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包工头陈老板是个到处揽零活的个体户,专干一些比如谁家房屋漏水、外墙粉刷、开个沟挖个渠的土方活。生意一直做做停停,没有稳定的活源,因此他手里也没有固定的工人。承包到活时就互相传话临时凑拢几个人一起干,没活时大家自找门路。他平时游走在上海郊区一些小的建筑工地上,攀附一些工地小头目,拓展自己的人脉。找机会承包一些边角料小活,赚点小钱。
一次偶然机会认识了韩明理,听说他是帮总经理做事的,精明的陈老板认为转运的时机到了,紧紧抓住这条大鱼不放。放什么鱼饵呢?自己又不是什么大老板,财力有限,不可能拿钱去砸,再看人家韩明理妥妥的财大气粗,也不缺钱。几经接触,看到韩明理每天的主要工作就是帮总经理跑公关,陪人吃喝玩乐。恰巧韩明理来上海时间不长,不熟悉本地的情况,好吃、好玩的地方了解不多。陈老板马上拍胸部毛遂自荐,你不熟悉我熟悉,我来给你跑腿,就这样他成了韩明理的马仔。
韩明理虽然在包天依的面前经常被骂的狗血喷头,但忠诚能干的他依然是包天依最为依赖的心腹,好多见不了光的事情只有安排他去办,包天依才放心。韩明理自然心里清楚包总对他的信任,就越发卖力为主子做事。别看在包天依面前他毕恭毕敬气不敢长出,但在外面,他摇身一变,那可是妥妥的以总经理助理自居。包天依此人心高气傲,唯上不唯下,对那些想来巴结他的人往往嗤之以鼻,不屑一顾。所以这些人对上走不通就转头巴结韩明理,希望从他这里能打通关系,捞到好处。公司下属部门、各工地都把他当包天依的代言人看待,对他是敬而远之。供应商更是使出浑身解数来巴结讨好他。及就是建设方的领导,也是敬他三分。因为给他们的红包都是韩明理送的、带他们出去吃喝玩乐也是韩明理来买单的。
韩明理对投靠他的马仔陈老板自然要给予照顾。这个十层综合楼挖地下车库,韩明理当然想到了陈老板。陈老板报价上浮一半,拿出三成孝敬他,双赢的结果对谁都不白干。
二人带了临时找来的十几个工人来到工地。明亮公司的工程队早就去了其他工地,只留个看工地的大爷。看看图纸,也很简单,陈老板立即布置,分两段施工,先挖左边,挖出来的土暂时堆到楼右边,左边挖好后再挖右边。
布置完工后,工人施工,二人看看也没有其他事,便出去吃饭喝酒。这是二人合作的第一单生意,陈老板自然要特意宴请韩明理。这次包工对他来说意义非凡,跟上大公司混,自己事业跨出了一大步,历史性的飞跃。“跟我混,活多的是!我们现在工地多,人手少,以后类似的活都会外包,你就等着数钱玩吧。”韩明理喝得醉醺醺的吹着牛。
活干的很快,挖土方嘛,没啥难的,一周多时间左边已经快挖好了。这天周末,韩明理被陈老板请来工地视察。只见楼下地基已经挖出了一个深达三米的大坑,支撑楼体的桩基都已经漏了出来,根根像电线杆一样粗,支撑着大楼的重量。工人都在大坑里奋力的干着活。“今天左边就可以挖完了,明天开始挖右边。”陈老板介绍说。韩明理背着双手踱着步,听着汇报,似懂非懂地点着头。他似乎找到包天依的感觉,大手一挥,喊道:“大家加把劲,要注意安全,安全帽都带好。”
就在这个时候,坑下面有人喊道:“快看,右边墙上好像往下掉土块。”“没事,那是震动掉的土。”有人回应说。陈老板和韩明理定睛看时,只见右边没挖的高达三米的土方,好像是在往坑里掉土,慢慢由少变多。陈老板第一反应是,不好,可能要塌方。“下面的人快跑上来,右边要塌方。”有些人停下手里的活,抬起头来不相信地打量着。“快跑,快跑,要塌方!”陈老板急的跳着脚大声喊。这时候,下面的工人才反应过来,蜂拥着向外跑。右边的土方开始慢慢变形,幅度越来越大,伴随着“轰隆”一声塌了下来。
韩明理的眼睛随着移动的土方睁的越来越大,直直地看着巨大的土方整体倒塌,垮塌下来的土方咆哮着直接涌向大楼的桩基。几根桩基被巨大的水平推力拦腰推断。“不好。大楼要倒,快跑!”陈老板大喊一声,转身撒腿就跑。目瞪口呆的韩明理是最后一个才反应过来的,转身刚跑出几步,就被一个石块绊倒,倒下的韩明理已经双腿发软,站不起来,只能手脚并用,连滚带爬,拼了命的往外逃。身后的大楼晃了二晃,伴随着天崩地裂的一声响,刚建成的十层综合楼,整体歪倒在腾起的尘土里。
灰尘有几十米高,笼罩了周围一切,巨大的气流冲击波推倒了还在跑的人们,卷起地上的树叶抛向了空中。
尘土遮天蔽日,看不清下面的任何东西。过了好一会,透过灰尘才能看清地面上躺了十多个人形。凑近一看,被尘土包裹的人没有一点反应,因惊恐而变形扭曲的脸异常地狰狞可怕,像具具僵尸;落在最后面的是韩明理,他浑身不停地颤抖着,裤子破了,膝盖破了,手破了,血流出来了。脚上只挂着一只皮鞋,另一只跑掉的鞋已经被埋在废墟下了。命是捡回来了,可魂已经抛到九霄云外了。他整个人缩成一团不停地颤抖着,一只手哆嗦着指向陈老板。“快,快,救人‘‘。’’’没有爬上来的哼一声。”陈老板趴在地上有气无力地哭喊着。
很不幸,有一个工人没有跑上来。韩明理带血的手,抖抖索索地掏出手机,打给了包天依。
包天依这几天莫名的烦躁,总是心神不宁的感觉。晚上睡不踏实,连续失眠。他去看中医说是工作压力太大、神经衰弱,建议他多休息。可包天依哪里是能停下来的人,公司的事情一大堆等着他去解决。好不容易到了周末,心想可以好好放松一下了,睡个好觉。可惜昨天晚上依然在床上翻来覆去,夜不能寐。一直折腾到凌晨一点钟,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梦见他站在东方明珠塔顶。观看上海的景致,一切东西都在自己的脚下。突然间,他站的玻璃地板“咔嚓”一声破了。整个人从塔顶向下坠落,耳边风声呼呼作响。他恐惧的大喊了一声,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了,原来自己做了个恶梦。周围漆黑的一片,伸手一摸,额头冷汗淋淋。他也不擦,懊丧的又直挺挺的躺了下去。黑暗吞噬了一切,阴森森的安静。满屋里只听到他的心脏在扑通、扑通的快速跳动,声音大的出奇,好像一不小心就要从嘴里蹦出来似的。
中午十一点他才起床,脑袋晕晕的,满脸的疲惫。保姆看到他脸色不好,想关心一下,可嘴动了动,没敢说出话来。包天依开始去洗漱,突然卫生间传出“啪”的一声,保姆急忙赶过去一看,原来玻璃牙缸被包天依不小心掉在地上打碎了。
包天依刚坐在餐桌前,准备吃早餐。保姆按惯例给他递过来餐布让他围在胸前。被他不耐烦的给挡掉了。保姆看到主人今天心情实在差,吓得气不敢长出,乖乖的躲进了厨房。
包天依刚拿起餐具,这时电话铃响了起来。他一看是韩明理打来的。“包总,出事了,出大事了!”电话里韩明理哭丧着声音,结结巴巴地说。包天依被吓一跳,一股无名火腾的就给点燃了,破口大骂:“你他妈的结巴啥,天塌啦,你要死呀!”“天塌啦!楼塌啦!综合楼被民工给挖塌啦。一个人埋在里面了。”韩明理边哭边给包天依诉说着经过。
包天依越听越紧张,浑身一哆嗦,手机没拿稳,直接掉地板上了。电话里不住地传来韩明理的哭喊声。包天依吓得目瞪口呆,完了,天真的塌下来了!这是重大安全事故,还死了一个人,十层大楼少说也要一个多亿。经济损失还有法律责任,他这个总经理首当其冲,罚款坐牢。这个企业就完了,自己就完了,前途、人生、彻底完完了!包天依浑身冒冷汗,该怎么处理呢?现在该怎么办?应急方案?包天依急得团团转,大脑在飞速转动,做着沙盘推演。
楼塌了、人死了已经是事实了,下一步警察肯定会来抓自己。必须先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再看事态发展做决断。怎么保证安全呢?包天依就是包天依,最多三分钟的慌乱,很快他就想出了应急方案: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他从地上捡起手机,斩钉截铁地命令道:“韩明理你听着:第一,马上打电话让项目经理去现场处理,他人在另一个工地;第二,有人找我,就告诉他我昨天已经去了新西兰,不在国内。第三,我这个手机马上关机,我们用另外一个号码保持联系,你随时给我汇报事件进展情况,听我遥控指挥。”包天依说完,拿上护照下楼打出租直接奔向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