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霸气十足地走出高家大宅院,但没走出高家堰。
爷爷说,当时他以为奶奶会很快联系他,就不敢走远,在高家大宅院周边转悠。结果,转悠到黄昏,还是不见奶奶,爷爷心神不宁,忐忑不安。
天色黯淡下来,还是不见奶奶,爷爷心急如焚,远远看着高大宽阔紧闭的高家院门,展开了想象的翅膀:
——是不是被家人软禁了,出不来?
——说不定,他们要打掉奶奶腹中的胎儿,现在翠凤一定很痛苦,很无助,很无奈,她一定在盼望他去营救奶奶。
——要是他们偷偷给奶奶找婆家,私底下把奶奶嫁掉,咋办?
……
爷爷越往坏处想,情绪越高涨。
爷爷不想再傻等了,他要主动出击。
爷爷想定,后半夜再闯“紫薇院”,救出奶奶,带奶奶离开高家堰。
前半夜, 爷爷在高家祠堂打了盹,醒来走出高家祠堂,朝埠头走,他得租好乌篷船,一旦救出奶奶,有船接应,可直接离开高家堰。
月明星稀,寒风飕飕,埠头冷冷清清,空空荡荡,看不见一只停泊的乌篷船。
爷爷不信,高家堰是大村,平日里赶集、运送东西,走亲访友等都需要交通工具,村里就没个靠撑橹营生的船老大,爷爷就沿河道朝前走,走了三四里地,远远看到有点点漁火在闪,走近了,果真有三只乌篷船停泊在临时停靠点上。
爷爷走上前,细看,船上没人,就蹲在一块石板上,说:“有人不?”
一个头戴毡帽的船老大从乌篷里撩起布帘,伸出一只头问:“干嘛?”
爷爷说:“生意做不?”
船老大问:“去哪?”
爷爷说:“曹娥江码头。”
“几时?”
“后半夜。”
“加多少?”
“一倍。”
“老大,生意不是这么做的,看我有求于你,就狮子大开口,不地道啊。”
“你去找别人送。”船老大说话干脆,把头缩进布帘。
爷爷跳上船,说:“先给你定金。”
船老大走出乌篷,接过钱,说:“几点开船。”
“现在去埠头,你就在埠头等。”爷爷说。“后半夜开船,你尽管睡,来了,我会叫你的。”
乌篷船划到埠头,爷爷跳上岸,到高家祠堂又打个打盹,为后半夜有精神。再次走出高家祠堂,月亮已越过树梢。
爷爷走到“紫薇院”的院墙外,周边阒静,爷爷心想,说不定,翠凤给他留出后门,省得他爬墙。爷爷跟着感觉走到后门口,轻轻推门,后门被推开了,爷爷欣喜,虚掩的后门告诉他,翠凤在等他。
爷爷溜进后门,蹑手蹑脚走到奶奶的闺房前,轻叩几下门板,门无声开了,从门里伸出一只手,一把抓住爷爷的衣领,拉进门,然后关上门。
奶奶搂住爷爷的脖颈,说:“急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管己走了呢!”
黑暗中,爷爷搂着奶奶纤细的腰,低声问:“你为啥不出来,我一直在外面等你出来?”
“我爹把我当成犯人管束,我根本脱不开身。”奶奶委屈说。“爹说了,明天叫娄伯和墩子带我去杭州打胎,他还说,不打也行,得赶紧给我找个婆家。我不打胎,也不嫁别人,就跟定你了。”
爷爷说:“现在我带你走。”
奶奶说:“你叫我同你私奔?”
爷爷问:“你不愿意?”
“愿意,愿意,”奶奶迫切说,“几时走?”
爷爷说:“现在就走,船已在埠头等了。”
奶奶说:“我啥都没准备。”
“等你准备好天都亮了,”爷爷放开奶奶。“你带上不同季节的里里外外对换的衣裳就行了,快点,天亮就走不成了。”
奶奶拉开柜门,抱出一大摞衣裳,塞进一只藤编的大箱。
爷爷一手拎大箱,一手牵住奶奶的手,蹑手蹑脚走出“紫薇院”后门,朝埠头一路小跑,奶奶像出笼的小鸟,兴奋的又蹦又跳。
爷爷和奶奶跳上乌篷船,爷爷叫醒船老大,说:“走了。”
船老大娴熟地拿起撑竿,推船离岸,换上摇橹,身子和橹一起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