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精回到家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多了,孔青莲没有像往常一样早就熟睡,还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里播放着她从不感兴趣的球赛。
许久精换上拖鞋,看了一眼呆呆坐在沙发上的孔青莲说:“今天怎么了,这么晚还不睡觉?”
孔青莲慵散地挪动了一下身体,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
许久精吃了一惊,心里有些打鼓,毕竟自己刚做了对不起老婆的事,他走到孔青莲身边坐下,故作震惊地问道:“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孔青莲看了一眼许久精,眼光旋即又移到电视屏幕上,用既像自言自语,又像是和许久精汇报的口气说:“老大把户口本拿走了。”说完,孔青莲几乎屏住了呼吸,因为她觉得一场风暴马上来了。
许久精愣怔了一下,眼皮耷拉着,沉默了二分多钟,如同孔青莲一样,也叹了一口气说:“我说过的,人活在这个世上,有的人争着吃山珍海味,有的人争着去吃糠,脚上的泡是自己走出来的,随她去吧。”
孔青莲真没想到许久精听了大女儿的事没发火,以前可不是这样,一听说女儿和那个个体户谈恋爱,就一蹦三尺高。
“她结婚,咱也该给她准备嫁妆呀?”孔青莲用商量的口气说。
“不可能,她爱跟谁家就跟谁家,可我是不会承认那个女婿的,别说是准备嫁妆,婚礼我也不会去参加,你也不能去,咱们的亲戚朋友也不用通知,就算没有这个女儿。“许久精脸上很平静地说。
孔青莲叹了一口气,没说什么,去给许久精端洗脚水去了。她能说什么呢,她也不愿意大女儿嫁给那位个体户,为这事,她没少和水灵吵架。
许久精内心是非常痛苦非常失望的,自从水灵和他说了喜欢上一位个体户后,他还天天期盼着突然在某一天听到水灵和那位个体户分手的消息,可现在已经证明这种消息不可能听到了。他挖空心思地领着全家往吃国家饭的路上奔,花重金把女儿培养成了吃财政饭的人,如果女儿按照他设计的人生道路走,找一位国家干部,哪怕是找一位老师或一位医生,大女儿的人生是何其的完美?可现实是这么的残酷,正当他的脑袋因快速往向往的生活狂奔而摩得炽热的时候,大女儿往他头上浇了一瓢凉水。他快要崩溃了,内心比别人在自己脸上撒了泡尿还难受,还屈辱。
水灵的婚讯让许久精对大女儿彻底失去了信心,他觉得大女儿就是扶不上墙的的烂泥。
第二天早上,许久精刚到办公室,就接到了市委办公室打来的电话,省委书记亲自点名,让他一块参加有关新区建设的会议。本来,市领导和省委秘书长协调,今天参加会议和参观考察的渤海市干部限制为副厅级以上,等到了市委小会议室,严正清向欧阳普建议把渤海市的“土地爷”请来。欧阳普立刻照办,同时也感觉到严正清让许久精来参加会议绝对不是为了工作那么简单,两人肯定有某种联系。许久精到来后,严正清满脸微笑的表情更加重了欧阳普的猜疑,其他市级领导也是吃惊不小,特别是刘保民,明显感觉到了许久精的分量。
开会时,严正清倒是没有和许久精有什么交集,可在参观市体校时,许久精着实出了一把风头,省委书记抛开眼前的市领导,不住地向躲在后面的许久精问这问那,被市电视台抢了不少镜头,让好几位市领导心里不是滋味。甚至让许久精的“伯乐”刘保民感到不痛快,因为他非常清楚许久精吃几碗干饭。
许久精并不傻,只要省委书记不招呼他,就赶快躲到市领导的身后。
省委书记走后,同样在省委书记参观体校时抢了不少镜头的体校老校长史观理找到了许久精,询问企业赞助市体校更新训练器材的事,许久精给了史观理满意的答复,和史观理喝茶聊天中,许久精得知史观理原来是省委书记在体育学院的同学。许久精暗自庆幸,多亏自己没慢待史观理,他想请史观理吃中饭,史观理婉言拒绝了。许久精只好硬塞给史观理两条中华烟。
秋天在不知不觉中走来了,土管局院中的杨树叶子有了黄的味道。秋风把夏季的炎热扫得荡然无存,凉爽的风儿飘进窗户,让正在办公室喝茶的许久精感到非常舒服,思绪随着这可心的风儿,变得有些神游起来,他想到了省委书记,想到了副省长,想到了发展顺风顺水的酒厂,更想到了烦心的大女儿婚礼,想到了自己装作不知孔青莲在酒厂拿了二十万给水灵做嫁妆。同时,许久精还想到了自己给欧阳普送酒厂物流中心的征地款时,欧阳普老婆惊得张大的嘴。许久精想到酒厂物流中心那块地,自然想到在这儿建的新市一中,想到新市一中,就必然想到新市一中原打算占的那块地皮,也就想到了要那块地皮的周大公子,更想到那块地是新区唯一不见动工而长满杂草的地方。
真是怪了,那块地皮可是要建新区最高档的住宅小区,省领导都很重视,周大公子可不是那种拖拖拉拉的人。
人有时候还真禁不住想,应了那句老话,想曹操,曹操到。周远的电话突然打过来,说他已经到了渤海市,晚上请许久精在老地方吃饭。
许久精到海鲜城的时候,周远早就到了。周远见许久精到来,连忙起身,向许久精介绍早到的几位,他指着一位四十多岁有点矮矬的中年男子说:“许局长,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房地产大亨慕容镇南董事长。"
许久精一听,大吃一惊,没想到在这儿见到个人财富全国排第五的房地产大亨慕容镇南,全国人民有几位不知通达集团的?每个省都有通达的房地产项目。更让许久精吃惊的是慕容镇南早就站起来,把手伸到了他面前。许久精连忙握住慕容镇南的手说:“能见到慕容董事长,真是三生有幸,欢迎慕容董事长来渤海做客。”
“许局长言重了,我早就听周远老弟说过您的事,您的名字在我这儿如雷贯耳,官做得好,企业也搞的很出色。”慕容镇南笑呵呵地说。
许久精一听慕容镇南这么一说,大吃一惊,连忙辩解道:“慕容董事长有所不知,那企业不是我的,是我外甥林俊升的。”
慕容镇南一听,不置可否,微微一乐说:“那也是您指导的好,快请坐。”
“许局长,都是自己圈里的人,用不着瞒,你那酒厂的事是公开的秘密。”周远哈哈大笑着说。
许久精有些不好意思,看了一眼慕容镇南,慕容镇南的脸上除了微笑,没有别的表情。
“对了,光顾说话了,还忘了给许局长介绍一下这位美女。”周远指着坐在慕容镇南身边的一位年轻女性说。
许久精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位年轻女性,虽然她的脸上带着疲倦和仆仆风尘,但她的美丽仍让许久精吃惊不小。这位年轻女性看上去不到三十岁的样子,娇小的脸型,精致的五官,带着一种类似混血儿的奇特美丽,皮肤像牛奶凝乳一样细腻白皙,带着几乎吹弹可破的晶莹剔透,让人不忍多看,害怕目光在脸上待久了,把她的脸蛋如同激光一样打出两个洞来。她穿一件粉红色露脐短装T恤,下身一条墨绿色牛仔裙,一看就是有名的高档品牌。
“先让许局长猜猜这位美女是谁?中国人没有几位不认识她的。”慕容镇南拍着美女的肩膀说。
许久精也觉得有些面熟,但实在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我长了一张大众脸,可别难为许局长了,我叫季晓湘,认识您很高兴。”年轻女人见许久精一脸懵像,站起来自我介绍。
许久精和女人握了一下手,仍旧一脸疑惑。
“许局长,你不看电影吗?去年火爆全国的国产大片《冬虫夏草》?”周远着急地说。
“您原来就是大名鼎鼎的‘凯’女郎呀!”许久精恍然大悟,这才把眼前的女人和去年火得一塌糊涂的女星对上号。
一听许久精这么说,慕容镇南、季晓湘、周远都脸色大变,气氛变得非常尴尬,许久精一头雾水。
“什么‘凯女郎’,我就是我。”季晓湘嘟着嘴说。
“陆俊凯不过是一名过时的导演而已,湘湘不和他合作,照样火。”慕容镇南不屑一顾地说。
周远一听,知道许久精不关心娱乐圈的事,对季晓湘在慕容镇南支持下和名导演陆俊凯撕破脸的事不了解,连忙给许久精使了个眼色,打圆场说:“许局长光知道为人民服务了,连季大明星另立门户的事都不知道。”
许久精何等聪明,立刻明白了个中缘由,连忙说:“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应当的。”
酒菜上来后,服务员问周远喝什么酒。没等周远搭话,许久精让服务员上茅台,并说这次买单算他的。周远连忙阻止,说这次不喝茅台,就喝许久精家的匞河特曲。慕容镇南也坚持要品尝一下渤海市的名酒匞河特曲。
许久精很高兴,知道这是两位客人给自己长脸,特别是在大明星面前,让许久精感到特别得意。更让许久精想不到的是,酒上来后,季晓湘也要了满满一杯。慕容镇南打趣地说,季晓湘很能喝,让周远和许久精小心点。
气氛开始变得热火起来。慕容镇南品了一口酒,连声说是好酒,想和许久精买些酒带回去。许久精笑了,连忙说慕容镇南能喝匞河酒,对他来说就是莫大的荣幸,不存在买的事。
“许局长,您误会了,我可不是要几箱,这不是中秋节快到了嘛,我要五千箱给员工发福利,不知酒厂能不能供应这么多的货。”慕容镇南一本正经地说。
“许局长,你这是接了一个大单呀!慕容董事长在照顾你的生意。”没等许久精搭话,周远抢着说。
许久精本能地愣了一下,这么大一个单确实挺诱人,可他自从当官以来,还从没以权谋取过任何帮助公司销货的利益。他试探地说:“感谢董事长对公司的照顾,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千万别单独照顾我。”
“哈哈,许局长想哪儿去了,我是觉得这酒好才要的,集团每年过节都会给职工发酒,买谁的不是买呀!何况你这酒确实好。”慕容镇南大笑着说。
“许局长啊!这点钱对慕容总来说,还值得一提吗?你先说厂里有没有这么多货吧。”周远有些不高兴地说。
许久精一看,对方是财大气粗的架势,害怕再迟疑,会伤了和气,连忙说:“货肯定有,公司去年又扩了两个车间,产量很大。”
“那好,明天我让助理去你们公司洽谈业务,您不方便去,可派个人给我助理当向导。”慕容镇南仍旧面带微笑地说。
“好了,这么点小事就扯个没完,我还得和许局长喝一个呢,来,许局长,咱俩喝一个。”季晓湘冲着许久精端起了酒杯,许久精哪能不喝,由于激动,端杯子的手有些颤抖。
周远和慕容镇南也分别和许久精喝了一杯。稍停,周远和许久精说:“许局长,有个事和你说一下,那块地皮让我卖了。”
许久精一听,吃惊不小,连忙问:“这个高档小区项目,省市两级政府都很重视,您也明摆着赚钱,怎么就不做了呢?”
“没别的原因,就是忙不过来。”周远轻描淡写地说。
“忙不过来?”许久精疑惑地问。
“您认为周大公子就渤海这一个项目啊,不光您们市您们省,外省也有不少呢!有几个项目是他亲自干的?”慕容镇南借着酒意,实话实说,这让许久精立刻想到了皮包公司。
“哪家公司接手这项目了?”许久精问道。
“许局长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有别人能接手这么大的项目吗?”周远夹了一只渤海对虾放到季晓湘面前的碟子里说。
许久精立刻明白了,看了一眼慕容镇南,拍着脑袋说:“我真笨!”
其他三人看许久精的样子,又是一阵大笑。
周远端起杯子,冲着许久精说:“许局长,过户土地的手续还没办理,这几天我就和慕容董事长去土管局办理,希望您打开绿灯啊!告诉你的下属,不要在一些鸡毛蒜皮的事上难为我的员工。”
“周总,那还用您说吗?这事您一定早点和市领导沟通一下,最好让崔副省长打一下招呼。”许久精无不担心说。
“不用担心,这么大的事,老崔也不行,老爷子早就欧阳书记打过招呼了。”周远向许久精展示了一下自己喝干净的杯子说。
“好了,你们还有完没完,你们男人凑在一起,除了谈钱就是谈权,能不能消消停停地喝场酒啊!”季晓湘挺了挺腰板,发着嗲说,胸口那一抹白更显眼了。
“哈哈!我们在一块不光谈钱、谈权,还谈女人,特别是像你这样美若天仙的女人。”慕容镇南把季晓湘一把搂在怀里,大笑着说。
“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特别是像你这样有钱的男人。”季晓湘挣脱开身体说。
三个男人又是一阵开怀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