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桑塔纳刚驶出城乡结合部就箭一样地向西飞驰。
夏天的夜幕八点多才拉严实,蓝布一样的天空中点缀着无数的小星星,皎洁的月亮就像一艘忠诚的护卫舰在蓝色的大海中巡视。上世纪九十年初的安东县还没有大量引进化工企业,安东县的空气是新鲜的,白天又下了四十多分钟的急雨,田野的味道和清新凉爽的夏风正透过摇下的车窗呼呼向孙征文的脸上扑来,头发被吹得凌乱不堪,尽管他的脸几乎探到了窗外,但是依旧感到燥热心烦,如同桑塔纳发动机里燃烧的汽油,整整一斤半的安东特曲正在灼烧他的胃壁,血液似乎也被燃烧起来,产生的热量迅速涌遍全身。他不得不关上车窗,让司机小刘打开了冷气。
亢奋了近两个月的孙征文在今天终于被他的远房表叔胡县长泼了一瓢凉水从里凉到外。从乡党委书记查出淋巴癌晚期到去世,整个乡政府工作人员没人不认为他这个正乡长是接任的书记,他自己也处处以一把手自居,他把老书记的葬礼办得风光体面,追悼会上甚至流了不少眼泪,尽管性格张扬是他的特点,但在那种场合他拿捏得很有分寸。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县委竟然把一位财政局副局长空降到西宋乡任一把手,他那县长表叔除了在县宾馆管了他一斤半酒,脸上都是无奈的表情。
孙征文是土生土长的安东人,老家是本县刘集镇小孙村,和所有那个时代的人一样从小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参军之前没吃过几顿白面馒头。他父亲很老实,因为他的父亲是养老女婿,老家是阳旧县的,本来在老家姓贾,嫁到小孙村后改了姓。他父亲这个养老女婿的种子倒是很优良,一口气播下了四个儿子,孙征文是老大。孙征文从懂事起,看到父亲被族里人欺负恨得牙根痒痒,发誓要出人头地。他十八岁参军到河南,在部队吃上了饱饭,虽说在部队干得不错,但一直没有提干机会,就在他准备复员回家的那一年,中越边境上的那场战争改变了他的命运。他立了战功被保送到陆军步兵学校深造,在部队干到副连后转业到县人武部当了一名干事,一年后,在他当副县长的表叔运作下,任西宋乡武装部长,后又任副乡长、乡长至今。他对自己能够过上现在的生活非常满意,他没有多大的奢望,官职的最大目标是乡或镇的第一把,四十多岁的人了,能干两届乡镇一把手就不错了。他的老婆虽然是农村人,但她是一位有文化的民办老师,转为公办是早晚的事。儿子学习成绩不算很好,也不算很孬,在县二中上高一。
唉!本来板上钉钉的事,却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真是前途堪忧啊!孙征文心乱如麻。
戛然而止的汽车打乱了孙征文的思绪。
闪烁着警灯的交警摩托拦住了汽车。孙征文撩了一下眼皮又合上了,交警在他眼里不算什么,且不说交警大队长是他的表弟也就是他那县长表叔的儿子,只说那二中队在西宋乡的地盘上,交警也得给他个面子。然而如同他的仕途不顺一样,事情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司机小刘忘带驾驶证了。
小刘是乡政府的临时工,如同乡里的民办老师一样每月工资只有七十五元。和民办老师不同的是他吃喝用几乎不花钱而且吃的好喝的好,因为领导到哪他到哪领导吃啥他吃啥。而且在乡政府里还得被人高看一眼,就因为小刘的亲叔是军分区参谋长,乡里用的普桑还是军分区捐赠的,要不然乡政府还能用普桑?县委县府总共才有五辆。小刘的日子是轻松的也是愉快的,而且更是富裕的,刚刚在县城加了一百五十元汽油,要了二百元的发票,收入比他半月工资还高,这还不算白天替孙乡长买送给胡县长的烟酒多开的部分。小刘心里非常清楚,他所做的一切孙乡长了如指掌,不过孙乡长这人有一个优点就是善待下属,孙乡长是那种自己吃了肉下属必须喝汤的人。
对于两位交警,小刘自然不服。见小刘已经和两位交警出现了推搡,孙征文不得不下车了。两位交警的面孔很陌生,不是二中队的,再说现在还没到二中队管辖的地界。孙征文带着酒气,用不屑的语气问两位交警是哪个中队的?两位交警并不买他的账,两人都没理他,其中一位交警正用对讲机联系同事。孙征文也许是因为仕途受挫没了斗志,见状只好和对方亮明了身份。两位交警的态度立刻缓和了许多,因为他俩知道大队长的表哥就是眼前这位。高个交警说,大队长今天开的会,全县统一行动严查无证摩托车拖拉机和外地过往的违规货车,只要见到一律罚款,任何人不得说情。孙征文笑了,心里想交警大队在建的办公楼又缺钱了。因为他表弟说过,财政拨的钱只能把楼建起来,装修钱只能靠交警队自筹了,上路罚款的事县里是默许的。两位交警看了看耷拉着脸的小刘说,以后可不能忘了带驾驶证,如果出了县境被逮着要被扣车的。
孙征文最大的特点就是不摆架子,这也是乡政府工作人员尊敬他的原因之一。按理说,有他这个乡长的职务再加上他表弟是交警大队长,已经没必要理会眼前这两位交警,但孙征文毕竟是孙乡长,他不怕别人硬就怕别人软,见两人态度转变这么快,连忙从车上拿出两盒将军烟塞给他们。两位交警推辞,孙征文明白他们因为表弟的缘故不好意思收,换了别人恐怕两盒烟解决不了问题。孙征文对两位交警说,烟酒不分家嘛,交个朋友,以后兄弟们到西宋乡一定盛情款待。两位交警不好推辞只好收了。
孙征文回到乡政府大院已经十一点了。大院坐落在西宋村村北,国道2M5从西宋村和乡政府大院之间东西穿过。大院里的建筑全部是砖瓦房,就一个朝南的的大门,一进大门是一条南北走向红砖铺成的小路,小路的最北头是一个圆形的花池,花池的中央矗立着一根旗杆。过了花池,是一排比其它房子又宽又高的瓦房,那是乡政府的大会议室。红砖小路的西边是乡政府的办公区域,东边是宿舍区。宿舍区第一排和第二排是单身宿舍,单身宿舍后面是三排小院,每排有三套,每个小院有正房两间,还有厕所和厨房各占一间的小偏房。小院是乡领导和双职工住的。孙征文一家住在第一排小院的最东户,最西户是组织委员张再宪的家。中间小院住着新婚的乡文书盖丽丽,按级别她不能住小院,再说了她男人不是西宋乡的工作人员不能享受双职工待遇。她能在小院里结婚是孙征文拍板决定的。
孙征文黑暗中摸出钥匙正想开大门,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来到盖丽丽家的大门前,从铁门的小方口里向院里瞄,正房的灯光还亮着,他的手伸进小方口摸了摸铁栓,果然没上锁,他轻轻地抽开铁栓开了门又轻轻地关上,站在院里朝着西院的方向听了听,蹑手蹑脚地走到正房门前敲了两下。
门开了,一股女人刚刚洗过澡的味道立刻钻进了孙征文的鼻孔。
盖丽丽穿着碎花吊带睡裙,里面什么都没穿,丰满的乳房,模糊的地还可以看见她的乳头,湿漉漉的头发披散在肩上。孙征文立刻感到热血沸腾,忙不迭地双手将盖丽丽环抱过来。
盖丽丽推开的他的双手,嗔怪地说:“你急什么,看你喝了这么多酒,快去洗洗,”她指着地上的一盆水说,“早把水给你准备好了。”
孙征文知道盖丽丽爱干净,除了第一次因为在饭店没准备以外,每次都让他洗下面。孙征文褪下裤子胡乱洗了几把,急匆匆来到里间。盖丽丽早就脱了个精光在床上等着他。自从盖丽丽结婚后,他还没上过她的床。今天是周六,他老婆回娘家看望父母给了这个机会岂容错过。孙征文三下五除二脱光衣服,一点前奏也没有重重趴在盖丽丽身上。然而,风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没几下孙征文就一泻千里瘫软在盖丽丽身上。男人快走了一个月的盖丽丽沮丧地把孙征文推到一边,狠狠地在他肚子上掐了一把。
孙征文疲乏地坐在床上抽烟。盖丽丽侧着身躺着,用脚趾头在孙征文的黑屁股上划了一下说:“哎!我都从中学那边借调过来两年了,当了书记得抓紧把我正式调过来。”
孙征文回过身来,右手把玩着盖丽丽的双乳,叹了口气说:“县里派书记来了。”
盖丽丽吃惊地坐起来:“怎么这样啊!院里的人都说是你啊,这是让有关系的顶了?”
“是财政局的一位副局长,”,孙征文沮丧地说:“好像在市里有关系。”
“我调过来的事不会泡汤吧?”
“不会的,放心吧,小心肝“
“那可不一定,你可不能辜负了我。”盖丽丽又重新躺下说。
孙征文不做声了,任凭盖丽丽唠叨,坐在床边接连抽了两颗烟,酒劲早就过去一大半了。
过了一会,盖丽丽“噗嗤”一声笑了,把裤头扔给孙征文,“快把你那刀枪入库吧,新书记来也许是临时的,后年换届你会有希望的。”孙征文就喜欢盖丽丽这点,人不光漂亮还善解人意,时时刻刻像他的顺气丸。
他回头看了一眼盖丽丽,也笑了,揶揄地说:“你那库房门还没关啊,那好吧,我就刀枪入库了。”
盖丽丽两手护着双乳咯咯地笑着说:“放错地方了,这不是你家的仓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