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同高家三小姐是咋回事情?”其实,太爷爷早就看出爷爷同奶奶的苗头。
爷爷不隐瞒,说:“我要讨翠凤。”
“你别做白日梦了,省得自寻烦恼。”爷爷直言不讳说。“人家是谁?是财主家的小姐。你是谁?不,在富人眼里你是谁?就是讨饭人一个。你还要讨富人家的小姐做老婆,人家看得上你吗?你还是把这心思用在如何经营戏班上去吧。”
爷爷说:“翠凤已经是我的女人了。”
“作孽啊,”太爷爷惊吓说。“高家人追上来,你咋交代?”
“把翠凤讨进家门不就结了。”爷爷说得很轻松。
“作孽啊,作孽,”太爷爷忧伤说 “我看你咋收场。”
爷爷嘴上不说,心里在想;收场就是讨进翠凤做老婆。
爷爷同太爷爷的想法刚好相反;爷爷觉得戏班办起来了,不再做台柱而是当老板。又得到财主家的漂亮小姐,是一举两得,双喜临门,好兆头,太爷爷的忧虑纯粹是多余的。
巡演在一村一村顺利推进,“复生舞台”的影响面也在不断扩散,正月,戏班出了上虞界,进入余姚地段,再演一个月,巡演结束,可回绍兴休假,毕竟外出时间久了,艺人们都想家了。
巡演到最后一站,奶奶突然出现在爷爷面前,爷爷喜出望外,他以为是奶奶思念他,追过来的——
那天是晌午,爷爷演《二堂放子》,扮演刘彦昌的爷爷在戏台上讲述儿子的身世:
儿啊——
方才进去不是你的亲生母,
(念白)就地坐下。
华山圣母是你娘亲,
那年皇上开大典,
为父上京求功名,
路过华山圣母庙,
为父进庙把香焚,
见破庙冷落多孤零,
我粉壁墙上题诗文:
上写着“九天仙女三圣母,
唱到当口,爷爷转身面对观众抬头,看到站在前排边角的奶奶,起先,爷爷以为看错了人,接着唱下节时,爷爷把视线慢慢移到坐在地上的扮演儿子的脸上,然而,唱到“我刘彦昌对你多虔诚。”的最后“虔诚”两字,爷爷再次把视线移向观众,他看到台下的奶奶朝他挥手,爷爷这才确认没看错人。
唱完《二堂放子》,爷爷回到化妆间,奶奶已坐在梳妆台前等候。
爷爷问:“不是说好,回头来找你,你怎么来了?”
“我可等,肚皮可等不及。”奶奶肚子里有了我爸。
“啊!”爷爷吃惊问。“你有啦?!”
奶奶说:“怎么,怕了,不想担责了?”
“我的种,我不担责,还算男人吗?”爷爷像公鸡啼叫,硬起头颈说。“你说,要我做啥?”
奶奶说:“到我家提亲。”
爷爷有点犯难,没钱哪来的底气提亲。不过,他不能在奶奶面前打退堂鼓,跌份的事不是爷爷做的,再穷也要穷出硬气来,只要奶奶铁了心跟定他,他就去高家堰,提不提亲,另当别论。
戏文要唱到天亮才收场,艺人们轮着登台唱,船上的铺位就空出来,爷爷把奶奶安排到船上睡,转日让奶奶先回,他随后就到。
奶奶不肯,她坚决要同爷爷一同回高家堰,无奈,爷爷只好留下奶奶。
但爷爷没把奶奶怀孕和去高家堰提亲的事告诉太爷爷,他晓得,太爷爷胆小,怕事,爷爷不想给太爷爷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