔嗒阔嗒”声。
爷爷躲在镜片后面的双眼微闭,看上去,像是闭目养神,其实,爷爷留出一条缝,他窥望坐对面的许默水,许默水靠在靠背板上,双眼紧闭,像是打瞌睡,但搭在大腿的手指在大腿上有节奏弹跳,说明他在思考。爷爷想不通,好好的中国人不做,要做卖国贼,要摇头晃脑去舔日本佬的屁股过日子。
爷爷的目光移到许默水的下半身,他不想再做试探,排除了箱子,爷爷轻松了许多,他断定胶卷的藏匿区域就在下半身,如果下半身没有,那么,这次他根本就没有随身携带。
爷爷的目光像扫描仪似的,从许默水的腰部开始一段一段往下扫描,每扫一段,他都问自己:“如果是你,你会把贵重的东西放在里面吗?”一段一段扫下来,心里的另一个声音回答都是否定的。最后的藏匿区域集中在皮鞋里,爷爷再次问自己:“你会把贵重的东西藏匿在哪个部位?”这次,爷爷不再让心里发声,他凭直觉来猜测,爷爷一直相信自己的直觉,直觉告诉他,如果胶卷藏在下半身,最保险的地方应该皮鞋后跟里。
列车行程过半,夜在往深处走,为不影响旅客睡觉,车厢只开一盏照明灯,车厢昏暗又安静,这有利于爷爷动手。火车慢下来,车厢的灯光全开起来,徐州站到了,许墨水睁了一下双眼,又闭了回去。
火车重新动起来的时候,爷爷决定赌一把。
车厢灯重新关闭,车厢回到昏暗状态,爷爷站起来,进厕所后,爷爷从裤袋里取出手表,他是学生,手表套在手腕上不符合身份,于是,爷爷把手表放在裤袋里,已过了凌晨一点,他把动手的时间定在三更,因为按人的生物钟,凌晨三到四点是睡意最浓的时候。
爷爷走出厕所,爷爷把整个车厢扫了一遍,他必须掌握有几个角度能直视他的举动,然后拿出应对措施。这是职业杀手动手前的必修课。也是刺杀成功与否,保全自己的重要一环。旅客已睡得七倒八歪,只有几个在徐州上车的旅客还睁着眼。车厢的坐位是三、二座,一排坐5个旅客,爷爷的位置是两人座,对面是仨人座,对爷爷来说,妨碍他动手的只有三个人;一个是坐在许默水边上的胖大妈,过了12点,她就睡歪了,看上去还很能睡;一个就是坐在自己边上的中年妇女,这个中年妇女是前两站上车的,她似乎睡意还不浓,过一会,要侧一次身。再一个就是与许默水背靠背坐的那个来路不明的人。仨人座位上的人只要爷爷站到桌板前,后背把他们的视线全挡住了,
爷爷坐到位置上,他看一眼对面的许默水,他闭着眼,但爷爷知道他没睡,其实,只要许默水闭着眼,睡没睡不妨碍爷爷干活。主要还是隔壁的胖大妈和中年阿姨到三点钟是否睡着,还有就是来路不明的人在爷爷起身时会不会惊动他回头。
这几个未知数使得爷爷只能等待最佳时机。
爷爷安静地靠到角上,双手抱胸,双眼紧闭,从厕所出来时,爷爷把前两个刺杀方式排除掉了;用毒针杀,不能一针毙命,无法收场。用片刀插肋间隙杀,虽然一刀毙命,但动静忒大,同样无法收场。爷爷选择点穴杀——就是以阻断人体内的血液循环系统,导致血液无法循环而死亡。
这种杀法是四川峨眉山僧人金罗汉传授给爷爷的,经过爷爷苦读人体五行血液循环运行原理,以及根据原理在人体上不断试验和苦练指法,按窍点穴和活穴成为爷爷杀人的独门绝技。
爷爷从裤袋里取出手表,偷偷看了一眼,凌晨2点56分,即将进入三更,爷爷先看与许默水背靠背“不明来路”的人,靠背上已看不见他的头发,爷爷估计他的头歪下去,没睡也在打瞌睡了。坐许默水隔壁的胖大妈已睡得不省人事,坐自己隔壁的少妇睡得嘴都张开了,再看对面,个个睡得摇头晃脑,爷爷觉得动手的时机到了,他慢慢坐正身子,深呼吸,运气,然而,平复瞬间的紧张感,爷爷慢慢站到桌板前,后背挡住隔壁的少妇,这时,许默水睁开了双眼,没等爷爷说“上个厕所”又把双眼闭上了,就在许默水重新闭上双眼的刹那间,爷爷以疾雷不及掩耳之速,一指点在许默水的胸腔上,许默水就像睡着了一样,蔫蔫低垂下头颅,斜靠在椅角。
爷爷知道已点中穴位,阻断了许默水体内的血液循环,他离开座位,不慌不忙走向厕所,如果三十分钟内,不能让他血液循环,他必死无疑,而唯一能让他血液重新循环只有自己。
爷爷从厕所回来,像没发生什么事一样,安静地坐回原处,不过,爷爷没有闲着,他用下巴抵住桌板,伸出手摸许默水的皮鞋,他很快就摸到一只,脱掉皮鞋,直起腰,背朝外,把皮鞋移到角落操作,他拿出鞋垫,从鞋前到鞋后跟,看不到有破坏过的痕迹,爷爷给许默水穿回鞋,再脱下另一只皮鞋,当爷爷手触到鞋垫时眼睛亮了,脸上露出喜色,因为,两只鞋垫的硬度完全不一样,爷爷翻起脚后跟的鞋垫时,看到鞋后跟有一个凹糟,胶卷就躺在凹糟里,爷爷取出胶卷,塞进衣袋,把鞋穿回许默水脚上。
任务完成,像卸下沉重的包袱,浑身轻松下来,爷爷把身子斜靠窗边,很快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