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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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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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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和他的世纪》连载

第三十五章 唱堂会

整整一个月,爷爷登不了戏台,太爷爷在养病,登台次数大幅度减少,一个月挣来的钱还不够俩人充饥的。

好在有文雅和筱曼莉帮衬,太爷爷不但不挨饿,还能不间断补充营养。筱曼莉还在爷爷的阁楼找到银行的汇款单,按照汇款单上的金额偷偷向绍兴汇去与之前同样数额的钱。

转眼进入5月份,天气逐渐转暖,爷爷和太爷爷与同春舞台的一年合同即将到期,还没有谈合同续签事宜,老闸大戏院不知何故,宣布关门停演,同春舞台同时宣布解散,艺人自找出路。

同春舞台突然宣布解散,对爷爷和太爷爷无疑是当头一棍。本以为,到上海通过拼搏改变家庭的困境,没想到,才一年,就失业了,成为上海的流浪一族。太爷爷心里焦急,没钱寄回家,阿太、奶奶和爸怎么活?回绍兴,脸面往哪里搁?况且,本来就是绍兴混不下去才来上海的。

爷爷和太爷爷商量后,决定去找零工,先度过困难期。于是,爷爷、太爷爷、鹏小笙、梁月箫另加几个艺人,“抱团”四处奔波,寻找赚钱的门路。

梁月箫提供一条赚钱门路,说:“上海人作兴做“红白”喜事;家里办喜事或者办丧事都要请人来家里唱班。”

鹏小笙要面子,说:“这是讨饭生意,倒牌子。”

爷爷不这么认为,说:“都要到上海街头讨饭吃了,还讲究什么牌子,我觉得这活可干。”

多数人一拍即合。

开始,业务量不大,一个星期能做三单算是封顶啦。但是,爷爷头脑活络,他印了名片,每到一份人家,第一件事就是发名片,名片上的业务电话号码设在老闸大戏院,虽然老闸大戏院关门停业,但毕竟不是永久性关门,还有守堂人在,大家都叫他孙师傅,平时,爷爷同孙师傅关系处得不错,爷爷以业务量大小给孙师傅拿提成,调动了孙师傅接电话的积极性。

一个月下来,业务渠道打开了,爷爷觉得开辟的新业务,会给他带来财富,便全身心投入进去。

这时候,已经先加盟“玲珑舞台”的琴师鹏小笙来找太爷爷,说刚组建的“玲珑舞台”老板有意邀请太爷爷和爷爷加盟,爷爷想想,“唱班”是体力活,一进场就是几天几夜没得睡,担心太爷爷身体吃不消,就叫太爷爷加盟新戏班,“唱班”当作赚外快。

太爷爷想想也对,至少他有固定收入,那怕爷爷收入差,也不会没饭吃。于是,太爷爷就到福建路天津路口的天香戏院唱戏文了。

中元节临近,上海里弄一些寺庙要举办“兰盆胜会”(谢神祭鬼打醮的风俗),邀请绍兴大班去唱“平安大戏”,有个叫“赖痢三脚”的绍兴人承接了一台“平安大戏”,却苦于找不到唱祭祀鬼戏的艺人,去绍兴请,不要说成本忒高,弄不好小命也丢在钱塘江里。后来,“赖痢三脚”不知从哪里打听到爷爷能演《龙图镜》全套,出高价请爷爷唱鬼戏。

《龙图镜》的戏里掺进许多折子鬼戏,像起殇、开天门、叠罗汉、施食、调吊、女吊、抲头魂二魂和跳无常。

《调吊》是爷爷的拿手戏,当年,爷爷在绍兴万年台演《调吊》轰动绍兴城乡。

《调吊》就是悬空系一根绳索,在绳索上垂直系一条绸带,艺人就在绳索和绸带上表演七十二个高难度动作,俗称“七十二吊”。

战事状态,钱不好赚,为节省开支,“兰盆胜会”(堂会)也不铺张,以简易方式布置;在一座四合院里举行,两层木楼形成回形走廊,中间围出一个天井,天井中央以铺开的红氍毹大小为准,当作戏台,上下两层回廊摆上一张张四人坐的小方桌,桌上摆上一壶茶和四碟果品,供宴友娱朋,家眷内室享用。

爷爷带领班子进入戏场时,围廊已坐满宾客,爷爷要在这里演到天亮,上半场夜,演《调吊》、《女吊》,下半夜,演《无常》,场场鬼戏,

开场前,先要唱一曲“召魂”戏;就是由五个小鬼拥一个鬼王到荒冢野外的坟头召鬼魂。梁月箫扮鬼王,锣鼓骤响,回廊两旁两支“目连”号头吹起,长号有一米七长,进气孔小出气孔大,“嗒嘟哆嗒嘟嘟哆——”声响像从天上盖下来一样,吹着现场宾客巴掌拍的噼咧叭啦响。

黄灵官迈着小方步上场,他命令鬼王去召鬼魂看平安大戏,梁月箫扮的鬼王左手执召牌,右手执马鞭,直往院门冲,后面紧跟五个小鬼,各拿一把短镗叉,镗叉晃动“锵锵”作响,现场宣染的有几分恐怖。

宅院不是荒郊野岭,没有荒冢和野坟,只能院落替代,鬼王跑出院门,绕着大槐树跑几圈,然而在大槐树下坐几分钟,喘几口气,跑回台上,算是把鬼魂召来了,到黄灵官前交差。

黄灵官又命鬼王保护台前台后,五小鬼以耍短镗叉在台上镇威,起殇后开天门,出马、赵公、温神、关羽四天将,玉皇大帝放星宿下凡投胎,折腾一番后,正本戏开演。

这一夜,多数的折子戏都是爷爷唱的,

锣鼓再次响起,正戏开唱。

这次“嗒嘟哆嗒嘟嘟哆——”号声没了,爷爷化妆成白脸透红,白唇点青,身上套一件袒胸露背的红色麻布褂,露出粗壮、肌肉暴突的手臂。爷爷蹲步、瞪眼、“O”嘴走上戏台,一付吊死鬼的模样。爷爷“啊”的一声,像猴子似的敏捷地爬上绸带,稳稳坐在横拉的绳索上。戏文以《调吊》开场,爷爷在绳索上像猴子在树枝上玩耍,动作干净利索,起落有致;时而倒挂,时而跃起,猛来个“腾蛟起凤”(爷爷在吊布上做个“打牌九“的潇洒动作),逗得观众欢声一片,其实,爷爷是要分散观众的注意力,突然,爷爷跃身一跳,来了个“海底捞月”(头直插下来),吓得观众惊心肉跳,尖叫连片。爷爷却在离台面半米高的空间轻松自若停顿了。然面,爷爷悬空劈腿,双脚搁在绸带圈上,双腿成“一字”形劈开,像荡秋千似的,轻松自若。

顿时,掌声如雷。

爷爷从晚上八点开唱鬼戏,一直唱到天蒙蒙亮收场。

同“赖痢三脚” 结账时,“赖痢三脚”对爷爷说:“大家还没看过瘾,主人对我说,明晚《调吊》再演一场,出场费同昨夜一样。”

爷爷想想,演一场《调吊》拿演三场的钱,划算,爷爷就答应下来。

转日,爷爷演到前半夜收场时,下雨了,而且雨还下得不小,白天睡了一天,疲劳感已消除,走在半路,爷爷突然想到筱曼莉,同梁月箫一起坐上电车时,爷爷对梁月箫说:“我不回家了,先去筱曼莉家。”

梁月箫神秘兮兮问:“好上啦?”

爷爷说:“说好的,有点事,你别多想了。”

梁月箫奇怪地笑道:“后半夜了还能有别的事。”

爷爷拍了一下梁月箫后背,“咄!”的一声。

电车在新唐家弄附近的站点停下,梁月箫站起来,爷爷对梁月箫说:“别忘记明天同‘赖痢三脚’结账。”

“放心。”梁月箫跳下电车,回头做了个鬼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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