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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海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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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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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白杨树》连载

第一十八章 麦收季节

初夏的热风里,麦浪滚滚,长势喜人。一望无际的麦田,几天前还绿意葱葱,转眼便一片金黄,分外耀眼。

眼见到了开镰的时节,而且,接踵而来的便是插秧季节,农忙节气刻不容缓。这就是一年中最忙的“双抢”——抢收抢种。此时的后邵生产队,几乎全体动员,无论男女老少,只要能动的,都必须加入到“双抢”的行列中。

“双抢”的劳动量,几乎比平时大了一倍,当然一天的工分也增加到了十六分。只要从酣梦中惊醒,肯定是出工的钟声在“当当”地响着。每天都是东方刚发白就出工,直到披星戴月,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家走。天黑后,虽然田里的活儿做不成,但打场的活儿却紧锣密鼓地进行着。这样的日子,对第一次经历的我们,不能不说是一场严峻的考验。

队里的麦田主要分布在两块地方,一处是离村子较远的圩埂区,另一处则是村北紧靠泥河的河湾地。前者产量高,旱涝保收,但必须交公粮;而后者,属于靠天收的那种土地,所以无需交公粮。几乎每个生产队都有这种土地,只是后邵的河湾地面积较大、土地较肥沃。村里人都指望着老天爷帮忙,只要这块黑土地能顺利地收获,全村都会欢天喜地庆丰收。用老年人的话说是:“收了泥河湾,丰了半拉天”。可见这一反一正的差别有多大,但事实上,河湾地却十年九淹。

河湾地地势低洼,不像圩埂地平坦和日晒充分,每年都会晚几天才能收割。这样的好处是,无需与圩埂区挤在一起抢收,但最大的坏处就是,假如天气突变,导致暴雨季节来临时,来不及收割,麦田便被突来的洪水淹没。那种眼睁睁看着即将到手的庄稼被洪水吞没的感觉,真是切肤之痛!

小时候我们学农时,也割过麦子,可那时只是半劳动半玩耍式的“游击战”。眼下的收割,更像一场大部队的歼灭战。生产队的几块大田,每块都是几十亩。割麦子的队伍,多半由妇女组成,间或有一两个男劳力负责现场指挥。女人堆在一起,免不了叽叽喳喳,像一群欢乐的麻雀,一边说笑,一边挥舞着镰刀,金色的麦浪渐渐倒在脚下,变成一堆堆被麦秸捆绕的麦把。

我们四人起初只参加割麦的劳动,适应一天后,才被陆续分去运送和打场。专门运送的队伍,将麦捆码放在大车或架子车上,然后捆紧扎牢,一趟趟往队里场地上运送。赶大车的邵春风是老车把式,只见他不慌不忙地把牛吆喝住,顺从他的指挥,小山似的大车满载着麦子,沿着田间车路,渐渐远去。一辆辆架子车也随后一路颠簸,尾随而去。

 架子车都是农民家里私有车辆。这段日子里,谁家要是有架子车,那可就挣大分了,一辆车抵得上一个整劳力的工分呢。经过“双抢”,我才深刻体会到,像我们这样的单身知青,在挣工分问题上,永远无法跟其他农民家庭抗衡。

我和俊生,被分配跟着邵春风一道赶大车。赶车倒不需要我们,只是装卸车和路上保驾护航,没有别人的帮助,他一个人不行。每当路面出现凹坑或者倾斜式,我们都要护佑两边,使大车平稳驶过。因此,虽然这活不是特别累,却一点不可掉以轻心。

有一天,在经过村口的水沟边,邵春风一时大意,没有及时调整好方向,我俩也无经验,大车在转弯时,被一块凸起的土坷垃一杠,突然向右倾斜。走在右边的我拼命支撑,直到力不从心,才躲闪开。大车翻倒在水沟里,小山一般的麦子撒了一地,很多还浸到了水。

  我赶紧回村里喊人帮忙,俊生则和邵春风从水沟里捞散落的麦把。大车终于被众人拉了上来,麦子也被重新装了车,尽管老队长没有说什么,但我的心情依然很沉重,因为麦子一旦浸了水,不及时晒干,就会发芽发霉。

  事后,俊生见我不开心,便学着老龅牙的样子,哄着我说:你不在时,老龅牙邵春风对着自己光亮的脑袋,使劲拍打,一边拍,还一边说:“真腌臜熊人!真腌臜熊人了!”他那惟妙惟肖地模仿,立刻把我逗乐起来。

天黑下来后,场地上渐渐热闹起来。打场真是个精细的活儿,稍有不慎,则会使到手的庄稼被糟蹋。打场前,需要先做场地,这种慢工出细活的过程,在我参加了几次打场后,才深谙其中奥妙。原来,场地不仅要平整光洁,还得软硬适中。在一遍遍地碾压地面的过程中,得一遍遍地喷洒着水,直到场地干燥光净,才能铺上麦子打场。

晚上,在昏暗的灯光下,麦捆被解开,平铺在场地上。石碾子被套在牲口后面,赶场的人赶着牲口沿着场地转着大圈,把所有的地方都碾压到。若是遇到牲口停下不走,尾巴又撅起,准是要拉屎,谁看见了,都要第一时间以最快的速度,抓起一把地上的麦秸,冲上去接住即将落下的牛粪。不然,牛粪拉在麦子上,就会污染粮食。

碾压之后,由我们翻场的人,手拿叉扬(类似钢叉的农具),将压过的麦子翻身,再由赶场的人继续碾压。就这样反复几遍,才用叉扬把麦秸挑走,场地上则剩下一层麦粒。麦粒被扬掀(一种木制的大铲子)聚拢到一起,堆起来,再铲进笆斗(藤条编制的容器)。七十多斤一笆斗麦子,被扛笆斗的汉子从地上端起,左腿稍微下蹲,身子略加倾斜,“刷”地搁在左肩上,再扛送到囤放麦子的粮仓里。十五岁的我,因实在无法端起这满满一笆斗麦子而深感丢人,只能看着他人行云流水般地来回奔忙。佳如他们三人虽然也很吃力,毕竟还能扛得起。

石碾子不用时,要移到场地边上,不然时间长了,会把地面压坏。石碾子很重,足有三百来斤,竖起来时,需要俩人掀起。可对于身大力不亏的邵云庭,则是小菜一碟。只见他往手心里唾了一口,弯下腰,两手托住石碾底,腰一挺,便扳了起来。我们都去试了试,用尽了浑身力气,石碾子还是纹丝不动,不得不佩服邵云庭那股子蛮力。每当我们对他翘大拇指时,邵云庭都会咧嘴龇牙笑着,口水从含着烟袋的嘴边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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