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景是明朗的,生活是崭新的,每个人都按着各自的轨迹运行。
建国很快成长为一名合格的士兵,确切地说,是优秀的军人了。两年时间不到荣获优秀士兵两次,个人三等功三次。他被光荣地选为钢铁二连副连长。部队是最能打磨一个人的品质和毅力的。他感恩总是在最恰当的节点,出现像赵大旗、祁政委、余连长、祁营长等一个个贵人,以不同形式,接力引导自己朝着美好的方向。当然让他更感恩、牵肠挂肚的就是远方的家。没有任何时候像现在这样,惦念自己的亲人。他穿着绿色军装,佩戴金色的军功章,出现在家人面前,那该是怎样一个场面!每每出现这样的画面,他梦里都能笑出声来。机会终于来了。部队终于“赠予”一个探亲的机会。他坐上颠簸的火车三天三夜,他第一次这么亲近沿途的风景。这是秋天最美的时节,红色与绿色交织的色彩,和他的心情一样斑斓。
回家路过钟明所在的省城。他计划逗留一天,去看弟弟钟明,顺便打量一下他的大学。那是和军营完全不同的天地,让他产生好奇。小时候在一块,俩人“互争雄长”,相互“嫌弃”。现在都出门在外,见不上面,书信联系便多了起来。当然这建立于身份的“等同”。建国在想,如果自己不参军,四处漂泊在外;或者弟弟不去上大学,重复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身份落差”可能让他们各自有了心事和隔阂。
建国到了省城车站,天色已晚。大巴车摇摇晃晃,把他从霓虹灯处带到一片荒芜。不是校门口挣扎着“XX师范大学”几个大字,根本想不到大学竟然在这个地方。说是在省城,其实根本没啥关系。这个时候校门已经关闭,他只能先在学校附近找了一家旅店住下来。校外附近零星闪着少许灯光,四周一片漆黑,找来找去就两家旅店,人已住满。他有些慌了,这大半晚的,能去哪里,现在连去市里的大巴车都没了。不远处有家小餐馆,他要了碗面条,顺便打听一下周边还有没有旅店。这个时候进来一个人,他们相互瞅了瞅,有些面熟。“拓建国,真的是你!”对方叫出了声。建国也认出来了,是赵源。赵源是专门来师范大学见多年未见的妹妹赵芳芳,但始终没有见到。是妹妹不愿意见他。“妹妹为什么不愿意见?”建国刚一说出口,就有点后悔。他不该追问人家的家事。
赵源说出了缘由:“妹妹原来谈过一个对象,两人感情甚好。父亲很是情愿。两家相交甚好,知根知底。后来发生了一件事后,父亲一反常态,极力反对她们在一起。我清楚父亲有心结,始终解不开呀!也因为这事,我也受到牵连,我当然支持父亲的,对妹妹的感情百般阻挠。她一气之下辞掉工作,与男方出门远走,再也没有回来。后来听说她们分开了,妹妹出国了。前些天得到消息她又回来了,在师范大学教书。我激动又愧疚,昨天坐火车赶了过来。可是几次去都没见到,她同事说她忙,不想别人打搅。“别人?”我是别人吗?这些年了,一直杳无声息,和家人断绝联系。父亲都没了,她心里还能装着怨恨吗!他为那个男人值得吗!”赵源越说越激动。
“你不想知道这个男人是谁吗?你认识。”
“我认识?他是?”
“祁明。一个大院长大的。他父亲祁政委和我父亲是同事又是战友。可谁能想到后来父亲被陷害,他祁政委居然是帮凶!父亲含冤而死,死不瞑目……祁政委做了违心的事,后来他为了弥补过错,做了许多事情。但这并不代表我真正原谅他们。”
赵源取出一根烟抽了起来。一阵沉默过后他突然说:“你和安琪再没联系吗?她是个好女人……其实她心里一直有你。”
“……你在她心里份量才重呢,她的救命恩人。”建国说这话时,似乎言不由衷。
晚上建国挤在他的单人床上。有些无奈,有些滑稽,辗转难眠。天麻麻亮他起床出门了。这时候的军营,已是军歌嘹亮,军训声此起彼伏。大学校园却沉浸在安逸之中,偶尔有两三个女孩飘然而过,驻足回首,赏心悦目。这一点要比军营强,每天面对清一色的“绿”,少了色彩和情趣。这一片静谧之柔与军营的雄浑形成鲜明的对比,他一边“观察”,一边心里默默做着对比。校喇叭响了,三三两两的学生提着水壶从宿舍楼走出,校园顿时热闹了起来。这时候身后有人喊了一声,他回头,是钟明跑了过来。“远远看见绿军装,猜出应该是你。”钟明一边说着一边接过建国的背包。“戴了眼镜,俺差点没认出你,皮肤白多了。”“学校闲的哩,哥你黑了,壮了。”
他们径直来到了食堂。有人向他们招手。建国见到一瘦一胖的俩人,便猜出是弟弟信中经常提到的好友方青明和梁子宽。方青明迎上来伸出手说:“你好,我方青明,他梁子宽。钟明的好友。”建国说:“晓得你们,一个诗人一个画家。”“谢谢你这么抬举,第一次有人称呼我诗人,荣幸之至!真羡慕钟明,还有个当军人的哥哥……”方青明是个见面熟,好像他才是这里的主人。梁子宽的话他基本“全权代理”,钟明也插不进去多少话。他们引来好多目光。
“快点吃,又被瞩目了,你大诗人到处招蜂惹蝶!”钟明调侃。
“什么呀,我是狐假虎威,他们瞩目人民解放军同志,这身行头全是回头率。”
“吃饭也堵不住你的口。”梁子宽说。
“嗨吆,差点忘了,还有你画家呢,好了吧……”
方青明正说着,突然停住了,他向门口看过去。“钟明快看,你伟大的导师,梦中的简爱来了!”
好多人的眼光又集中过去。进来的女孩很是特别,无论是装束还是走路,带着一股风向,洒脱又飘逸。建国真被吸引了,他的目光紧紧锁在她的身上。方青明对着建国说:“钟明的历史老师,感觉不一般吧!”。她打好饭菜,对着看过来的学生点头示意,莞尔一笑,然后找了位置坐下。刚坐下过来一个男的,对着女的解释着什么,女的只管低头吃饭,没有理睬。祥和的氛围似乎变的严肃起来。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赵源。这时候赵源也看见了建国,朝着建国尴尬地摆了摆手,建国点头示意。她原来就是赵源的妹妹赵芳芳。
“你认识?”钟明对着建国惊讶地问道。
“男的认识,女的应该是他的妹妹赵芳芳。”
“神气呀,这你也知道。”方青明说。
钟明“纠缠”着建国,就赵芳芳的“故事”打破沙锅问到底。等建国再回头时,不见了兄妹俩。建国一边“应付”他们,一边着急地用目光四处搜索。
几人出门,赵芳芳突然出现在门口,对着过来的他们说:“有关我的话题,讨论结束了吧?”
几人面面相觑。这时候的建国,脸上烧了起来,心也跟着跳。一个大老爷们,军人,啥场面没见过,偏这个时候……建国尽量显得“落落大方”:
“你好,我是钟明的哥哥,从部队刚过来……”说完,建国觉得多余。
赵芳芳没有直接回应,对着钟明他们说:“上课时间到了,你们还磨叽!”
“噢”几人这才走开。建国正要挪步,被她叫住了:
“解放军拓建国同志,我赵芳芳。”赵芳芳噗嗤一笑,伸出手握住建国抬起又迟疑的右手,“早就听说你了,谢谢你为我们所做的一切。”
“应该的,赵叔也是我的恩人……他是个好人。”
赵芳芳沉默了一会,说:“正好上午没课,我们出去走走。”
“啊?……叫上你哥吧,他大老远地跑来……”建国环视了一周。
“他人早走了……你这人真有意思,让他当电灯泡啊!”
这一说,建国满脸通红。他自觉的跟着她的脚步,渐渐远去。
钟明他们时不时地回头看看。方青明嬉皮笑脸,“我佩服你哥!”钟鸣一言不发。
赵芳芳的“诉说”,建国除了应付几句,基本是听。她洋洋洒洒说出了这些年的经历。为了和祁明在一起,他不惜与家人决裂。那时候他心里只装着他,他们在一起的日子也是单纯而快乐的。他当兵以后,她几乎每周写一封信给他,开始他还回信,后来回信少了,也不再主动联系她了,慢慢地就失去联系。为了彻底忘记这段感情,她选择出国深造。不过她也理解,男人为了事业,感情的事只能放弃。何况人家已经是营长了,总不能挡了人家的前程。赵芳芳说这话的时候,显示出无奈和酸楚。也因为这样,建国心虚起来,让他惭愧。他与安琪的感情,不也是因为这样的结局吗?
“为了没结局的感情,你伤害了家人。”
“我后悔过,我自责,更没脸见父母。所以只能选择独自下咽这样的苦果。父母去世,我无从知晓。我恨赵源,他难道不能主动联系我一次吗!我天真,总想家人会原谅自己,会想办法联系她的。可是没有!我是回国后才知道母亲父亲去世。没能见他最后一面,我肠子都悔青了。越是这样,我越发不能原谅赵源,他对家人懦弱,对自己的感情懦弱,真不像个爷们!”她越说越激动。他却越来越心虚,他深呼吸着。
赵源对感情懦弱,难道她也知道安琪与赵源的事。建国想追问一句,可是始终张不开嘴。他翕动的嘴唇,犹豫不决。
“除了感谢你,我还得感谢一个人。她叫安琪,一个和我一样傻的女人,痴心地对待却毫无结果的感情。她照顾母亲无怨无悔,可她终究没能挽回那个自私男人的心。我们欠她的太多了,我真替她不平!”
她的话戳着他的心窝。她的每句话,像是说给他听的。建国脸上火辣辣地。他彻底无语。
“你出汗了?”
“哦……没有……”
建国看见赵源远远地站在树下,正无奈地看着他们。他突然有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恻隐之心。他终于抬头,正视着她的目光,说道:“诚实地讲,你有把对祁明的怨恨转嫁发泄在你哥身上,这样对他不公平。这么些年,心结该解开了,他毕竟是你的亲人,现在唯一的亲人!感情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谁都有自己的难言之隐……”建国说出来,舒坦了一些。即替赵源,又为自己。
她深呼一口气,没有说话,一阵沉默。他发现她红而湿润的眼圈。他又觉得自己不该这样说她,他有些心疼她的样子。他连忙补充道:“你别多想,我只是希望你和哥哥和好,一个人在外多不容易……”
赵芳芳转头向赵源挥了一下手,赵源快步走过来。
“中午请恩人吃饭,去城里吃手抓羊肉,你买单!”
“当然,当然没问题!”赵源喜笑颜开。
她要上课,转身离去。赵源对建国说:“你真是个恩人。”
建国第二天回到沙棘滩。他走进村庄的时候,远远看见好多人等候在家门口。有家人,有村里人。建国端正军帽,顺了顺衣襟,迈开步子。这是建国参军后第一次回家,这种锦衣还乡的感觉真好。想想几年前在外漂泊回家的狼狈样。真是时境过迁,物是人非。
建国在人群的簇拥下,一边热情地打着招呼,一边从口袋里掏出准备好的香烟,一个个递给大家。秀菊香说建国瘦了,新军说哪里的话,明明是壮实了。引来一片笑声。
黑漆漆的烟囱口,升出美丽的云朵,熟悉的味道,浸透纸糊的窗口。母亲秀菊香围在灶前,挥舞着铁勺在大铁锅里翻炒着,吱吱作响。大哥新军说:“好长时间没见母亲亲自下灶了。几天前就盘算和准备今天的食材。你回来我们跟着沾光哩。”
父亲拓守金抽着旱烟,端详着孙子小宝的表演,笑得合不拢嘴。小宝个头窜出了不少,穿着一身小军服,手拿木头玩具枪,正神奇地走着正步。大嫂春芝说:“自从看见你寄来的相片,这孩子天天嚷着要穿军装哩。”
不一会儿,听见门口有人说话,声音大而洪亮。是叔叔拓守山扛着一把铁锹进来了,建国迎上前给叔叔递烟问好。拓守山接过香烟说:“这玩意抽不习惯,还是旱烟抽着得劲。”他随手夹在耳朵上,“听说你昨天在省城哩,见着钟鸣了?”
“见着哩,他挺好……明天国庆节他回来。”
“真的?这小子也没告诉俺。这下家里可热闹哩。”拓守山捋了一把小胡,“明天宰鸡你过来,兄弟俩好好热闹一下!”
“叔,明个我和建军也过去。”新军故意这么一说。
“你俩长腿哩,没人挡着。”
春芝抿了一下嘴,对新军递了个眼色。新军当然明白,这样的好事没他和建军什么事。
这时候建军和晴红回来了。晴红有了身孕,轻轻托着肚子,脸色红润,泛着油光。见到满院子的人,点头莞尔一笑,然后进了厨房。上次家里信上说嫂子“好了”,他以为相比较以前。今个一见,完全是个好人。建国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仔细专注过嫂子。哥哥建军和他打招呼,他才反应过来。
钟明不是一人回来的,还有梁子宽和方青明。一直听钟鸣讲沙棘滩戈壁与黄河的景色,被强烈吸引。这次趁着十一假期欣然相约。果然百闻不如一见:沙棘滩四面靠山,黄河环绕,形成月牙形半岛。古朴的村落静卧于怀。四周有绿的梨树和枣树,远处有黄的高粱和玉米,再远处是红的戈壁与山丘。方青明几乎是叫起来,他拍打着钟明的肩头:“早应该带我们来了!”他激动地念叨起陶渊明的那首“久在樊笼中,复得返自然”的诗来。钟明只顾了骄傲地向导,后一转头不见了梁子宽。原路找回,原来梁子宽拿出随身携带的纸和笔,已专注在他的画里。
梁子宽的风景里突然出现一个女孩,他必须抓紧时间,想把她定格在自己的画里。女孩朝着他的方向越走越近,直至摇着着两条活泼的辫子立在自己面前。梁子宽抬头,女孩大方地朝着她笑:
“是不是偷偷地画俺哩?”
“啊?我……”梁子宽一时语塞,脸上刮起了红晕。
女孩子咯咯地笑。这时候钟明走了过来说:“别逗他了,你咋回来了?”
“大学生回来了,俺这个妹妹还不早早回来伺候你呗。爹昨天就捎信告诉俺哩。要不是你们回来,俺才懒的回来!”
钟明向梁子宽和方青明介绍:“俺妹妹紫萱。”
紫萱说:“画家和诗人,早听哥哥说过。今个来俺们沙棘滩,感觉不一样吧,正和你们诗情画意的心愿吧?”
方青明说:“当然,当然,早该来了!”
紫萱看梁子宽没应声。说:“画的好看一些,别把俺画成丑八怪。”
钟明看见父亲远远地朝他们招手。他们这才往回走。拓守山迎上来说:“左等右等不见你们,俺心里着急……”他一边招呼,一边对紫萱说:“快回去告诉你娘,都回来了!”
几人一到家。秋莲正忙着做饭,紫霞在一旁帮母亲打下手。家里又多了一个“紫萱”,方青明瞅了紫霞,又瞅瞅紫萱,对着钟明说:“双胞胎妹妹!”紫霞见了他们,简单地打了声招呼,接着忙前忙后。
方青明与梁子宽一进正屋,就被墙上挂着的牌匾吸引,这种牌匾很少见,一般在祠堂才多见。上面写着:“重德修身,严操品行;勤俭治家,和顺齐家,技长兴家,忠孝传家;国有难,汝应当前,泯躯而济国”。下面还有一行文字,流畅隽永。不像是汉文,要比汉字繁琐和复杂。钟明告诉他们上面是备注的西夏文。除了家族人,外面的人都不认得。他俩第一次见到西夏文。提起“拓氏家族”,钟明开始滔滔不绝,为了进一步验证家世的“显赫”,他从牌匾下边的木柜里取出一瓷瓶。瓷瓶看起来有些粗糙,瓷胎呈灰白色,上面刻有牡丹花纹,下面没有挂釉。钟明说这些年无论经历什么,这件宝贝父亲始终保存完好。他觉得父亲就像这多年“隐忍”的瓷瓶,平凡而伟大。
听见父亲咳嗽,钟明赶紧收拾起来。三人相视而笑,意犹未尽。梁子宽和方青明对这里的一切充满着好奇。在接下来的几天,他们一块去了沧桑而雄伟的古长城,乘坐了荡漾在黄河里的羊皮筏,散步于郁郁葱葱的古树群。有的梨树有300多年,三人合围都抱不过来。这是一年香梨成熟的的季节,黄中带绿,青中泛红。一嘴要开,酸甜可口。从沙棘滩神奇的地貌特点到钟明家里的“宝贝”,无不吸引着他们的目光。当然还有双胞胎姐妹。姐姐紫霞看起来话少,相对腼腆。妹妹紫萱话多,大大咧咧。姐妹“一静一动”,个性鲜明又相互补充。他们回到学校的一段时间,回味和梳理着沙棘滩的美好印象。无论在画里还是在诗歌里,描绘着各自的心情。有一抹情愫,在其中静静流淌,波动起一圈圈的涟漪。美妙而又纯粹。
建国回来的这段时间,内心是充盈的。他体会着家乡变化的人和事。哥哥新军描绘着他的“改革”蓝图,二嫂幸福地守护着她渐渐隆起的大肚……他目睹了新建的西干渠和修复好的英雄渠,那顺势而流的黄河水,涌动着孜孜不倦的生机。除了这些,他心头还索绕着一个画面,他回顾着与赵芳芳见面的情景。她身上有一种特质,让他细细咀嚼和回味。他有一种无法言状的情愫。
建国趁着时间去看望祁政委。祁政委现在已经退居二线,大半时间清闲在家。建国进去的时候,老人家正在院子里忙乎他的菜园。建国向他“汇报”了在部队的情况,老人家一个劲地说“好!”他说祁明都给他说过了。提起祁明,老人家一半骄傲,一半遗憾。骄傲的是儿子在部队干出了成绩,遗憾的是他至今单着,没有合适的对象。这件事上他难咎其责,当初祁明找过对象,他坚决反对,所以没能在一起。虽然祁明没有任何抱怨,但越是这样他心里越觉得愧对他。接着老人说出了一个天大的秘密,祁明并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在他出生不久,她的父母就自杀身亡。所以祁明是他从小照看长大。建国想问为什么自杀,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祁政委不说他再多问不合适。他换了个角度问:
“他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这个还不太清楚,他没有告诉过他。连他妹妹都不知道。”
“有可能他忘不掉过去的感情才迟迟没找。”建国试探性地补上一句。
“但愿吧,他们自己的事我再不想掺和。过去阶级路线划的很清,没办法,他自己心里清楚。”
这时候有人进来了。是祁政委的女儿祁华。她也认出了建国。她向他主动打了招呼,“听哥哥说你在部队干的不错,祝贺你!”
“哪里哪里,都是叔叔和祁营长的教诲。”
“挺会说话呀,不过说的也是!要是没有……”
祁政委打断女儿,“是人家建国自己的努力。你多向人家学习,啥时候能像你哥哥一样不让人操心就好!自从供销社撤掉以后,换了不少工作,没一样踏踏实实干下去。”祁政委说完又对着建国说:“当初我没看错人,好好努力。你父亲可惜了,抗日战争的时候他就是国军团长了,威震一方,无人不知!”
“叔叔谦虚了,抗美援朝时候您还是他的上级呢!”
“所以说可惜了,站队迟了。”祁政委说。
“对了,你父亲身体还好吧?他真倔呀,我劝过他来城里做事,有好几个合适的岗位。他硬是拒绝,说在农村呆习惯了,哪儿也不想去!”
“挺好的,这次回家看他精神了不少。”
“那就好,你干的好他当然开心。革命军人的后代,差不了!你叔叔拓守山是38军的,我和你父亲是42军的。当时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那是响当当的!”
说起来老人家兴致高昂起来,越说越激动。
祁华再插不进嘴,丢下一句:“没完没了!”扭头出门了。
祁政委接到一个电话。建国借故离开,祁华送出门说:“哥哥心里一直装着苦哩,不轻易说给别人。部队那边多来往些,彼此有个照应。”
这句“稳重”的话不像是从她口里说出的。他点了点头。他回味这句,是她知道哥哥的身世,还是指其他的事。以前他是羡慕祁明的,家境好,又年轻有为。可谁能想到他还有这么多的“不如意”。人有时候就这样,总羡慕别人的“长处”,想成为心中的那个样子。当真正了解后,又庆幸自己的“长处”。每个人都不是完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