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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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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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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向东流》连载

第二章 浴血抗日 保卫黄河

时光飞逝到1941年抗日战争最为艰难时期。华北日军主力沿平绥铁路、平汉铁路、正太铁路向我晋察绥根据地发动猛烈的进攻。日军在扫当中采取“铁壁合围”战术,想把八路军逐一围歼,并企图强渡黄河。那为了保卫陕甘宁后方阵地,保卫黄河,八路军一二九、一二0师奉命迎敌。八路军与黄河儿女拧聚万里长城,浴血奋战,英勇抗日。黄河沿途的抗日民兵组织尽最大努力为前线供应粮食、被服和各种军需物资,担负起繁重的抗战勤务。其中有支“黄河义勇军”抗日民兵组织影响最大。这支队伍的先锋者和带头人就是拓拔河第18代子孙拓守山团长。

拓守山团长穿着一件发白的八路军服,白净的脸上总是挂着一副眼镜,两头翘起的嘴唇感觉总像是在笑。你完全看不出这个面善的却让鬼子咬牙切齿的“恶狠”人,其实就妥妥一介书生。他原来叫拓守一,“一”字是父亲取自《道德经》“一”字的解说“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人得一以灵”(后来自己改名拓守山,寓意“守护河山”)。他从小腼腆听话,在私塾里读着《孝经》、《论语》、《史记》等。外面兵荒马乱的父亲担心,他的中小学就是在私塾里度过。哥哥拓守金就大不一样了,玩世不恭,到处惹是生非,父亲也懒于管理。至到有次在妓院为一女子打伤一富商被父亲逐出家门,从此再没回来。在拓守山的眼里,哥哥是一个抱打不平、敢爱敢恨的人。自己只能在父亲的严管下安分守己的当着一个书匠,虽有不甘但也无能为力。他四处打听哥哥的下落,一直杳无音信。后来他从《申报》看到一则太原会战的消息,上面提到一个叫托守金的抗日英雄壮烈牺牲。他突然紧张起来,读了一遍又一遍。是哥哥?哥哥是抗日英雄?他牺牲了?他压抑着悲痛,一路跑回家告诉父亲。父亲虽不确信,但已是两泪纵横。他埋怨父亲不该对哥哥狠心,他第一次冲着父亲大喊,他泣不成声。

从此他无心教书,后来决然走向抗日的浪潮之中,他立志像哥哥一样。父亲见他去意已决,也不再说什么。他报名参军,改名拓守山。第一次就参加了冬季伏击战。这次伏击战让他亲眼目睹战斗的残酷与恐惧,好多战士并不是牺牲在枪炮下,而是被活活冻死和饿死。前线生活供应极度贫乏,于是他向组织申请,决定成立一支支援前线的民兵组织。他回沙棘滩动员拓跋族的年轻小伙,很快几十人的组织就成立起来。大家在他的带动下,各家拿出衣服、棉被和粮食。他们又发动黄河沿岸的百姓,一些生活必需品源源不断地运往前线。仅半年时间这支组织就壮大到几百人,这支神出鬼没的“黄河义勇军”乘着夜色掩护,偷袭日军据点,捣毁沿途的铁路,让日军头疼不已。

黄河义勇军获悉,有小股日军正向延川清水湾渡口的方向移动,有可能西渡黄河。时间很紧,拓守山立马召集人商量对策。

“在渡口附近秘密埋伏,埋好炸雷。”有人建议。

“到渡口有好几条路,不清楚鬼子到底走哪条!”老伙计说。

“是呀,担心炸雷误伤到附近百姓。”拓守山补充说。

“就是要与鬼子同归于尽,也绝不能让渡过黄河!”一少年突然冒出来激动地说。

“你小子,不老老实实地呆在车队,跑这里瞎掺和什么!”拓守山指着少年说。

少年叫拓小生,年纪不过十六,个头却窜出老高,一副天生牛犊不怕虎的架势。当初召集民兵组织,拓守山嫌他年纪太小,不同意他加入。这小子软磨硬泡,甚至一路偷偷跟随。拓守山只好勉强答应随车队运输物资。

拓守山思考了一会对老伙计说:“我这边设置埋伏,你带人准备几十条羊皮筏,化妆成摆渡人,见机行事!”

“好吧,就这样决定。”

老伙计水性好,又干过摆渡的活。这事交代给他拓守山放心。

于是大家各就其职,一切秘密行动起来。

拓守山带人离渡口10里处的戈壁岭埋伏起来。晌午的日头烤在地上像着了火一样。

下午4时,终于发现有人正向这个方向开来。大约一二百人。

“听好我的命令,不能提前放枪!”大家做好准备,屏住呼吸,静静等待。每个人心里其实涌起波浪。紧张而又期待。

“团长你看,不像是鬼子!”

“是呀,像是八路军,我们自己的人!”这时候拓小生激动地叫了一声,试图直起身。

拓守山立马拽他下去。“情况还不明朗,我们再等等看!”

越来越近,果然是自己人,一个个穿着亲和而熟悉的八路军服。大家站了起来,兴奋地向山下的八路军招手。

山下的八路军也向他们挥手,但是并没有停下脚步,反而更急促了。

拓守山有些疑虑,招呼大家收拾好弹药下山。从岭头绕下渡口,至少需要30分钟的时间。

渡口的民兵发现是自己人,忙迎上去。

“老乡好,我们是八路军,情况紧急,快渡我们过河。”为首的八路军将领说。

老伙计抢先说道:“我们是摆渡人,八路军也得给钱,俺们还要养活一家人呢,请首长理解。”

“当然,当然!”

老伙计招呼人准备渡河。有人跟过来对老伙计嘀咕:“俺们自己的人,为何……”

老伙计小声说:“情况不太对头,听我行事!”

几十条羊皮筏飘荡在翻滚的黄河上,向西勇流激进。老伙计放开喉咙唱起来:“嗨吆,你晓得天下黄河几十几道弯啊,几十几道湾里几十几只船,天下黄河九十九道弯啊……”其他人跟着吼起来。这声音响彻黄河上空,回荡在山谷之间,气吞山河又悲壮……

拓守山等人正穿梭在下山的路上,突然听见爆炸声接二连三地响起,从渡口传来。

“不好,是鬼子!刚才路过是鬼子,快下山!!”大家疯一样往下冲。

当大家到渡口的时候,远处的黄河上漂浮着炸毁的、横七竖八的羊皮筏,还有无数尸体,鲜血如殷红的飘带在黄河上舞动,那一片红与西边的落日连成一片,血腥、悲壮、苍凉!

拓守山跪倒在地,“我的兄弟们,是我对不起大家呀!”他放声大哭。

哭声过后,一片寂静。乌鸦盘旋在上空嘶哑凄惨的叫声让寂静沉入死一般。

拓小生一声不啃地跟在拓守山后边。他小心翼翼地从兜里掏出一张褶皱的纸,“团长,这是前段时间伙计叔让我替他写的入党申请书。”

“俺从小是个孤儿,也无儿无女,大字不识一个,一辈子过的窝囊的很。但有个心愿一直装在心口,如果有一天能加入中国共产党,那就是上天对我最大的恩惠……”

拓守山颤动着双手,“你应该是,你一定是!”

全歼这股鬼子,八路军一二0师对黄河义勇军通报表扬。然而拓守山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相反他心情越发沉重起来。他懊悔不已,他不能自己。他找首长当面陈述自己的错误。

首长拍了拍拓守山的肩膀说:“战斗总有牺牲,战斗需要历练,以此为教训吧。我相信你会成长的越来越优秀。振作起来年轻人!”

是呀,这样算什么?老伙计他们死的安心吗?他拭去脸上的泪,掏出老伙计的入党申请书交给首长说:“请党组织的考察……”

沙棘滩已不再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安静了,完全变成“抗日根据地”。拓跋族人除了农忙时间,就弄舞刀弄棒,联系射杀,又恢复了当年男女“全民皆兵”的时候。为了预防日军的“三光扫荡”,这里修筑了无数地道,家家相连,村村相通。每个地道都设置暗道和明道,不了解的人会陷入云里雾里。重要的军需品和粮食物资都放在地道里,冬暖夏凉又安全可靠。其他地方连年旱灾时候,沙棘滩却因黄河的恩惠而风调雨顺,年年丰收。秋收下来,大半的粮食捐献给前线的八路军。

这一年中原大地正在经历着历史上最苦难的岁月。整个夏天滴雨未下,夏作物枯萎颗粒无收。百姓只能可眼巴巴地期待秋收,却等来的是铺天盖地的蝗虫,田间秧苗被一扫而空。在旱灾天灾,山河破碎,三面环敌的情况下,当地百姓面临生死存亡的危急时刻。八路军号召各根据地向灾区人民捐助粮食。沙棘滩积极响应投入到赈济灾区的浪潮中,他们只留一点口粮,有的几乎断了自己以后的口粮,也要把粮食拿出来运往灾区。这个时候顾不了那么多,救人要紧。拓守山组织的捐钱粮队一共有十多支,为了不被沿途的日军和土匪发现,只能拉开距离悄悄前行。捐粮队冒着风雨和泥泞深一脚浅一脚的长途跋涉。

沿途无数死尸,大多是饿死的,有成群结队的逃荒者,有的沦落成乞丐。两旁零散的树枝一个个像剖了肚肠一样,裸露着一种窒息的恐惧。逃荒的人简直饿疯了,连树皮都不放过。担心粮食被发现引起骚乱,不得已才用油布把粮食裹得严严实实,上面写上“抗日军用弹药”。然而看到逃荒者的样子,拓守山他们真的于心不忍,要不是这批粮食必须运送到指定的捐助区,真想挨着分发给他们,反正都是自己的同胞,接济谁都一样。拓守山碰见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女人披头散发看不出实际年龄,一双失色的眼眸低垂着。他身后的孩子很是特别,约莫五六岁,黑兮兮的脸上一双眼睛怯生生地望着拓守山,突然他举起右手向车队行了一个军礼。正是这个举动让拓守山停了下来,他走过去摸了摸孩子的脑袋,从衣兜里掏出一块干粮。孩子拿过干粮,没有了刚才的拘谨,大口大口的噘起来。孩子吃的太快,不停地咳嗽,身后的拓小生见状从车厢里取下一壶水递给孩子。这时候有几个人围了过来,突然上车掀开遮布,“是粮食、粮食!”这一叫声立马引来其他人,大家一哄而抢。“坏了!”拓守山大声喊:“这是运往前线的,不能动!”他的声音淹没在人群中,大家蜂拥而上,拦也拦不住。运粮队有人鸣枪示警,可是根本没人理睬。最后索性没人再拦,一车粮食一会被抢了个精光。只有刚才的女人和孩子怔怔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她们显然是受了惊吓。“不宜久留,我们快点赶路!”拓守山一边吩咐车队,一边取下一袋干粮仍给女人和孩子。

运粮队经过一个叫瓦窑屯的地方遇到了土匪,双方展开了激战。运粮队的义勇军们拿起枪杆就像换了人似的,个个矫健如飞,弹不虚发,打的土匪嗷嗷叫。土匪发觉车上载着粮食,一个个像疯狗一样向前冲击。前边的倒下,后边的又跟上来,土匪越来越多,团团包围压了过来。这批粮食绝不能落入土匪之手,誓死也要保护好。拓守山一边命令拓小生等人撤出战斗向外突出,一边自己带人阻击土匪的围攻。这时候一颗子弹飞了过来,拓守山应声倒地。他醒过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下午。他被绑在一小片洼地的树林里,他环顾了一圈,他看见拓小生,看见一个个熟悉的面孔。他懊恼的摇了摇头,坏了!粮食落入土匪之手。他和他的战友“全军覆灭”。想到这么重要的任务竟然毁在这帮土匪手里,拓守山努力想挣掉身上的绳索,可是不管怎样折腾都无济于事。这批粮食太重要了,灾区的百姓还眼巴巴地等他们呢,等“黄河义勇军”的雪中送炭。上一次渡口伏击日军的任务失败,这次又是这样的情况,他惭愧不已。他咬紧自己的嘴唇,渗出的鲜血滑落下巴。喊天天不灵,喊地地不应。

拓守山的裤腿渗出鲜血,染红了缠在上面的纱布。一边的拓小生小声说:“团长,你可醒过来了,急坏俺了……”说着伤心地哽咽起来,“团长,幸亏是腿伤……奇怪了,有个女土匪亲自给你包扎的伤口……俺们的粮食被土匪推进地窖了。”

这时候有人来了,一个女人,一个面容清秀、二十多岁的女人。她走近拓守山跟前,一声不响地换下带血的纱布,敷上药。

“谢谢了。请帮帮忙,俺们的粮食是支援灾区的,那里是抗日的主战区。就等着这批粮食救命呢。给你们头说一声。”

“没用的,粮食到了他们手里等如进了虎口,除非……干掉他们!”

“你是?……”

“团长,你被打伤,就是她救的你。”拓小生急忙搭话。

“你们是好人,上次多亏救了俺们。”

原来这个女人就是上次路上碰见带小孩的那个女人。她是河南人,叫秀菊香。丈夫是国名党的将领。前年日军来犯,她和儿子被迫与丈夫分开。在逃亡的路上被这帮土匪绑架,成了土匪二当家的压寨夫人。前些天她带儿子逃出山寨,一路上挨饿乞讨,幸亏碰见拓守山他们。后来她和孩子还是被抓回去了。土匪早已盯上了这批粮食。

“原来是这样,那你的丈夫再没有寻过你和孩子?”

“他已经牺牲了,俺是在报纸上看到的消息。”秀菊香说着又低垂下那双失色的眼眸。看得出来,她很难过。

“俺们得想办法逃了出去!”

“他们盯得很紧……对了,后天是大当家母亲的七十大寿,看找机会……”

秀菊香说完匆匆离开。拓守山目送她远去,心里五味杂陈。不过有她在,就有可能逃出的机会。

大当家母亲生日那天,土匪们聚集在山上大摆筵席。不过看守他们的土匪又多了好几十号人,里外森严,不容易脱身。正尚的太阳白花花地照在拓守山身上,闷热又焦躁。

秀菊香终于来了。她身后跟着俩个挑着酒缸的人。他一边招呼看守的土匪,一边拿出大碗盛起酒来。不一会儿,土匪们一个个东倒西歪。拓守山看明白了,她们是救他们来了,这酒里有蒙汗药。秀菊香向俩挑酒的汉子使了眼色。他们飞跑下来,快速解开拓守山身上的绳子。

大家拿起武器向山上而去。枪声、炮弹声接连响起。嘈杂声、哭闹声一片。不到半个小时的功夫就结束了战斗。

秀菊香带孩子跟随黄河义勇军的运粮队伍。从山西到河南,她一路向导,绕过鬼子的封锁,避过国军的干扰,躲过土匪的偷袭。她熟悉那里的地形,她从小跟着卖货郎的爷爷四处奔波。十天之后终于到达了灾区。灾区的景象惨不忍睹,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这些粮食只是杯水车薪。秀菊香回老家寻找自己的亲人,可是荒芜的家里没有一人,年迈的爹妈是死是活无从知晓。没有亲人,没有身处的家。她决定加入黄河义勇军,将来能加入中国共产党。国共同胞同仇抗日是一家,她相信丈夫在九泉之下也会支持她的。秀菊香的儿子河娃,这个懂事特别的孩子拓守山打心眼里喜欢,他亲切的称呼他叫眼镜叔叔。

拓守山把秀菊香和孩子带回沙棘滩。拓守山的父亲见状心里多少有些不情愿。拓跋是个大家户,祖上也算是有头有面,突然闯进两个陌生人,还是寡妇带着孩子。拓守山看出父亲的心思说:“先暂时住到家里,村西的窑洞收拾好再搬出去。”父亲也只好勉强答应。秀菊香住进来以后,看到老爷子一脸的严肃,心里又拘谨又担心,她抢着忙家里的活,每天屋前屋后收拾的干干净净。村里人并没有老爷子所顾虑的“指指点点”,大家都喜欢这个勤劳又能干的女人。秀菊香在黄河义勇军的队伍里也逐渐成长为骨干,是拓守山的得力助手。随着接触的增多,他对这个女人有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总之有些依赖的情愫。

河娃懂事好学,学过的东西能默记在心。老爷子问一些私塾老师教过的知识,他都能倒背如流。和拓守山小时候一样,慢慢地老爷子喜欢上了这个孩子。老人家有时候静静地端详着孩子,他突然觉得孩子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很像……

老爷子从床柜下取出拓守山兄弟俩的照片,一个人默默地、酸楚地翻来覆去地端详,这是他近年来已经习惯的秘密,只是碍于面子。多年不见大儿子了。虽然曾伤透过他的心,毕竟是儿子呀,骨肉难离,年纪越大,他越发思念。尤其知道儿子抗日牺牲,他遗憾又伤感。

村西头的窑洞收拾的差不多了,秀菊香整理衣物准备搬家。老爷子看着秀菊香要带着河娃走,他突然有些不舍。“西窑洞上边的土质松软,一下雨就漏水,不太安全……要不等过了雨季再搬。”拓守山悄悄地对秀菊香说:“要不等些时日再说,俺爹是舍不得河娃走。”

其实拓守山也是一样的心境,不愿她走。有她在家里才算个样子,家里热气腾腾的。他想等段些时日,找个机会告诉她自己心里的秘密。他想好了,他不止一次对着镜子“演练”自己的“独白”。

山西的一支国军在山窑堡为了阻击日军的进犯,伤亡很大。黄河义勇军是离山窑堡是最近的一直救援队。为了及时救治伤残的中国军人,拓守山接到八路军一二九部的电报,组织实施救援。义勇军趁着天黑迅速出动,伤残的军人一个个被抬下了战场,悄悄转到沙棘滩。

沙棘滩的堆梁场临时搭建了一个个帐篷,灯火通明。有断腿的,有断胳膊的,有浑身鲜血的,叫喊声、呻吟声此起彼伏,那场面血腥的不忍亲眼直视。救援队夜日继日的加班抢救。这天一个满身鲜血、看不出模样的军人说什么也不接受治疗,对着救援队大喊大叫。拓小生端来的药瓶被他打翻在地。这一下惹怒了拓小生,“要不是抗日,老子早想一枪毙了你。要死枪给你自个解决,俺们还图个轻快!拓守山听见叫喊声过来夺过拓小生的枪,“你小子别胡来!”

“我不想活,快毙了我!”那个满身鲜血的军人拽住走过来的拓守山的衣襟。他突然停住了,他盯着拓守山叫了一声:“是你呀,守山!”

“你是?”

“我是哥哥呀……”

两人抱头痛哭。原来哥哥没有死,上次侥幸逃过一劫。这次狙击战自己带领的部队所剩不几。他对不住自己的部下,惭愧家乡的父老。所以才不接受治疗。哥哥拓守金发现自己身置沙棘滩,放声大哭了起来。好多年没有回来了,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地方曾一直牵绊着他,他想故乡,他想亲人。

拓守金被清洗干净,那张明朗的面容显现的生动而亲切,在弟弟拓守山看来。这个盼望已久的面容突然呈现在自己眼前,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拓守金只是皮外伤,没什么大碍。他顾不得自己,他要立马回家见父亲,一刻也呆不下去。

拓守山推开院子的大门,“爹,爹,你看谁回来了!”

老爷子出门,看到面前的儿子,先是一怔,然后老泪纵横。拓守金走上前给父亲跪了下来。这时候侧屋的秀菊香和河娃也出来了。

秀菊香看到跪在地上的拓守金,一动不动。她翕动着嘴唇,身子有些颤动。她强忍着悲痛,可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大颗大颗的滑了下来。

“爹,爹!”河娃向拓守金飞扑过去。

拓守金抱起河娃转了三圈,然后对着儿子的额头亲了又亲。他转头对着秀菊香说:“你们居然找回了家……我还能见到你们……”

这一幕让老爷子差点一口气没吸上来。这又是哪一出“大戏”,让他彻底懵了。好一会他才说话:“我就说吗,这孩子怎么看怎么像……”

其实更吃惊的是拓守山,哪有这么巧合的事!秀菊香竟然是自己的亲嫂子,河娃是自己的亲侄子。吃惊之余,留下的是尴尬,他差点“曝出”自己的不光。他恨不得一下钻到地缝里。这个秘密揪拉出来,扔多远有多远。

老爷子脸上堆起了笑容说:“这就是天意,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村里人都赶了过来,与拓守金握手道好。多年不见的“痞子”竟然这么有出息,不光手下带上千士兵,还是有名的抗日英雄。拓小生见拓守金不好意思,右手挠着脑袋,左手在裤筒上磨蹭。“你原来是守金哥,俺认不出来了。”

“你小子有能耐,差点被你一枪送到阎王那儿了!”

“俺……俺只是吓唬。”拓小生通红了脸,吞吞吐吐。

“逗你呢,好样的!”拓守金拍了拍拓小生的肩膀,呵呵地笑了起来。

拓守金这一举动让拓小生话也多了起来,“守金哥,你为何不参加八路军呢,跟着老蒋干有什么好……”

拓守金笑而不答。大家都沉默了。

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聊家常。老爷子说:“小生今说的话你记着吧,这是俺们大家的心里话。在国军你是个大官,俺们才不稀罕呢,跟着共产党,跟着八路军干才算出息!”

“爹说得对,你那边心里不得劲。”秀菊香接着话题说。

“我一个人想静一会!”拓守金起身离开。他走出院子,一个人漫无目的,熟悉的村庄,熟悉的黄河,熟悉的戈壁滩。对面的黄河,宽厚又安详。他深深地呼吸。

接下来的日子谁也再没提这事。大家按部就班地忙着各自的事。几天后拓守金带着不多的人要回山西部队,拓守山看到哥哥去意已决,也不好再多挽留。现在是国共抗日时期,他理解哥哥的想法,以后还会经常见面。

“放心吧,我回去了给你们写信。”拓守金向亲人们告别。

父亲眼巴巴地目送,河娃追了十多米被秀菊香叫住。秀菊香强颜着笑容向丈夫招手。

拓守金走后。拓守山带领的黄河义勇军在黄河渡口打了几次漂亮战。黄河与义勇军就如一道钢铁长城死死地堵住日军向西进犯的道路。这道血与水铸造的天险,让敌人闻风丧胆。

三个月,六个月,一年,拓守金走了以后又一次没了音信。这一年冬天天寒地冻,老爷子得了伤寒病,再加上对儿子“喋喋不休”之思念,时间不长去世了。其实拓守金一到山西就被逮捕关押。缘由是违抗军令,擅自决断而造成抗敌失利,并有合谋起义参加共党的嫌疑。国军各自为阵,相互拆台,犹如一盘散沙人心已逝。拓守金的顽强抗敌却得来如此下场,这分明是蓄意陷害!

国军节节败退,丢盔弃甲。山西源城要被日军攻陷。源城121监狱关押的大多是国军抗日爱国将领和主要共产党人士,若落入日军之手,必凶多吉少。八路军一二九三旅与黄河义勇军奉命前去营救,于是在源城与日军展开了一场残酷的争夺战。日军与源城中间横着一道天险——汹涌的黄河。日军的飞机大炮把我军阵地炸成一片火海,撕裂出一道道沟壑。炮弹过后一片死寂,日军本以为胜券在握、高傲挺进的时候,对面的重机枪又“哒哒哒”排山倒海地响起,强渡的日军一次又一次被压了回去。中国军人就像变了戏法一样,在肆虐的火海里一次次“重生”。昨天的中国军人兵败如山倒,今天却突然变的强悍无比,让日军捉摸不透。鬼子哪里知道,今天的对手是共产党领导下的八路军!

两天时间的坚持战斗,几千多鬼子被硬生生地挡在黄河对岸。八路军与义勇军用他们的血肉之躯筑起坚固不倒的钢铁长城。其实我军死伤惨重,阵地已是血流成河。拓小生身负重伤,被抬下去的时候嘴里还“叫嚣”着,“打鬼子,打鬼子!”。

源城四百多人被解救出来。国军的的将领唏嘘不已,自己的部队丢下他们逃之夭夭,而八路军宁死不屈营救他们。哥哥拓守金与弟弟拓守山再一次相见,俩人抱头痛哭。无需多言,这浓于水的亲情怎只能“眼泪”解释的清楚。拓守金见到重伤在床的拓小生,他惭愧又痛心。

“兄弟一定要挺住!”

拓小生吃力地抬起眼皮,露出了笑容。他伸出手,试图去拉拓守金的手。突然停了下来,抖动着,又重重垂了下去。拓小生不甘心地闭上了双眼。

拓小生的遗体被抬回沙棘滩。夜幕降临,全村人含泪为他送行。他躺在洒满鲜花的羊皮筏上,手里握着一把钢枪,安详的就像一次远游。陪同他的还有无数个编制的花篮,花篮里点着蜡烛,那点点的灯火把黄河之水映照的生动柔和。悠悠黄河之水,载着他的梦想,还有那红色的星火向东而去。

这是一个秋季,黄河两岸的麦浪一片金色。黄河又涨潮了,浪花凝聚成的力量越发澎湃和博大。拓守山、拓守金、秀菊香和她们的黄河义勇军们,每天练兵、射击,配合八路军打了一个又一个漂亮的胜仗。农忙的时候,他们手执一把镰刀,出没在这金黄的麦田里;农闲的时候,他们就忙乎在黄河岸边,打捞捕鱼。野鸭扑起,笑声不断……

这样的生活又滋生了下一辈人的成长。河娃带着弟弟妹妹们在黄河岸边捡贝壳、玩泥巴、捞鲤鱼。他们把捡起的贝壳串成项链,挂在脖子上;他们把泥巴戏法一样捏成无数小泥人;他们把鲤鱼架在火堆上烤着吃。每每太阳西落的时候,家家户户的炊烟跟着四起,大人们呼唤着孩子的乳名,那叫声与孩子们的嘻嘻打闹声和音成曲,飘荡在沙棘滩上、黄河之畔,那么悦耳,那么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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