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我在大队的宣传队里断断续续待了差不多三个月,跟大家相处得非常和睦。好朋友里不但有辛在好,还有位刚退伍的青年黄志刚,住在前头黄庄,此人恰巧是我们后邵生产队“皮匠”的准女婿,这就把我俩的关系拉近了一步。我去他村里玩的时候,跟他一起钓鱼,采野菱角,回来煮着吃。当然我们不会独享,总要拉上俊生和樊五一,人多玩起来更热闹。
地里的庄稼渐渐由绿变黄,又一年的秋收就要到来。
那种没日没夜的辛劳,又要开始,让人难忘,也让人成熟。我的身高和体重,都在磨练中增加着,思想也更加活跃。在那盛行个人迷信和个人崇拜的年代,年轻人却似乎都有着逆反的心理,越是不让唱的歌,越是要唱;越是不让看的书,也越是要看。就在那时,《南京知识青年之歌》在知青中盛行,不仅是这首歌好听,唱出了我们知青的心声,而且因为听说这首歌的词曲作者被当作现行反革命而逮捕,我们怀着心中的那份反叛情绪,也偷偷跟着唱起了“修地球”的“反动歌曲”,同时还传阅起禁书手抄本《梅花党》。但无论经过多少风雨,我们都像村头路边的那棵棵白杨树一样,临风挺立,一天天地在茁壮成长,一天天地成熟起来。
一个爆炸性的消息,让我们这些整天劳作、疲惫不堪的知青为之振奋:省城开始面向知青招工,每个有知青的生产队分得一个名额。当然,这需要队里贫下中农的推荐,还要经过大队党支部的同意。我们后邵四人中,佳如是老大,年纪最大,表现也公认不错,最终被生产队和大队确定为招工对象。这便意味着佳如就要成为一名光荣的工人阶级成员,永远地离开后邵,离开这片艰苦的土地。
作为老小,我肯定不会有任何非分之想,也绝不会与老大相争,但思文和俊生都比我大,他们究竟有没有想法,不得而知。表面上看来,好像大家都风平浪静,实际上内心总会起一番波澜。好在我们相处了近两年,都像亲兄弟一般,谁也不会在这关键时刻插上一杠子,坏佳如的好事。当然,生产队和大队的意见决定了一切,即便有什么想法,也只能放在心里。对此,佳如也当仁不让,觉得非己莫属了。
国庆节前,佳如最终如愿以偿地回到了省城,在一家量具刃具厂当上了工人。这是我们省自1968年9月第一批上山下乡以来,第一次有成批回城的事件。尽管绝大多数知青仍然坚守在农村,但终究让我们看到了希望,也使得当初“一辈子扎根农村”的极左思潮像泡沫一样破灭。
与此同时,我们大队后陈的樊五一、小农场的孙杰德,李圩大队后朱的西国安、西黄的黎宏梅、东黄的余中慧都同批上调回了省城,与佳如同厂工作。几乎每个生产队知青组都走了一人。我们四人居住的知青屋,眼下剩下了三人。思文很快又回到公社农机站参加秋后的冬耕,只有我和俊生坚守着后邵知青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