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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林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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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1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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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精升官记》连载

第七十九章 许久精被双规

国庆节前一天,一个让人震惊又兴奋的消息迅速传遍全国,大老虎周召被中纪委拿下,其子周远也被有关部门控制,随着周召卖官鬻爵等腐败问题的盖子一一被揭开,一大批和其有关联的腐败分子浮出水面,那些还没被发现的腐败官员变得终日惴惴不安。

周召落马的消息一传出,熟悉河东省领导层的人无不产生一个这样的想法:河东省政协主席崔清来离双规不远了。

许久精自认识崔清来以来,从没感觉过他像现在这样渺小,几天的工夫,崔清来变得苍老憔悴,虽然还故作镇定地主持政协工作,但讲话明显不像过去那样铿锵有力,好几次都有些语无伦次。许久精明白,他依靠的顶梁柱要断了,做为一个绳上的蚂蚱,他是否能逃脱“蹦跶不了几天”的厄运,不得而知。许久精对自己和崔清来反复强调的“我花自己的钱买官不会出事”的暗示,能否能帮他躲过一劫,一点把握也没有了。

“崔主席,周召的事,不会牵扯到您吧?”许久精已经顾不了崔清来的面子,开始直接明着问了。

“唉!二斤半煎饼,够呛,我做为他以前的秘书,中纪委会很快找上门来。”崔清来沮丧地说。他没必要瞒着许久精,因为许久精熟知他和周召的关系。

“崔主席,我也不藏着掖着了,咱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假如真有那么一天,您也不必担心,只要有我在,有我的企业在,就算您没了收入,晚年也不用担心老无所养。”

许久精这话说的太透彻了,这就是明着告诉崔清来,他要是被中纪委抓了,只要不供出许久精的问题,将来他出狱后,照样有钱花。

崔清来对许久精这样直白的话一点也没生气,因为许久精这不是在用乌鸦嘴诅咒他出事,这是实话实说,谁都知道他肯定躲不过这一关,大难面前,人人自保,许久精也不例外。许久精买官的钱,有联系的人都知道是许久精自己的,只要纪委查不到,何必再给自己增加一条罪状?再说了,许久精在钱财方面很仗义,将来出了狱,或许还真是个依靠。

“久精啊,我明白你的意思,放心,只要不是你自己出事,没人会牵扯到你,包括周召父子俩在内,都是这个看法。”崔清来给了许久精一颗暂时的定心丸。

“崔哥,真躲不过去吗?”许久精问。

“躲不过去了,他原来的司机都被双规了,据说这司机当了县公安局长后,养黑吃黑,涉案金额过千万,我做为他的秘书,很快也会被他交代出来,就算不交代,纪委的人也不是吃素的,能不找我吗?”崔清来苦笑着说。

“既然躲不过,那就别心存侥幸,您主动投案如何?”许久精突然说道。

崔清来听许久精这么一说,诧异地看着许久精,好长时间没说话,许久精被他看得心里都有些发毛。

“这也是个好办法,可万一……”崔清来说话了,只是说了个半截。

许久精明白,崔清来还在心存侥幸,盼着奇迹出现。

崔清来终究没听许久精的建议,没几天就被中纪委带走了。

许久精的心终于不再属于自己,似乎要从喉咙眼蹦到身体外面。他变得战战兢兢,开始失眠,整夜地失眠,因为每天晚上,他总是把他一天的行踪像看电影一样在脑海里走一遍,一个细节一个细节地过滤自己有没有不妥的地方,他每晚甚至把从政以来的主要细节,特别是把在升迁关口的细节过一遍。不回忆以前的事还不要紧,一回忆过去那些事,他更加害怕,一旦一个人出事并供出他的问题,他就会彻底跌入深渊,他暗自庆幸对他仕途有帮助的关键人物刘保民驾鹤西去,要不然,就凭刘保民的贪婪本性,必然出大事 。

许久精非常明白,现在只要崔清来不供出自己,他或许还能侥幸过关,他每天在供奉的禄星像前,默念十遍保佑崔清来不供出自己的心愿,许诺只要过了崔清来这关,他就给禄星铸造金身,而且是纯金的实心金身。

可许久精错了,他许再大的心愿,也不能挽救他的问题浮出水面的命运,崔清来虽然没有牵扯出他来,但中央巡视组让他彻底现了原形。

十八大以来,随着一轮轮巡视的进行,定调越来越准确,任务越来越清晰,随着崔清来的落马,中央发现周召耕耘多年的河东省问题不小,根据中央统一部署,中央巡视组开始进入河东省,对河东省省委、省政府、省人大、省政协进行专项巡视。

于志浩已经很久没来河东省了。十八大以来,于志浩做为中纪委的干部,工作任务明显多了起来,他参与查处的处级以上干部有七人之多,没日没夜地审查材料,核实资料,和腐败分子斗智斗勇,劳累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很多。他对腐败分子深恶痛绝,恨不得将他们一个个快速一网打尽,那些知道他在中纪委工作的同学、老乡、亲戚、朋友,一个个提着东西拿着卡来京找他办事时,都被他严加呵斥,因为不随波逐流,他在熟人圈几乎成了孤家寡人。他不在乎这个,他更庆幸背后有位好妻子在支持他。妻子是正儿八经的红三代,爷爷是爬雪山过草地的老红军,两袖清风做官是她家的祖传家风。岳父只要一见他的面,无不对他谆谆教导,告诉他打铁还需自身硬的道理,做为一名纪委干部更应严格要求自己,怕他靠工资买不起房子,岳父卖了一幅祖传的名画给他做房款,于志浩明白,岳父这是怕他买不起房走歪路。于志浩明明白白告诉岳父,就算露宿街头,也不会要一分不义之财,他和腐败分子不共戴天。

于志浩是河东省渤海市安东县人,从小在县城长大。父亲于得水还在部队时,独自抚养他的母亲就教育他堂堂正正做人,光明磊落做事,让人戳脊梁骨的事不能干。副团级的于得水转业到安东县担任工商局长,在部队是政工干部的于得水和当时的县长刘保民格格不入,刘县长的收礼队伍里,从没见过于得水的影子。可于得水做事从不违反纪律,刘保民拿他也没办法。等刘保民当了安东县的县委书记,于得水的日子开始不好过了,于志浩放学回家,常常看到父亲愁眉苦脸,唉声叹气,有时候气得大骂刘保民是共产党的蛀虫,早晚得受到党纪国法的严惩。于志浩常看到父亲坐在桌前奋笔疾书,一见他进来,就连忙把写的东西盖起来,于志浩工作后,猜想父亲可能是在写举报信。于得水在刘保民的淫威下,不仅没得到升职,工商局长也干不成了,终因得了抑郁病,上吊自杀。

于志浩虽说对父亲受的委屈不甚了解,但他从父母的对话里,清清楚楚知道刘保民是个大贪官,只是有人在保护他,就算有人告他,盖子也揭不开。可惜的是,刘保民犯了刑事案子,在看守所又犯病毙命,带走了他的腐败,带走了给他行贿和他给人行贿的秘密。

于志浩这次做为巡视组里最年轻的组员来河东省巡视,足见上级对他工作成绩的肯定。在出京前,他对习近平总书记的讲话反复揣摩好几遍,总书记明确强调,巡视是政治巡视,要坚定不移深化政治巡视,以问题为导向,发挥政治显微镜政治探照灯作用,推动巡视工作向纵深发展,突出巡视监督政治作用,以四个意识为政治标杆,把贯彻五位一体总体布局和四个全面战略布局作为基本政治要求,把维护党中央集中统一领导作为根本政治任务,发挥巡视政治导向作用。

于志浩作为具有政法大学博士学位的纪检干部,心里非常明白,经济腐败泛滥的地方,必然存在政治腐败,买官卖官现象必然严重,从崔清来案挖出的十二个腐败分子就可知一二。

中央巡视组刚到河东省,许久精就知道于志浩是巡视组成员了。于志浩,不,应当叫许志浩,他许久精的儿子,做为一名京官,来河东巡视了,而且,他的亲老子是被巡视的对象。许久精的心里五味杂陈,惶恐中带着希翼,许久精认为巡视组在有皇帝的年代就是八府巡按,戏文中唱过多少八府巡按拯救过他们亲人的故事呀!许久精甚至遐想自己被巡视组查到了问题,于志浩半夜潜入档案室,把对自己不利的材料从电脑中删除,惊险程度不亚于反特片。

许久精非常疑惑,于志浩知道自己的身世吗?就算不全知,他不是于得水的亲儿子总该知道吧?他真知道自己不是于得水夫妇亲生的话,作为一名有文化的国家干部,不会不懂得寻找亲生父母的途径吧?最起码也得按中央电视台的寻亲栏目《等着我》的套路去找一下。

于志浩对许久精还真不熟悉,父母从没在他面前提起过这人,不过,他倒是听红叶表姑的女儿说起过这个人,是安东走出来的最大官,红叶表姑的女儿对许久精的看法不错。只是,于志浩在酒坊村的同学和他说过,许久精有一个大酒厂,这让他很纳闷,一个国家干部,怎么还是酒厂的老板呢?

许久精虽说不是省政协第一副主席,但接待上级领导和外宾的工作一般由他安排,崔清来曾经和政协班子里的人说过,许副主席头脑灵活,办事麻利,接待工作非许副主席莫属。许久精对巡视组的到来,更是百倍细心陪侍。

巡视组的郭组长和其他成员,对许久精的印象并不坏,最起码,许久精对巡视组在省政协开展的各项检查都很配合。可于志浩对许久精的印象并不是很好,总感觉许久精除了招待工作做得好以外,其他诸如文化修养谈吐学识方面,和政协副主席的身份不配,给人一种暴发户的感觉。

许久精还真不知道于志浩是否认识自己,更不知巡视组是否审核过他的档案,因为巡视组刚进入河东省,省委组织部那边的熟人就传来信息,巡视组正在审核省级领导的档案材料。于志浩是巡视组的一般成员,许久精和于志浩只是礼节性地打过招呼,从没说过两句以上的话,许久精一直在寻找说话的机会。

这天中午,许久精陪巡视组的人吃过工作餐,在小会议室闲聊。许久精趁于志浩手里难得没有资料的机会,满脸堆笑地问:“于主任,听说您是安东人?”

正在看电视新闻的于志浩没想到许久精和他搭话,愣怔了一下,深邃的目光透过那副四百度的近视镜直射到许久精略显献媚的脸上,不卑不亢地说:“是的,许副主席,我在县城长大。”

“哦,那咱们是老乡,我也是安东人,西宋乡的。”许久精下意识地拍了一下于志浩的肩膀说。

于志浩很不自然地向旁边歪了一下身子,虽然许久精的官职比他高不少,但他特别不乐意许久精拍他的肩膀,于志浩进入中纪委工作以来,从不在工作中和任何官员表现的很亲昵。

“我早就知道许副主席是安东人了,您是安东的骄傲,安东人没有不知道您的。”

“哈哈哈,我是啥名人啊,为人民服务的公仆罢了。”许久精高兴地说。

许久精看着眼前这位三十多岁的小伙子,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在透着喜欢,这和过去那种见了上级透着的喜欢不一样,那种喜欢是假的,是靠利益当媒介,这种喜欢是发自于内心,是靠血脉在联系着。

“许副主席,安东都在盛传您有一个酒厂?”于志浩话锋一转,突然发问。

许久精说什么也没想到于志浩突然这么问,他心里咯噔一下,脸色发白,要是换做巡视组的其他人这么问,许久精说不定就会出溜到椅子下面。

“他们传的有道理,要不是我上班,现在的匞河酒业还真是我的。”许久精尽量轻描淡写地说。

“哦?那是怎么回事?”于志浩来了兴趣,视线离开电视,疑惑地问。

“是这样的,我祖上就有酿酒作坊,改革开放后,国家允许个体经济发展,当时我还没被招工,就把祖传的酒坊开了起来,县里的油棉厂一招工,我考上了,有铁饭碗端,我当然就不酿酒了,于是把酒坊让给了我外甥经营,没想到这小子有头脑,愣是把一家土酒坊发展成了现在的匞河酒业。”许久精说得很溜,因为这几句话他不知和别人说了多少遍了,十八大以来,他更是像小学生背古诗一样,隔几天就诵念一遍。

他两人在这儿闲聊,吸引了巡视组的其他人,也都饶有兴致听他俩聊天。

“原来这样啊,怪不得咱们老家的人都说您有个酒厂,酒坊村这个名字和您祖上的酒作坊有关吗?”于志浩略感好奇地问。

“当然了,在清朝前期,我们这个村不叫酒坊村,清朝后期,我祖上的酒作坊出了名,人们纷纷来酒坊买酒,慢慢的就把原来的村名许家沟叫成了酒坊村。”许久精很自豪地说,他很乐意和于志浩谈他的家史,因为他的家史就是于志浩的家史。

于志浩“哦”了一声,又转过头去看新闻了,许久精本来还想说说他祖上的酿酒史,见于志浩似乎不感兴趣,只好作罢。

就在中央巡视组巡视河东省省级领导机关之际,渤海市传来消息,渤海学院田光春被纪委双规了,除了生活作风问题,经济问题也让人瞠目结舌,仅学校实验大楼一项工程,就收受施工方贿赂款二百万。

“天啊!还有点好消息吗?下一个他妈的是谁?”许久精有些近似疯癫地喊,来省城看他的孔青莲见许久精近似疯癫的样子也不敢多说话,她认为许久精是在担心女儿到渤海学院工作的事,可她那里知道,许久精已经顾不上考虑女儿的事了,他害怕田光春把自己牵扯进去。

许久精真是多虑了,田光春还真没资格当他的“引路人”,中央巡视组已经发现了他的问题。

问题就出在许久精的档案上,而发现这个问题的人,正是许久精想认而又不能认的儿子。

于志浩仔仔细细地翻阅着许久精的档案,当他看到许久精在担任渤海市政协主席之职时,已经取得了研究生学历,他从这几天许久精的谈吐和对理论政策的把握来看,许久精最多也就是个高中生水平,而且他工作以来,从没离开过工作岗位,那些专科、本科、研究生学历都是在职取得的,根据前段时间被中纪委查处的几个腐败分子有学历造假现象推断,许久精的学历肯定有假,就算有正儿八经的毕业证,来得也绝对不光彩。

“这个人写的字还算可以。”于志浩一边看许久精的入党申请书一边自言自语道。

的确,许久精的字写得不错,现在写的字比入党申请书上的字还好看,这和他多次在政协部门任职有关,政协部门不缺书法家,许久精喜欢附庸风雅。

于志浩看了一遍,总觉得有种不对劲的地方,他把入党申请书从桌子上拿起来,想再仔细看一遍。许久精的入党申请书有两页,第二页正好在上面,于志浩的眼睛随意扫了一眼申请书的结尾,不经意间看到了许久精提交申请书的时间,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翻到第一页,没看几行,就看到了有关“邓小平同志南巡讲话”的内容,他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连忙拿着许久精的档案,奔向组长的房间……

“许久精同志,请问您是哪年入的党?”巡视组的李副组长问。

“一九九零年。”许久精回答。

“具体哪一个月?”李副组长问。

“大概是五六月份吧,具体时间记不起来了。”许久精回答道。

“哦,那就是说,您提交的入党申请书最起码是在一九九零年五月份以前了?”李副组长问,

“是的,我记得提交了入党申请书不到一年就入党了。”许久精思考了一下回答说。

“那您记得邓小平同志南巡讲话是哪一年吗?”李副组长问。

“当然记得,会唱歌的都知道,一九九二年,又是一个春天嘛!”许久精故作轻松地说。

“那我问你,你相信世上有穿越这种事发生吗?”李副组长严肃地问。

“穿越?您什么意思?”许久精一头雾水。

“你入党申请书上,有这么一句话,认真学习邓小平同志南巡讲话精神,请问,你八九年写得入党申请书,怎么穿越到九二年了呢?”李副组长问,

“这?”许久精的汗一下子下来了,直接一脸懵像,嘴里嗫喏道:“让……我……想想。”。

李副组长看了一眼左边的郭组长,郭组长严肃地说:“向中央汇报吧。”

其实,当李副组长带着于志浩和另一名组员来到他办公室,请他到巡视组谈话时,他就预感到末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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