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精从酒厂的财务拨走二百一十万,着实让林俊升心疼不已,虽说企业真正的主人不姓林,但他对许久精的做法实在看不惯,看看人家一些当官的,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力发了财,就算自己这个亲娘舅不想当个贪官,可也不能为了当官搭上家里的钱啊!许久精让财务科长通知刘婧转钱时,林俊升让刘婧先拖几天,刘婧坚决反对,理由很充分,公司的钱怎么花,许久精理所当然地说了算。林俊升就是想不通,给孔青莲打电话,想让他舅妈阻拦许久精。让林俊升没想到的是,孔青莲非常支持许久精,气得林俊升在心里骂他小舅和舅妈是一对神经病。
一下子拿出二百一十万,说许久精一点也不心疼,那是假的。尤其是这钱是以赞助费的形式花出去,还且还由剧组出具了赞助证明,当然,不包括给季晓湘的十万好处费。这笔钱,到底能不能进入柳部长的腰包,许久精心里一直打鼓,更害怕这笔钱进了剧组,柳部长翻脸不认账,让安东的铁路黄了。然而,许久精做梦也没想到,这笔钱以企业的名义赞助给剧组,反而救了许久精,因为三年后,柳部长被中央纪委查处,成为十八大以前落马的位数不多的大老虎,许久精没有因为这二百万翻船。
许久精送出二百万后,渤海市很快得到了好消息,渤海市区到安东县的铁路正式立项。许久精从欧阳普赞许的目光中,明白通向副市长宝座的大门敞开了,他只要耐心等着三年后市政府换届就行了。可是,许久精做梦也没想到,他的副市长职位要提前到来了。
给许久精创造这个机会的是渤海市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章镇宽。
章镇宽,渤海市阳旧县人,出身贫寒,高中毕业后当了两年民办老师,恢复高考的第一年,考入东江大学中文系,毕业后被分配到渤海行署专员办公室任秘书,也许是寒门学子出身的原因,工作中一直是兢兢业业,从不敢有半点懈怠,经过二十多年努力,从一名小秘书,升到到办事处主任,又从办事处主任升到阳旧县副县长,从副县长升到刚刚建市的渤海市中区区长,干区长不到一届,就荣升市中区区委书记,在区委书记第二任上,进入市委常委,前年市领导换届时,任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章镇宽的腐败问题,主要发生在他的区委书记任上,而让他的问题露出端倪的是他的情妇——市中区盐务局长寇贞兰。
寇贞兰的确是胆大包天,身为盐务局长,竟然干起了走私的勾当,被岛城海关查处后,竟然利令智昏地搬出了章镇宽这块挡箭牌,这才让章镇宽的问题浮出水面。
章镇宽被省纪委双规后,渤海市官场,特别是市中区官场,如同发生了七级地震,不少官员变得人心惶惶。市中区区政府整体搬迁时,一些承包商无一例外地被约谈,十几位副科级以上的年轻女干部被“请”进了省纪委调查组,一时间,坊间各种传说纷至沓来,什么章镇宽仅在市中区行政大楼一项工程中就受贿五百万了,章镇宽不喜欢小姑娘,只喜欢貌美少妇了,女科员要想升副科,必须在宾馆订好房间和章书记面谈了,甚至一些男干部想要升职,也得让自己的老婆和章书记面谈了......等等等等,弄得一些升职不久的官员灰头土脸。
渤海市出了这么大事,最高兴的非许久精莫属,因为他觉得汪霖大师开光的“禄星金身”显灵了,副市长的宝座似乎比预估的来得早一些,当然,许久精有自知之明,他不可能坐到章镇宽替出的椅子上,但他知道一个萝卜一个坑的道理,肯定有职位略低的市级领导补上这个缺,他更想到省委省政府会从省直或别的市地调新人来,所以,抓紧私下运作,是压倒一切的大事。
欧阳普理所当然地成为许久精第一个需要公关的人。可许久精如同以前一样,在吃中饭的时间来到欧阳书记家里时,发现市委书记憔悴了很多,对许久精的到来,显得有些不耐烦,脸上勉强挤出的笑容,明显是在尴尬地应酬,许久精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欧阳书记和章镇宽有扯不清的事吗?如果是那样,一桌热气腾腾的好菜可能要凉。许久精没敢提想要升职的事,只闲聊了几句局里的事,他没想到的是,欧阳普在他起身准备离开时,突然问他对章镇宽这事有啥看法。
许久精没想到欧阳普问他这事,先是一愣,接着小心翼翼地说:“女人是祸水啊!章书记也太不小心了,下面传得很邪乎,要是真事的话,他这次很难过关,估计也会扯出不少干部。”
欧阳普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叹了口气说:“唉,下属出了这么大事,也是我的耻辱。”
“传说归传说,未必有太大的事,要是单纯的生活作风问题,牵扯面不会太大,渤海市的官场不会发生大地震,要是真有太大的贪污受贿问题,那问题就严重了,牵扯出很多干部的话,省里肯定对咱们市的领导有看法,您脸上也没光。”许久精一脸愁云地说。
“是啊,我就是愁这个事,渤海市的大好形势,可能让这个狗日的毁了。”欧阳普恶狠狠地骂道。
“欧阳书记,要不这样吧,您不方便打听,我找周远问一下,现在找领导们问,肯定问不出啥事,也没人敢说,周远身份比较特殊,我和他关系还可以。”许久精试探地说。
“千万别问,一问的话,显得咱们有问题似得。”欧阳普连忙制止。
“那行,我就不问了,装作什么不知道,您自己也不要对这件事太在意,他是他,您是您,他过不了关,是他自己的事。”许久精立刻随了欧阳普的话头说。
许久精从欧阳普家里出来,心里百分百地肯定,欧阳普和章镇宽有撇不清的干系。
许久精刚到土管局大院,欧阳普的电话打过来了:“久精呀,要不然,你去周远那儿掏掏实底?”
“行,欧阳书记,我马上联系他。”许久精满口应承。
许久精到了办公室,并没有立刻联系周远,他得为自己思谋一番,争取在这次官场动荡中成为最大受益者,当然,他的最大利益就是成为副市长。许久精心里明镜似得,欧阳普绝对没有权力任命他为副市长,任命权在省里,但欧阳普绝对有推荐的权力,更有建议省里不外调进来的权力,他虽然不能直接任命自己为副市长,但绝对能反对省里提议自己进入市领导行列,说句好话和坏话的区别而已,因此,保住欧阳普,就是保住了自己通向市领导宝座的敲门砖。许久精想到这些,觉得找周远付出多大代价也值,因为他知道,要是欧阳普被章镇宽牵扯进去,省领导保不了他,只有找周远他老子周召才行。周远不是官,是位唯利是图的商人,许久精觉得有七成把握。
周远电话里告诉许久精,他在香港,正在洽谈一笔生意,后天飞回北京,有事的话,回京后再联系。许久精放下电话后,心里空落不少,他害怕夜长梦多,一旦欧阳普和章镇宽有牵扯的事情坐实,拿到桌面上来,谁也无能为力了。就在许久精挂了电话不久,周远突然又回过电话来。
“许局长,刚才说话不方便,你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周远和许久精说话,显得很亲切。
“周总,是有点事找你,可这事、这事挺大的,我怕......”许久精说话有些吞吞吐吐。
“嗨,咱俩谁跟谁啊,有事说就行,嘿嘿,只要有钱赚就行。”
“是这样的,渤海市的政法委书记被双规了,我有点担心牵扯到市里的主要领导,领导对我挺照顾的,看看能不能和老爷子说一下,让领导平安过关。”许久精也不再隐瞒,直接把找周远的目的托出。
周远在电话里略一沉吟,说:“这事挺大的,我得了解一下再说,我知道你是怕牵扯到欧阳普,凭我的经验,牵扯到欧阳是百分之百的,具体怎么操作,你等我消息,要是老爷子不管,我也没办法。”
“那就拜托周总了,具体多大费用,我和欧阳书记听您的。”
“那行,我尽量明天提前回去,你等我消息就行,办不了的话,你也别埋怨,对了,你和欧阳书记说一下,我在渤海市看好了一块地皮,想和香港这边的朋友合资建一个游乐园,看看能不能操作一下。”
“那不是小事一桩嘛,地皮在哪个地方?”许久精说。
“就是你们市干休所所在的地方。”周远说。
许久精心里一咯噔,心想:“那可是渤海市的风水宝地。”
许久精和周远通完电话,想了一下,立刻打通了欧阳普的手机,他把和周远通话的事情,好不保留地告诉了欧阳普。欧阳普听许久精说完,悬着的那颗心虽然有所平复,但依旧不能落地,因为周远还没能让他吃颗定心丸,周召能不能插手,还是镜子里的事。
“久精呀,这几天千万留意周公子的电话,他无论提出什么条件,一定要答应,为哥哥的事,一定要多费心,客气话我就不说了,谁让咱俩是好兄弟呢!”
欧阳普的话,让许久精大吃一惊,欧阳普竟然和他称兄道弟,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的事,欧阳普的问题一定不小,要是这次能救了他,也就抓住了欧阳普的命门。许久精在电话里信誓旦旦,保证放下一切杂务,二十四小时等候周公子的电话。
按周远在电话里说的,第二天飞回北京,应当在第二天晚上给许久精回个话,但是,许久精第二天一整天没有得到周远的信息,许久精心里的焦虑已经带到脸上,无论是局里的下属,还是家人,都在他面前变得小心翼翼。到了第三天的上午,许久精实在等不及了,就给周远发了条信息,没说和章镇宽有关的事,只是告诉周远,欧阳书记欢迎周总来渤海市建设游乐园。周远很快回过来信息,说是昨天晚上才回到北京,老爷子正在了解渤海市的事。
中午的时候,欧阳普给许久精打来电话,告诉许久精,省里的一位朋友说,北京一位高层人物,向省里询问章镇宽的事,也不知是福还是祸。许久精安慰欧阳普说,肯定是好事,周远起作用了。其实,许久精的心里也没实底。
周远的电话总算在晚上打了过来,告诉许久精,章镇宽本人,谁也救不了他,但和他有牵连的高一级领导,可以运作摆平,但得需要花大价钱,没有一千万,摆不平此事。
尽管财大气粗的许久精心里有所准备,一听周远说出一千万,心里还是震颤了一下,一千万,可不是个小数目,要是让他拿出来救欧阳普,他还真得考虑一下,到底值不值。当然,许久精在电话里一丝迟疑也没有地答应了周远。
许久精挂了周远的电话,等了大约半小时,给欧阳普发了条信息:欧阳书记,有急事,能不能马上见面?欧阳普马上回来信息:速来我家。
许久精到欧阳普家时,欧阳普亲自给许久精打开的门,他老婆季梦娴拉着许久精的手,热情地不得了。许久精刚一落座,欧阳普就把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端到许久精面前。这次,虽然欧阳普两口子对他的态度一反常态,但许久精却没有了受宠若惊的感觉,因为情形变了,欧阳普现在求着许久精。
当许久精在欧阳普两口子期待的目光中说出周远的条件时,欧阳普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没有做声,倒是爱财如命的季梦娴冲着欧阳普嚷道:“老欧,答应他,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以后再赚回来。”
欧阳普一听老婆这么说,恶狠狠地瞪了季梦娴一眼,许久精也尴尬地笑了笑。
“可是,我没那么多钱,最多能凑七百万,弟弟,你能不能和周远说一下,咱在地皮上做做文章?”欧阳普发话了。
“欧阳书记,我觉得这样不好,一码归一码,如果那样做,会让周公子感觉不到收益,在咱们市要地皮,便宜是理所应当的。”许久精摇着头说。
“也是,那样说不定会把周老惹毛了。”
“这样吧,欧阳书记,我给您出上三百万。”许久精一点迟疑的意思也没有。
“看到了嘛,老欧,关键时候还是自己的人,我早就和你说过,久精兄弟这人信得过。”季梦娴说话的声音有些发颤。
“那也行,咱亲兄弟明算账,我给你打欠条。”欧阳普一本正经地说。
“欧阳书记,咱俩是啥关系?一条绳上的蚂蚱,千万别客气。”
欧阳普一听许久精这么一说,哈哈大笑,说:“这叫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和蚂蚱无关。”
许久精和季梦娴一听,也哈哈大笑起来,欧阳书记家里连日来的沉闷气氛一下子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