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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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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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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向东流》连载

第二十七章 机里藏机 变外生变

罗书记落马,震动不小。从省到市,从市到县,从县到乡,无人不晓,几乎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必需谈资。什么明星离婚案、少女奸杀案等特大新闻,碰上这事都被一一覆盖。是因为罗书记的名声太大,在这个全省不到600万人口,尤其只有20来万人口的河兴县来说。罗书记是土生土长的河兴县人,在很小的时候父母病逝。靠着自己的努力干到县长、副市长、副省长、市里一把手的位置。他成绩突出,为老百姓办了不少大事好事,深得老百姓的好口碑。没想到上任市委书记不到2年的时间,就栽了跟头。原来在他“当官”的几十年里,利用职务之便贪污公款上亿元,接受各种贿赂3000多万,是个十足的两面人,让人始料不及,一片哗然。

罗书记落马,有两个人功不可没。那就是方青明与梁子宽。方青明暗地里调查罗书记长达三年的时间,他的行动秘密而谨慎,就连报社的同事也不知晓。报社的同事对着方青明说,你小子干了一件天大的事,你和你的“主人公”一样,一鸣惊人呀。罗书记的“事迹”持续发酵,别人对方青明的“评价”也“水涨船高”,说方青明如何以一名记者的操守和胆魄,不畏强权,深入虎穴的等等壮举。这时候的方青明越发感受到自己扼腕壮行,和沉浸在凯旋归来的激动里。

当然这样的“大事”需要提及到梁子宽。梁子宽如何从一名人名教师到市纪委的曲折经历,与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胆魄,说的“荡气回肠,感人至深”。说实话,这时候的梁子宽与方青明不同,没有一点胜利的喜悦,相反越来越觉的后怕。当初他是稀里糊涂被方青明搅和进来,不然这事也挨不着他这个芝麻“小官”掺和。而且,他与方青明从身份与处境也有着本质的区别,方青明可以“甩胳膊走人”,他则不一样。

果然,梁子宽的后怕得到了印证。他被调离市纪委一处岗位,安排到市政协纪检部。除了收寄一些材料,大半时间是在办公室里走神发呆。当初是抱着多么大的热情走上来之不易的岗位,准备着努力干出成绩来。这下,在岗位上还没捂暖就被打入“冷宫”。他自责不已,事至如此,他还能怨什么,只怪自己太年轻,太缺乏“政治历练”。当然,方青明也“好”不到哪儿去,从新闻部调到报社副刊文艺部,从此与中小学生的“作文”谆谆为伴了。方青明没有一挫不振,他依然沉浸在自己的“喜悦”里,用他的话说,能干一件为民的大事,此生足矣。他给别人讲起“潜伏一线”的故事,侃侃而谈。

落马的罗书记,就是当年“照顾”祁明到林业厅的罗副省长。刚去林业厅上班,同事对祁明客客气气,后来罗副省长被调查,同事们对他立刻换了面孔,再后来罗副省长没啥事,同事们又恢复了当初的态度,甚至比以前更客气了。这是明显的看人下菜。听说当初王书记被查,罪责并不太严重,有个四五年期限就可以出狱,哪曾想他替罗副省长揽下所有的罪责,最终判了个无期,再加上后来陷害建国的罪责,王书记这辈子出狱是没有一点希望了。祁明后来才知道,王书记这么做大半原因是为了他才宁可牺牲自己。所以祁明对王书记的看法有了变化,后来在建国这事上,王书记又澄清担责,对祁明影响大,他与王书记之间的感情又有了改善。但是越是这样的感情,越变的复杂和沉重。

本以为罗副省长轻装上阵,大干一场的时候,谁曾想最终还是栽了跟头。这事上建国寻味出一些不平常来,拉罗书记下马的一定另有其人,远不是方青明与梁子宽俩不经世故的“脑头轻”所能做到的,他俩可能只是别人利用的棋子。当初自己被陷害,也根本不是一个蹲守牢狱的人所掌控的,王书记也有可能是被利用。所以这个熟悉他们,又机关算尽将他们一网打尽的人到底是谁?恐怖而阴暗。建国找方青明,试着打探背后指使他的人。方青明激动起来,“我堂堂一个新闻记者,还用别人指使吗?我是主动出击!”

“你还记得当年曝出假瓷瓶的事吗?因为这事王书记、杨荣、张氏等一个个落网。而且这事不光针对他们,还针对我们!种种迹象表明,这后面肯定有人,一手策划制造,目的是让别人相互伤害,而他做渔翁收利。你真敢说罗书记的事,是你自己主动做的?”

“当然是我……你爱信不信!”方青明摆手,表现出不耐烦。

“你这事牵扯到梁子宽了知道吗?”

“这……谁能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你以为我愿意呢!”

“我只是担心你,别陷入别人的圈套,成为牺牲品!”

“我,我不会有事的……”

建国感觉出方青明一定有事瞒着他们。他联系了祁明,想一起去找祁华,看从她那儿能否了解一些情况。电话联系祁华,她人正在外地旅游,过几天才能回来。自从祁华与方青明结婚,祁明与妹妹联系的少了,就连妹妹的婚礼他也不在身边。这不是说她们兄妹生分了,而是人家俩结婚本来就没有邀请亲朋好友参加,她们选择外出旅游结婚。祁明凑给妹妹的三万元婚礼份子钱,祁华象征性地收了2千,其他的都退了回来。祁明过意不去还在坚持,祁华说哥哥现在正在创业,用钱的地方多。再说她现在也不缺钱。只要是方青明出差外地,祁华家里待的无聊,就约上几个好友结伴出门。这不好长时间不联系了,一联系她又在外面,祁明在电话这头埋怨,祁华笑着说回去请他们吃饭,就匆匆挂了电话。建国问祁明,祁华住在省城哪里,祁明想了半天说:“好像是在金城庆府大院,上次听妹妹说过,他一次也没去过。”建国说:“你这个当哥的,真是服了你。”

祁华回来联系了哥哥和建国,说真不好意思,一定请他们去海底悦吃大餐。拗不过她,祁明和建国随着她。他俩第一次来海底悦那么高档的餐厅吃饭,菜品多服务又好。祁华饶有兴趣向他们介绍着去了那些景点,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建国看她那么兴致浓,也没有岔开话题,一边听着她的故事一边附和。吃完饭,祁华带他们去了自己庆府大院的家。庆府大院原来是高档小区,院里庭院、水池、喷泉、栅栏、雕像,明显的洛克风格。祁华的房子装修的也十分奢华。

建国问祁华:“你们小日子过的不错嘛,看来方青明挣大钱了。”

祁华流露出幸福来,“还好吧。我要上班,他不让,他说他养活了这个家。”

祁明说:“他一个报社的记者,哪能挣这么多……”

建国截住话题,“人家方青明腿脚勤快、脑子活。采访出去有小费。这你就不清楚了。”建国对着祁明递了个眼色。

他们出来,建国告诉祁明,这里面一定有问题。前几年方青明还在建国跟前诉苦,干记者这行辛苦又挣得少,真想辞职回沙棘滩来教书。这短短的几年,就突然变得有钱了,这太不寻常了。

“你意思是方青明有不正当收入?”

“还不太确定,反正有问题。我的直觉。你在祁华当面说我有意岔开话题。可能连祁华都蒙在鼓里。”

“那接下来咋办,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呀!”

“当然!容我好好捋一捋。走,我们去找梁子宽!”

梁子宽说我也后来觉察出不寻常来。罗书记的一些“黑历史”方青明凭啥那么清楚。事后我还提醒过他,他说违法的事他肯定不能干,干记者他再清楚不过了。不过人不能死脑筋一个,如今这社会要利用好资源会挣钱才对。他罗书记能有今天,是他罪有应得。唉,方青明的话就像给我洗脑了一样,相信他是为我好。再说自己总想着干出点成绩来。只能怪自己急功近利,谁也怨不得。

随着案件的深入,罗书记的“雅好”收藏也被一一揭示。在他自己家的独立车库下面建了一个300多平米的仓库,大都是专门用来陈设受贿来的珍稀古董、奇石、玉器和名贵字画。方青明作为少数“受邀”的媒体记者,亲眼目睹了那么多琳琅满目的“文艺藏品”,惊讶啧啧。其中他注意到一件藏品,一件似曾相识的西夏瓷瓶。这难道是建国家的那件?居然落到这里。方青明拍了照片发给建国。建国一眼认出那件祖上的宝物。他坐立不安,他跑去找叔叔澄清。拓守山拿过建国递来的照片,他的表情变得极为难看,他颤动着双手,嘴里嘀咕:“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哩!”

“那你把家里的瓷瓶拿出来?”建国有些激动,甚至用质问的口吻。

拓守山沉默了一阵。“追责下来是不是影响到钟——”拓守山忙收口。

“钟明是吧?你清楚这事?”

拓守山吸了一口气,短而沉重。“俺知道,是为你弟弟升任工作才不得不拿出来。俺也是没办法,当时你弟弟有可能被撤职。俺们急坏了。俺心里一直有愧,愧对祖上。”

“钟明认识罗书记?”

“他哪有那个本事,他找的赵局长。”

“赵源?他把瓷瓶送礼给赵源?”

“应该是。人家是教育上的一把手,不得不巴结人家哩。”

“俺去找钟明,让他说个明白!”

“建国,都是俺的主意,不能全怪他!你要帮帮他,千万不要让你弟弟受牵连呀。他要有事,俺也不活了!”

建国出门,心里憋着一肚子的气。他骑上摩托车,加大油门,向着县城的方向绝尘而去。车屁股后面全是油烟与尘土。耳边的风呼啦啦地响着。绕过几个山头,他“赤红”的头脑也许被风吹着冷静了不少,渐渐地慢了下来,至到停了下来。他下车,扔下摩托车,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田埂上。他又“捋”了事情的大概,钟明把瓷瓶送礼给赵源,赵源把瓷瓶又送礼给罗书记,难道赵源与罗书记之间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听祁明说,王书记为了讨好罗书记,费尽心思“奉献”给他的也是瓷瓶,不过讽刺的是瓷瓶居然是赝品,这让罗书记大为恼火,因为这事祁明的工作才受牵连一波三折。后来有人趁机推波助澜,曝光出瓷瓶,牵出腐败案,王书记承担所有罪责,罗书记才平安度过。没想到这次却翻了跟头,这个罗书记真是痴心不改呀,对拓家的瓷瓶情有独钟,两次发生的事都与瓷瓶有关。看来这次罗书记落马,拔出萝卜带出泥,肯定会牵出赵源,甚至钟明。

然而等来的消息便是赵源由教育局长升任为河兴县常务副县长。虽然只是正科到副处的一级升调,但由教育到政府,而且手握实权,实属“难得”。于是河兴县又多出了一则谈论的本料,赵源如何深受市某位领导的赏识,领导如何力排众议提拔赵源,说得头头是道。一个平步青云,一个锒铛入狱,“一正一反”占据河兴县头卦头条。拓守山多天不安的心也终于踏实了下来。一是赵源能升任要职,对钟明来说应该算是好事,起码不受瓷瓶牵连;二是建国再没为瓷瓶的事找钟明麻烦。拓守山告诉钟明,“赵源这人俺早就看出来了,是个有城府能干大事的人。这步棋算是没看走眼哩。”

钟明一个多月回来一次,大半都是天黑了来,天一亮就走。他说白天手头工作忙脱不开身,只有下班了才赶回来。他说这话连他自己都自信不起来。其他人不语,紫萱却会甩下一句:“你是忙着周六周天加班哩!”然后扭头走人。

叶青再好长时间没回来了。他与钟明的夫妻关系已是名存实亡。这样的关系大家都似乎习以为常。以前梁子宽在学校,紫萱去还顺便与叶青待上一会,现在很少去了。叶青与她们越来越隔膜。这段时间紫萱心里也不得劲,梁子宽的事让他心里添堵。拓守山与秋莲埋怨女婿亲手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以后女儿紫萱跟着受累。紫萱又表现出不以为然来,“俺们自己的事,用不着你们跟着瞎操心!”

建国一早就接到一个电话,陌生号。听那头是吵杂声和抽泣声。建国对着电话,“喂,喂,哪位?”一连几遍没人应答。他以为是误打来的电话,正准备挂掉,那头突然说话了,“哥,我是祁华……”

“怎么了祁华,发生啥事了?!”建国紧张起来。

“青明出事了……在医院!”

建国打电话给祁明,祁明说他正往医院赶呢。建国来不及细问,匆匆出门搭车赶往省城。在省人民医院的抢救室门口,祁华坐在长凳上,低头两手掩面。建国走过去拍了她的肩头。她抬头,红肿着眼角,一脸的憔悴。

“他人怎样?”

“三个多小时了还没出来……哥,青明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咋活呢!”祁华哽咽起来。

这时候祁明来了,手里拎着一个滴水的背包。

“这是?”

“祁明落在现场的东西……”

建国大概问了情况。祁明竟然是跳黄河自杀。祁华说这几天青明就显得不正常,萎靡不振的样子。在家里进进出出,心神不定。问他情况他又不说。昨晚他一个人在书房,打了半宿的电话。今个一早就出门了,我以为是他出门买早餐,可是左等右等不见,至到120的电话打过来才知道出事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方青明要选择自杀?建国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阴云开始笼罩上心头。建国连忙拿过祁明手里的包,打开查看。里面除了相机和电池,就是一件体恤,再没别的东西。

“早晨出门,你没见他背包出去?”

“这些东西他都放在单位,很少拿回来。”

“这说明他是去了单位后才去的黄河渠口。这其中一定又发生了什么。”建国又翻找着背包里的东西。他又发现一张湿透的小纸团,上面的字模糊不清。建国不断琢磨比对,连猜带认地“敲定”了一行字:“你太险恶了,我看错人了。我死了也不会放过你”。

建国心里正嘀咕。安琪、赵芳芳也来了。安琪径直走到祁华跟前,上前拥抱,没有语言。赵芳芳也随着轻轻相拥了祁华。大家没有过多的交流。这时候抢救室的门终于被打开,大家一拥而上。大夫疲惫地取下口罩说,人是脱离危险了,不过有可能瘫痪失去记忆。大家怔怔地呆在原地。祁华眼前眩晕,扑腾一下倒地……

由于案发现场十分偏僻,再加上是一大早,很少有人在附近活动。发现方青明落水的是一个拾荒老人,他表达不清,无法提供有效线索。方青明的手机不见了,身上包里都寻了个遍。打过去始终是盲音,无法接通。祁华记得老公早上出门是带着手机的。大家分头去找,无论是案发现场还是方青明单位,都没有找到。最后动用公安和消防,组织人员在案发的黄河附近寻找打捞,依然无影无踪。找到手机是此案的关键。

由于方青明还处在昏迷不清的状态,无法提供有效手机登录信息,再加上2000年初的手机型号受条件限制。所以公安无法查询到手机通话记录。这让案件进展变得异常困难。尽管如此,大家还是朝着希望的方向,期待方青明清醒。祁华每天守护在方青明身边细心照顾,她一遍又一遍贴在他的耳边低声“呼唤”。这一天,祁华趴在病床旁睡了过去。突然她被拍了肩膀,她抬头,方青明看着她,浅浅的微笑。祁华激动地叫出声来:“老公,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他点头,“我渴。”“啊——噢,好的!”祁华起身拿出水杯,一边倒水,一边转头看着老公,

这一切来的突然又真实,她激动的身体要抖起来。

“小心烫着!”

“好的,好的!”热水烫不着手,却“烫”着了她的眼角。她的眼角滚烫出几颗晶莹的泪珠。祁华把水杯递到他的嘴角,他伸出一只手来,拿过杯子咕咕地喝了起来,那喉结生动地一张一翕。

他喝完,她拿过杯子。她凑上前,拉起他的手。他突然抽了回去。“还不好意思呢。”她又拉他的手,他又迅速抽了回去。祁华怔了一下,“怎么了——我是祁华——”

他重新开始打量她,从头到脚。“祁华是谁?”

“啊,我是你媳妇呀!”祁华身子不由一紧,她摇着他的胳膊,“你怎么了,我是谁你咋不知道呢!你快说话,我是你媳妇!”

他警惕而疑惑的眼神,那般冷冷地、钻入心骨的拔凉。她哽咽出声,接着放声大哭。这突然的哭声吓着了同房的病人。护士闻声赶来,“怎么了,怎么了?”

方青明失忆了,彻底失忆了,失忆的如此绝情。祁华悲痛着,一旁的人唏嘘不已。

祁明接到监狱长的电话,说王书记病了,让家属过去探望。祁明手握话筒,没有应话,一阵沉默。监狱长感觉到电话这头的迟疑,解释说到:“自从王入狱到至今,他的家人很少来。我们刚电话联系了,一直没人接听。没办法只能联系你,他现在病的厉害,总要有来过来配合才是。”“嗯,我下午赶过去。”

祁明来到监狱,监狱长告诉祁明,王前段时间就胃疼,经大夫检查是胃癌,他们申请过保外就医,准备做化疗。但是被王书记拒绝,他死活不肯去,他说他活着时不光彩,死了要体面地走。祁明再次见到王书记。他人瘦的几乎变了样,咳嗽一阵连着一阵。祁明的喉咙像是被硬硬塞上东西,一阵窒息的痛,“要听他们的,我们去给您看病好不好?”王摇着头。

“爸,就算我求你了!”

王书记上就像听错了什么,“你叫我——”他抖动着蝉翼的身子,泪水快速集结,滑过蜡黄的脸颊。他抽搐着嘴角,开始抽噎起来。“他们吃我的穿我的,现在用不上了,给他们丢人了,再也没来过监狱半步。孩子我对不住你呀,这么多年亏欠你太多,你还能一次次来看我。”

他用手擦拭着眼角,继续说道:“不过我的心愿达到了,我该知足了。我死而无憾。你别劝我,让我干净地走,这样我才踏实一些。”

“你还有——还有岳岳——他现在上中学了,懂事了……”

“啊?安琪告诉你孩子的事?”

祁明没有接话,他坐下来。“你不该那样对她们,其他事上我都可以原谅……毕竟岳岳也是你亲生的。”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王书记激动起来,“岳岳不是我的孩子!”

“你对她们为什么有这么深的成见!”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对不住安琪。可是,岳岳真不是,他是……”

“啊?你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祁明生气地叫了起来。

“当初认识安琪,本来就是她们一起的阴谋,利用我的职权才谋划接下纺织厂。当然,我也不傻,那时候一心想搞钱,鬼迷心窍地和他们在一起……最终他倒是安然无恙,心里真不甘呀!”

“你说的是谁?”

“赵源,这个阴险狡猾的小人!我是被他算计的,不然也不会到今天这一步!包括陷害建国,大半都是她的主意。他这人是过河拆桥。他恨不得我早死。是杀人灭口,死无对证!”

“那岳岳又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安琪自己也不知道!你不觉得荒唐吗?!”

“我也是蒙在鼓里。岳岳小时候大病一场,需要输血,我去了医院才发现血型不对,于是偷偷做了亲子鉴定。果然不是!后来才知道竟然是赵源的孩子!”王书记一阵猛烈的咳嗽。他转身,掏出手帕擦了擦嘴。

祁明走过去,王书记又转身,连忙把手帕塞进裤兜。祁明感觉出异样,一把掏出他兜里的手帕,上面是一片红色。“你都这样了,我们快去医院。求你了!”

“我知道自己活不了多长时间了。我终于把压在心底的话说出来了。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舒坦过。我只求一死,这个世上我活够了。”

王书记又是一阵咳嗽,脸涨得通红。建国连忙去叫监狱的医务人员过来。

祁明按监狱要求,对王书记的“后事”做了登记、笔录。他离开监狱,他拖着陷在泥泞里的步子,他头脑一片空白。

安琪见到祁明。见他脸色极为不好。她端给他一杯水。

“我去了监狱。王书记告诉我所有的事……”

安琪一声不说话。默默地起身,向着窗户。“当初赵源介绍认识王书记,我确实是有目的的。那么大一个厂子,没有人罩着肯定做不下来。后来他变本加厉折腾我,我总不能任人宰割。我承认我和赵源一起想法对付过他……”

“我对这个不感兴趣。岳岳的事你怎么解释?”

“——那一次晚上聚餐,姓王的、赵源和我都喝多了酒。我是被人稀里糊涂送到酒店的。早晨起来发现姓王的睡在身边。不久我怀孕了,我去找姓王的,他让我打掉肚子里的孩子。他怕这事一旦暴露,丢了他好不容易“建立”的家庭和职位。他这种态度,我一个单身女人总不能自个生吧。我决定要打掉孩子,这时候赵源劝我千万要保住孩子,他说手术以后再想要孩子的希望不大。而且,要了这孩子,才能栓住姓王的,让我一定想明白。想想也是,毕竟孩子是无辜的,我背负着不耻和羞愧生下了孩子。有了这孩子,姓王上了些心,也收敛些。后来他突然说孩子不是他的,是我蓄谋讹诈他,我和他吵,和他闹。我以为姓王的是逃避责任。至到后来我才知道,这孩子真不是姓王的,而是……是他……赵源。喝多的那晚是赵源和我在一起的,我质问他,他承认了,他给我下跪道歉。他说这事不能声张,只要把王书记拉下马,他就和我结婚。想想孩子,想想这些年还保留着对他的感情,我鬼迷心窍的相信了他。可是后来……他本相毕露……他就是个骗子……这个畜牲利用我,利用自己亲生的孩子,竟然来达到他的目的!我后悔,我崩溃……姓赵的罪责难逃,我要让他与姓王的一样的下场!”安琪通红着眼睛越说越激动,一阵,她又放缓语气,声音变得平和多了,“岳岳是我活下去的精神支柱。”

看着对面的安琪,祁明的内心就像交织的勒绳,越缚越紧,不留一点透息的空隙。几天后,祁明接到监狱打来的电话,说王书记死了。他似乎习惯而淡然。他“哦”了一声挂断电话。一阵,他又放声痛哭。这哭声,一个男人的哭声,失控的、崩坍的、瘆人的。他病倒了。一连几天高烧不退。是一桩一桩无情的打击,将他变本加厉的、血淋淋地击垮。他出院以后变得沉默寡言。再后来,他人不见了,谁也联系不上。他办公室的大门上了锁,显得沉重而悲凉。

身边的人,一个个身陷囹圄。这不约而同的指向一个人,赵源。建国早有怀疑。姓赵的真没看出来,卑鄙到了极点。这段时日,他无法安静下来。他感觉到,身边的人一个个就像被宰割的羔羊。他仍然处在别人的“盯梢”里,绝不会善甘罢休。与其这样,还不如主动出击。

赵芳芳与赵源早就没有亲情和联系。建国把自己的打算告诉赵芳芳。他本以为赵芳芳会全力支持他,没想到赵芳芳一口回绝,“我反对你这样做!你根本斗不过他!”

“你眼睁睁地看着他作恶多端,逍遥法外?身边的人一个个被算计,我还是他眼里的猎物,绝不会轻易放过我,你明白么!”

“有我在,他不能把你咋样!”

“你不希望我们为敌,他毕竟是你哥对吧?”

“别把我和他扯到一起!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只是……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只希望你平安。”

“我想好了,哪怕丢了这顶乌纱帽,也要和他斗下去!”

“但怕你丢的一无所有。你想想,就凭他一己之力能翻起这么大的浪吗?”

“你的意思他背后有人?”……王书记和他的同僚们锒铛入狱,罗书记被抓,方青明、梁子宽出事等等。他突然感受到这背后的“背后”,阴森而诡异。

建国四处打听,他需要一点一点的抽丝剥茧,寻觅出事情的来龙去脉。可是越到后面,他越发感觉事情的复杂和纷乱。每一处案件似乎都能与赵源扯上关系,又似乎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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