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中秋节的到来,许久精的公司又迎来了一个销售旺季,和去年的中秋节比,今年的销售额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得益于公司加大了产品的宣传力度,不仅把广告做到了省电视台,还在产品的包装和销售模式上花样百出,公司在淄博一家陶瓷厂订做了能装五斤酒的坛子,坛子制作考究,名师设计,极具收藏价值,所装的酒定名为“匞河五年窖藏”,这款高档酒的推出,为公司带来了不少的利润。在低档酒的销售上,许久精采纳了销售团队的建议,每箱酒里面放了一件T恤衫,T恤衫是收的宁波一家服装厂的尾货,价格不足二元,就是这件T恤衫让这款低档酒在农村市场大卖。
许久精很忙,但很快乐,一切都在向着计划的方向迈进。和许久精不同,孔青莲的心情糟糕透了,脸整天阴沉沉地。按理说,青莲应当是高兴的,家里有这么大的企业,不用风刮日晒,吃不愁穿不愁,出了门看到的都是笑脸,日子过得要多滋润就有多滋润,可是,她高兴不起来,连续好多天心事重重。水灵虽然和孙建国断了,但她认为青莲还在为她的事生气,吓得在公司帮忙,轻易不敢回家。两个上学的女儿也是回到家大气都不敢出,匆匆扒拉两口饭就回学校。许久精也看出孔青莲不高兴,但他太忙,没时间问这问那,只是提醒青莲老胃病犯了的话,早点吃药。可他那里知道,青莲既不生女儿的气,也没犯老胃病,更没有别人惹着她,她是在生他的气,因为许久精悄无声息地从公司支走了十万元,既没添设备,又没进原料,公司账上标记的是总经理借用,要不是林俊升告诉她,她一点信息也不知。不为了公司开支是为了啥?家里哪有这么大的开支?肯定是给了那破鞋,她想到了宁红叶的男人得重病正在住院。
孔青莲连续多天吃不好睡不好,心里强压的那股怨气终于在许久精回家的一天晚上爆发了,她坐在矮凳上,看着喝茶水的许久精,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吓得许久精被茶水呛得直咳嗽。
“你这是怎么了?”许久精吓得不轻,他认为孔青莲得了“外灾”,被什么鬼怪上身了,他很信这个。
孔青莲不和许久精搭腔,一抬手把许久精摸她额头的手甩在一边,哭声比开始更响亮了一些,身子也开始抖动起来。许久精吓得连忙把她从矮凳上抱起来,连问青莲怎么了。孔青莲使劲挣脱了许久精的双手,突然歇斯底里喊道:“你说怎么了,你从厂里拿走十万块钱干啥了?她男人长病,还得你出药钱吗?”
许久精一下子明白青莲发“癔症”的原因了,他拿那十万块钱,并不是做了不让青莲知道的事,只是最近太忙,一直没说到这事上来,让青莲误会自己把钱给了宁红叶。他一边安慰青莲听他解释,一边迅速地把院门关好,防止有人闯进来。
原来,过了麦收没几天,许久精就成为了党员,从那一刻起,他一边打理公司,一边按时去乡政府上班,更是在暗地里不断寻找接触县委书记的机会,可是刘书记似乎忘了西宋乡,好久没来走一趟,他也一直没有去县城接触刘书记的会议要开,直到快过中秋节了,他才有了一个接触刘书记的机会。他这次去见刘书记,不再和王俊山打招呼,他也用不着王俊山给牵线搭桥了。
临去前,许久精还是决定先给刘书记打个电话,因为这次事情比较重要,带的东西比较扎眼,不能走漏一点风声,在刘书记家里谈比较合适。刘书记在电话里答应他,初十在家里见面。
许久精如约在初十中午十二点半来到刘书记家里。他春节时和王俊山来过,所以对这片独门独院的平房家属院很熟。
许久精让司机在车里等他,他瞅了个周围没人的机会,快速下车,在后座上搬了两箱酒,急匆匆走到大门口,小心翼翼地把酒放下,用右手轻轻敲了几下门。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接着有一个人打开了大门的探视孔,向外看了一下,见是许久精,连忙打开了大门,开门的正是刘书记在县一中当教导主任的夫人尹秋萍,水灵的高中毕业证就是尹秋萍帮忙弄的。
尹秋萍见许久精只是搬了两箱酒,脸上立刻闪过一丝失望,但还是好像很热情地告诉许久精,刘书记正等他吃饭呢。
尹秋萍说的一点不假,刘保民正坐在饭桌前,一桌饭菜似乎没动筷子,见许久精进来,刘保民立刻站起来,招呼许久精坐下吃饭。
“刘书记,我来的不是时候,打扰您吃饭了。”
“没有,没有,知道你来,专门等着你呢!”
许久精看了一眼饭桌,上面确实有三副碗筷,汤碗还没打开盖子。
许久精很感动,又有点紧张,额头上有汗珠渗出,坐在县委书记的饭桌前还是第一次,由于局促,险些把刘书记给他斟满的酒碰洒。
“许乡长,别客气,和在自己家里一样就行,尹老师听说你来,中午没休息,亲自下厨做的菜。”刘保民看着许久精坐在那儿不踏实,很随和地端着酒杯和许久精说。
许久精一听,赶紧站起来向尹秋萍称谢,尹秋萍因为许久精只带来两箱酒,只是木木地点了点头。
许久精知道,并不是任何人都有资格在县委书记家吃饭,他也知道自己能受到县委书记夫妇的款待,并不是因为他是科技副乡长,别说一个聘任的副乡长,就算是正儿八经的副县长,在县委书记的眼里也不算个球。刘书记之所以这么待见自己,是因为自己有一个产值不菲的企业,而且企业正在蒸蒸日上。许久精非常明白自己的拿人之处,在意思地抿了一口酒后,起身把一箱酒搬到了刘保民的腿边,并快速地打开箱子,他把上面的一些旧报纸拿开,里面露出了十摞崭新的人民币。
尹秋萍正用筷子夹着一块藕片往嘴里送,见到这么多钱,筷子竟然停在了半空中。
刘保民也是吃惊不小,但毕竟是县委书记,尽管内心很惊讶,可脸上仍旧平静。
“许乡长,你这是?”
“刘书记,我想当正式的国家干部,想请您提携一下。”许久精蹲在地上,双手扶着箱子边缘,抬着头瞅着刘保民的脸说。
刘保民一脸惊讶的表情,他从接到许久精的电话那一刻起,就知道许久精有事求他,可万万没想到许久精是求他这事,而且还拿了这么重的礼,这可是他两口子十来年的工资数。这几年也有人给他送过钱,最多的时候是两万,对了,还是许久精送的两万,一下子送来十万,他还真觉得有点头沉。
“我没听错吧,许乡长,你有金光大道走着,怎么看中了走独木桥呢?整个安东县的人,谁不羡慕你许大老板?干部那点工资不够你塞牙缝的。”
“刘书记,别看我对干事业非常执着,但我更看重从政后的地位,我比您挣钱多,可咱俩的地位是天壤之别,我看重的是做官后的荣耀,我做官不是为了挣更多的钱,真的不是,我要的是家族的荣誉感,进入官场,也是我老辈儿传下的家训。”
“哦,哦,这样啊,可这事不是那么好办的,直接由一个老百姓变成国家干部难度太大,你的履历一片空白,档案这块绕不过去。再说了,国家不允许在职政府人员经商,你企业咋办?丢了西瓜捡芝麻不合算。”
“刘书记,企业的事,我考虑过,法人可以不写我的名字,我背后操作。”
“哈哈,你法子很多啊,别弄来弄去,企业成了别人的。”
“不会的,私下得签个合同,都是自己的家人,多给点好处就是。”
“唉,你这想法,我真是很难理解,这是不允许换,要是允许换的话,你来当县委书记,企业给我。”
“别说没用的了,你看看能给许经理帮忙就帮一下,许经理快坐下,别蹲着了。”尹秋萍这才缓过神来。
“事也不是不能办,我主要觉得你这样做不合算,总觉得你的人生选择是个错误,尽量想好了。”
“刘书记,我都深思熟虑了,我从政这个情结怎么也丢不了,一直缠着我的心。”
“你快帮许经理想个办法吧,他愿意为人民服务是好事啊!好了,你俩谈,我先把钱放到一边去,被人看到可不好,许经理走的时候拿回去,和我家老刘不用这么客气,他能办肯定给你办。”尹秋萍麻利地把酒箱子盖合上,搬到了一边。
“要求进步,精神可嘉,这事得一步步来,想法先把户口转非。”
“我转非好几年了,还是您帮的忙,您忘了?”
“哦,这事还真忘了,户口落哪个单位了?”
“棉纺厂,您让我找的劳动局修局长。”
“嗯,真想从政的话,先在棉纺厂做做文章,把档案履历坐实了,不过,乡镇和各局里的工作,你不能去干,很扎眼,马上换届了,可以在政协方面运作一些,也比较适合你身份。”
“别人查到举报了怎么办?”
“谁查?组织部的档案随便查吗?上级来人查的时候,他们能知道你以前干过啥吗?就以那几张表表为准。”
“嗯,嗯,我听您的。”
“这事也别抱多大希望,很难运作,务必管住自己的嘴。办成了,也得让人表面上看起来,一个有贡献的农民企业家担任政协职务很正常。”
两人密谈了很长时间,直到县委办公室主任田光春打来电话,说是副市长任国辉来安东了,刘保民才结束了和许久精的深谈,两人一块起身离开。早就误了上班时间的尹秋萍见两人出了门,立刻把放钱的酒箱子搬进了里间,并给县一中教导处打了个电话,说自己感冒了,今天下午去打吊瓶。
听完许久精的解释,孔青莲如释重负,虽然心里还是很心疼那十万元,但是不那么绞心地难受了,没把钱给其她女人就行。孔青莲知道丈夫是个干大事的人,知道他心心念念想做官,知道他当官不是为了钱,甚至,只要能当上官,搭上家里的钱也行,进人官场不受当官的欺负是许家的家训。她不是不心疼钱,对丈夫花钱如流水也是十二分的不愿意,可她几乎不说他。都说女人随着岁数的增长越来越唠叨,她正好相反,刚结婚时,她整日嫌许久精这不行那不对,脾气大得很,但随着酒坊重新回归许家,她的脾气越来越小,特别是成立公司、建立新厂房后,孔青莲对许久精的脾气几乎没有了,许久精在她眼里越来越有本事,因为许久精有本事,她在娘家人面前地位很高,姑家姨家的人都占了她的光。再说了,她始终觉得有一件事对不起许久精,那就是她没给许久精生个儿子,尽管她知道地里种上玉米,绝对长不出高粱,但她就是觉得心里有愧。
孔青莲有自己的底线,许久精只要不给别的女人花钱,他愿意怎么花就怎么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