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回了一趟家,我和俊生明显没有佳如和思文工分挣得多,回来后,我们得拼命赶上去,我可不想被人耻笑说我们干不过老大他们。于是这段时间,除了非去不可的地方,哪里也不去,一心只想挣工分。
四月底,高皇区拆区并社,庙新公社取消了编制,并入了高皇大公社。这样,大队所有的活动,包括知青的有关工作,都归到高皇,我们去高皇的机会也比以前多起来。
公社农机站需要选派一批知青学开拖拉机,每个大队一名,我们邵圩大队的名额被大队邵书记分给了后邵,而后邵则决定让思文去学;李圩大队派了鲁志明去。没想到的是,西王的严大宝居然刚从家回来,就遇到这等好事,也被选派去。她属于到西边一个大队,那边没几位知青,所以很占便宜。
这让我很失落,我也很想去开拖拉机。以前看见电影里那些身穿背带裤,开着拖拉机的农机手,多神气,要是我也能这样,那该多好!可是遗憾归遗憾,想想也是,这么多同学,哪能个个轮到呢?既然没去成,那就乖乖地在队里干活挣工分吧。
因为太远,开拖拉机的几位同学平常住在公社农机站,差不多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一次。思文每次回来,都会跟我们说些新鲜事,什么叫“履带式”,什么叫“轮式”;哪一种拖拉机是“东方红—75”,哪一种是“铁牛—40”。他们每人还有师傅,除了上理论课外,已经开始上机实习。师傅会手把手地教徒弟;作为徒弟,也把师傅当成神一样敬重,不但言听计从,而且端茶递水拿毛巾,时不时地还要买包香烟孝敬着。直到他们独立驾驶拖拉机,才从这种从师的“苦海”中解脱出来。
一马平川的淮北平原,最不缺的就是大田,三五十亩一块地,根本不稀罕,就像我们后邵的大田。这给拖拉机作业带来了便利,而且为了便于机耕,差不多几个队的田都集中到一片,让拖拉机耕地。午收后,拖拉机更是派上用场,在一望无际的大平原上耕作着。
夏日的酷暑,加上拖拉机散发的高温,驾驶室里滚烫。特别是东方红那种“履带式”,到处是烫手的金属。毫无遮挡的大田里,拖拉机就像烘箱,把人能炕干;而坐在拖拉机后面打犁的人,更是顶个草帽晒太阳。此时的思文和鲁志明,再也没有起初驾驶拖拉机的优越感,更多的是满身臭汗和两手油污,倘若遇到拖拉机熄火出故障,更是一头雾水,甚至连吃饭都顾不上。他们平常就餐都是就近,为哪个生产队犁地,就由哪个队做饭送去,还有香烟招待。从这一点上说,是人家求他们,这倒也不错,至少不用求人。所以,此刻优越感又会重新回到他们的脸上。
直到夏耕结束,插秧天开始,思文才回到生产队,继续和我们一起干农活,待秋后的冬耕再返回农机站。这种半工半农的方式,也挺有意思,不但能挣到队里的每天十分工,而且还能拿到农机站的补贴,顺便接受点需要犁地的生产队的孝敬。
但思文自己从不抽烟,每次都是把香烟拿回来给村里人抽,也给我们一些。其实,我并不是第一次抽烟,当初插队前,随学校在烟厂学工,偷偷学着工人,拿那些废品跑条烟,跑到车间外面,点燃了抽着玩。这种事,我和俊生都干过。之后只要有机会,便会学着抽一支,好像只有这样,自己便长大成人了似的。有时候,俊生会在苦恼时买一包烟,带着我一起抽,久而久之,我也买烟回请他。我们买不起好烟,只能买最便宜的“大丰收”,或者“白纸包”,一包烟八分钱。
香烟的牌子也能区分出每个人不同的社会地位,当地的顺口溜说得好:公社干部“水上漂(东海牌)”;大队干部“猫对猫(双猫牌)”;生产队长“大铁桥(大铁桥牌)”;平头社员“白纸包(大丰收牌)”。这些口口相传的总结,把每种人与相应的香烟牌子联系在一起,再恰当不过,完全是农村各层身份的真实写照。
当然,我们抽烟只是闹着玩,还没到上瘾的地步,也没有那么多的钱供我们上瘾。而且当地社员除了几个年轻人外也没几个抽“白纸包”,大都只抽旱烟袋,所以我们抽烟的外在条件也不具备,不像后来进了工厂,大小师傅们都抽香烟,在那种环境里,你想不抽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