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曼莉对爷爷很是上心,她从梁月箫嘴里得知爷爷生活过得清苦;上桌的菜不是黄婆菜就是干萝卜汤,而且米也是买最次的,烧出来闻不到一点稻花香,有时候还会闻到霉齁气。
筱曼莉心疼爷爷,隔几天,夜场后,就会给爷爷送夜宵,而且,还会给太爷爷备一份。
这夜,夜场落幕,爷爷走进厢房卸妆,爷爷对卸妆特讲究,为保护皮肤,他向前辈学了一套卸妆手法;爷爷先是脱下纱帽,在手心里倒上适量麻油,去掉脸部的油彩,再舀一勺细盐放在手心,加上几滴清水,将盐和水搅拌成糊状,便用手指沾着盐水糊,从额部和颊部自上而下涂抹,涂抹时顺势按摩,然而,爷爷就站在镜前等盐水干透呈白粉状。
这时,筱曼莉进来了。
爷爷从镜里看到筱曼莉,说:“姐,妆还没卸完。”
筱曼莉朝爷爷的化妆台边走边说:“今晚的唱本是新的吧,我没看过?”
爷爷说:“这本戏是老本新编,怎样?”
“好,看的过瘾,再演我还来看。”莉曼莉走到爷爷身边。“你爹这小丑演绝了,笑得我是捧得肚皮直不起腰来。”
爷爷说:“我爹在台下老老实实,规规矩矩,说起话来一字一板,正正经经,一上戏台,就变得油腔滑调,不按套路出牌了。”
筱曼莉进厢房时,还有俩个艺人在卸妆,在爷爷和筱曼莉说话时,俩个艺人悄悄溜走了。
爷爷脸上的盐呈白粉状时,爷爷向脸盆里倒了些温开水,埋头洗净脸上的油彩,抬头看筱曼莉说:“姐,你今天真漂亮。”
筱曼莉低垂头颅,看看自己的穿着,说:“你姐本来就是美女胚子,怎么就一晚上美。”
今晚,筱曼莉打扮的像淑女;穿浅色打底,红黑白镶嵌的碎花长袖衫衣,外套浅粽色翻领秋装,乳白色长裤,脚穿暗红色中跟皮鞋,丰满而匀称的体态勾勒出优美的曲线,文静中有一付名媛望族的气质。
筱曼莉从包里拿出一只牛皮纸袋,递给爷爷说:“给你爹送过去。”
爷爷问:“啥东西?”
筱曼莉说:“小笼包子。”
“姐,”爷爷没接。“不是叫你别送了吗,你咋——”
“你还认我这个姐,就把客套话咽回去。”筱曼莉打断爷爷的话,把包子放到爷爷手里。“姐照顾弟是天经地义的事。”
爷爷只好接过牛皮纸袋,去别的厢房找太爷爷。片刻,爷爷走进厢房,后面跟着太爷爷。
太爷爷对筱曼莉说:“筱小姐,隔三差五吃你送来的夜宵,不晓得咋谢你哪。”
“老爹,你戏演得滑稽,以后来看你的戏得把肚吃撑了,否则,肚都要笑抽筋了。”筱曼莉说。“老爹,快去把小笼包子吃了,冷了不好吃。”
太爷爷“唔唔”地转身走出厢房。
筱曼莉又从包里拿出一只牛皮纸袋,坐到爷爷边上,说:“这是你的,热烘烘吃下去胃舒服。”
爷爷说:“我先把玉带和蟒袍脱掉。”
筱曼莉拉住爷爷的手臂,不让起身,固执地说:“吃完包子再脱。”说着就从牛皮纸袋里取出一只冒热气的小笼包子,往爷爷嘴上送,爷爷也就张开嘴接筱曼莉送上来的小笼包子,正巧,爷爷刚咬住小笼包子,筱曼莉的手还没松开小笼包子,文雅走了进来,她看到了这亲昵的一幕。
文雅进门时还喜气洋洋,看到爷爷和筱曼莉亲昵的动作,脸就“刷”地沉下来了。因为,筱曼莉是背对门,文雅没看到筱曼莉正面,当走到爷爷左面,看清筱曼莉的脸时,她的双眼里立即放射出敌意的光。
“文雅,她是——”爷爷刚要介绍,就被文雅打断了。“哥,我认识她。”文雅看着筱曼莉问。“筱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筱曼莉从容说:“我是复生的干姐,来看看我弟。”
爷爷有点懵,问文雅:“你们认识?”
“筱小姐的衣裳都是我爹做的,身上这套秋装,上午还挂在我家的裁缝铺里呢。”文雅不再管筱曼莉,就同爷爷说话,当厢房里没筱曼莉存在。“哥,我要上班了,在纺织厂当车工,明天就去报到。”
“自己能赚钱养活自己了,”爷爷为文雅高兴。“好事呀。”
文雅说:“天凉了,我姆妈给你同老爹订好两条薄被,叫你明天去拿。”
爷爷说:“代我谢谢你姆妈。”
文雅说走了,也不同筱曼莉打个招呼,就走出厢房。没多久,文雅走回到厢房门口,叫爷爷出去,说她还有话说。
爷爷走出厢房,跟着文雅走到过道的另一头,十分严肃对爷爷说:“哥,你晓得筱小姐是什么人吗?人家躲她都躲不及,你还会同她黏在一起。”
“我没同她黏在一起。”爷爷解释说。“她是我认的干姐,我还在偷着乐呢,在上海,我有干姐又有干妹,好事都落到我头上了。”
“我告诉你。”文雅很严肃说。“筱小姐是龙头帮老大包养的女人,你敢动他的女人,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这么严重啊。”梁月箫提醒爷爷时,爷爷没多当回事,文雅这一说,爷爷觉得不能不当回事。送走文雅,在回厢房的路上,爷爷想,这么好的一个女人,怎么会同地痞流氓打成一片。
其实,梁月箫提醒爷爷后,爷爷就想问筱曼莉,但好几次都问不出口,今晚,爷爷下定决心要把这事问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