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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海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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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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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白杨树》连载

第八章 小恶作剧

跟我们一起玩的还有个单身汉叫邵云长,个头粗矮,年龄十九,是会计邵云风的亲弟弟。听人家都喊他叫“大党”,我们也不知啥意思,就这么跟着喊。

大党家庭出身不好,父亲虽然是个小地主,倒也没什么民愤,土改后就生病死了,母亲撇下他弟兄俩改了嫁,哥哥长弟弟十来岁,就当半个父亲,把大党拉扯大。哥哥成家后,嫂子理所当然担当了半个母亲的职责。尽管有了小侄儿,在哥嫂面前大党还跟个孩子似的。

知青们的到来,让他有了新的伙伴,特别是我们参加干农活后,跟他接触多了,他说话更是口无遮拦,荤的素的无话不扯。后来他提出要搬来知青屋跟我们住,不睡架子床,只要让他打个地铺就行。其实知青屋大,没什么家具摆设,除我们四张床外,还有两张床的空地,刘思文就让他把家里的架子床搬来。

跟当地的很多农民一样,大党有个恶习,小小年纪就喜欢赌。每当输钱,便一声不吭地进屋倒头就睡;一旦赢了钱,那晚兴奋劲儿别提有多高,跟打了鸡血似的,能闹得大家都睡不成。我们劝他很多次,要他改掉这个不良习性,他虽然口头答应,可一直是“虚心接受,坚决不改”,气得我和俊生几次要把他从知青屋里扔出去。

为了惩罚大党,我们跟他来了个小小的恶作剧。俊生把一丁点儿土坷垃包在纸里,用线扎紧,再包上一层纸,再用线扎紧,如此反复,一直包了十几层,最后变成一个比拳头还大的被线捆得结结实实的纸包。我们把纸包放到大党的被子里。

午夜时分,大党准是赢了回来,老远就听到他哼着当地男人都爱哼的《十八摸》小调,一进门就喊我们跟他聊天。我们谁也不搭理他。

他急了,说:“我今个儿赢了五块多呢,明天给你们买油果子吃!”

说完,脱光就往被子里钻。可能是感到有什么东西,大党摸了出来,一看,是个挺不错的纸包块块。大党问:“谁的东西,放俺被窝里了?”

我们都说不知道,不是我们的。

大党非常奇怪,仔细对着昏暗的灯光,把纸包翻来覆去地瞧。瞧好了,又问:“真不是你们的?”

我们说,真的不是,没见过。

看来大党的迷信劲儿上来了。只见他套上棉袄棉裤,走到宝书台前跪下,对着老人家的石膏像,合手作揖道:“毛主席您老人家保佑,俺大党今天是不是遇到财运了?晚上打牌时,左眼直跳,俺就知道一准能赢,没想到赢了回来还捡个大礼包!既然在俺被窝里,可见是您老人家给俺的。俺就不客气了啊!”

说罢,站起来,回到他架子床上,用手解那纸包外面的线。由于俊生系的全是死结,一时半会儿没解开。大党自言自语道:“看来想得到你这个外财,还真不简单!”

说完继续解。准是实在解不开,他拿出牙咬的看家本领,硬是把线扯断,剥开了第一层纸。本指望马上就能看见财宝,谁知又是一个纸包,还要解线。

大党左看右看,跟原来的几乎没什么不同。他奇怪地看着,用手掂掂份量,觉得不算轻,终于又开始解第二层。结果是一层又一层,一道又一道,直解得嗷嗷叫:“毛主席,您老人家可不能哄俺呀!俺可是一直都在心里早请示晚汇报的呀!”

我们终于忍俊不禁,都笑了起来。大党见我们笑,以为是笑他心不诚,就更加认真地解那个纸包,而且越小越难解。小到一定程度,不但手解不开,连牙咬都很难。大党还是不死心,一门心思想看看毛主席给他带来什么财运。解到差不多最后层纸,他摸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好奇心完全支配了大党,一急牙一咬,把纸咬破了,吃了一嘴土,这才缓过劲儿来,“呸、呸”地直吐。

我们四人终于憋不住,捧腹大笑。俊生笑得眼泪直流,弯着腰,学着大党在一边“呸、呸”地空吐。

这边大党气得哇哇大叫,像电影《地雷战》里,排雷挖出一手粪的鬼子。我们告诉他,下次别再赌了,不管你是赢是输,都没什么好,攒点钱不容易,还要娶媳妇呢,不能总跟哥嫂子过一辈子。他知道我们是为他好,也认真地点点头。

佳如说:“说话要算数啊,下次再要去赌,就想想吃了一嘴土的滋味!”

说得我们又笑起来。大党也傻呼呼地跟着笑。

这两天下大雪,路上不方便,大党基本都早上回家,晚上窝在知青屋里,跟我们闲聊。他钻进被窝时,总是光着腚,一丝不挂,而且架子床的稻草上就垫一张芦席,裹上一床厚棉被,棉袄棉裤作枕头。我们看到,都笑他。

可他却一本正经地对我们说:“这身衣裳,现在布票多金贵啊!”

还说:“俺这儿的人,不分男女,都这样睡的。”

我问他:“难道你们不嫌芦席凉吗?”

大党回答:“俺们从小就这样,习惯了!不像你们城里人,身子金贵!”

“城里人?”我在心里嘀咕:“户口一迁下来,谁还是城里人呢?没准过不了多久,我们几个也会垫芦席、光腚睡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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