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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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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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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向东流》连载

第二十六章 魂归故里 终得“团圆”

祁政委是在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安详地走了。走的毫无征兆,却处处留着痕迹。比如说他床头柜子里那本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他一生的轨迹和秘密。祁明原打算作为父亲的“枕头书”一起烧掉。当他仔细地看过以后,他改变主意了。他要永远地保存起来。这样父亲走的不会太远,或者还能彼此陪伴。还有,他要一一实现父亲未了的心愿。笔记有一处这样写到:“这是一处难得清净的好地方,清幽的梨园,清脆的鸟鸣,滔滔的黄河之水,百年之后在此安详长眠该有多好。那时候,你若也能回来,在这天堂之地我们再也不要分开。生不能在一起,死还要相隔天涯,我会死不瞑目。儿啊,我们什么时候还能相见……”。祁明哽咽着,泪水打落在那页微微发黄的、还能看出多年前遗留泪痕的地方,重新重叠,渗透,漫延。

祁政委下葬的那天,去的人不多,甚至有些冷清,天上还冒着小雨。老人生前提到百年后不能大操大办,不要打搅更多的人,越简越好。建国去了,他当然要去。他一直和祁明在一起,给老人选地址,还请了阴阳先生看了风水。祁政委安葬在沙棘滩一处土丘坡处,远远能望见梨园与黄河。祁明和妹妹又在周围种了几棵枣树和松树。父亲坟墓的左下角,留出一大块空地。别人不明白,只有祁明自己清楚。

安葬了父亲。祁明再次踏上新疆这片熟悉而又伤感的地方,时隔5年,变化的终要变化,不变化的依然是那片安静的胡杨林和嘹亮的军营。祁明回味和寻觅着过去的点点滴滴,概慨万千。当初离开时那么决然,信心满志,归来却徒留一身心酸,一无所有。当然他此行的目的不光是为“儿女情长”,是带着必须完成的“使命”。

秦娟再婚,余思嘉与继父的关系一直不好。升初中时候,孩子选择在一家寄宿学校就读。以前孩子时不时给“爸爸”祁明来电话,诉说自己的心事。近两年孩子的电话少了,他们的交流不再像以前随心所欲,而是多了客气和敷衍,祁明明显感觉到。祁明理解,孩子这个年纪应该有的腼腆,再说中学课程紧张。不过,他必须要明白,除了给孩子鼓励打气,还能给予他什么,对他这个毫无血缘关系,且随时间会渐行渐远的人来说。这次去见孩子,他心里是忐忑不安的,他又想急切见到“儿子”。余思嘉从校门口出来,远远地望见他,踌躇不前。他向前迎上去,他问他,他找话题。孩子除了“嗯”几声,没有过多的语言。余思嘉已长成大小伙了,个头快撵上他了,嘴唇上有浓浓的汗毛。果然如他担心的那样,他们之间成了陌生的熟悉人。

祁明从包里掏出几本书,又掏出2000元给孩子。孩子不接,他硬塞在他手里。孩子说了“谢谢”转身离去。他望着孩子远去的背影,一种悲凉上了心头。

他本想去见见秦娟。现在他改变主意了,他不想去打搅她。和思嘉的见面,让他更没了见她的意义。接下来他集中心思去办一件事。他去军营,他要见军区的首长,他手里攥着替父亲,替余连长写好的“申请书”,悲壮,沉重。t

他是要完成父亲沉积多年的心愿,那就是把余连长的遗骸从中越边境运送回来,与父亲安葬在一起,魂归故里,终得“团圆”。这不光是父亲的心愿,也许余连长在那边也是这么想的,那个遥远的地方,魂断异国、埋骨他乡的孤寂。他生前不与父相认,那只仅仅是口头,或者是情不由衷的行为作陪,他内心或许早已相认。这一点祁明体会到的,余连长把这份情完全表达在他身上。余连长与他不光是战友,更是友人,是兄弟,那种不约而同的默契,那种肝胆相照的情感。这足以说明,表达出他内心的接纳。但这也同样戳痛了祁明的内心,他与王书记之间。不管他对他有多少恨与埋怨,当他看到他手脚铁链,满头白发,一双混沌而又期待的眼神,他立刻就被俘虏,就差叫出声来。他看似倔强的内心这一刻是柔软的,软的几乎要流出来。他强烈地克制着自己。

余连长的遗骸运回,必须经过当属部队、当地民政、退役军人事务局和公安的审批,手续复杂繁琐。祁明把申请递交给他们当年所属的钢铁二连与机械工程营部。在他回到清河县城的一个星期后,就收到了部队的同意批示。他又带着批示文件马不停蹄地赶到当地民政局和退役军人事务局。一切国内手续办妥后,他与建国急切而激动地登上了去往中越边境的飞机。

中越战争结束后,当时两国边境老山主攻4号高地一分为二,中越各占一半,一、二、三号归中方,五、六、七号归越方。余连长与部分烈士的遗体正好掩埋在老山4号高地附近。而此时也正时中越双方边境谈判的胶着和关键时期,所以运回余连长的遗骸又变得复杂和敏感。祁明和建国滞留边境,焦急等待驻越大使馆的消息。两星期后,终于等来了好消息。搬迁动工日子定在3月10日(钢铁二连胜利回归的日子)。在中越边境陵园方的帮助下,余连长的坟墓搬迁如期动工。这天又碰上阴雨霏霏,工人在坟墓上方早早搭上简易帐篷,小心翼翼、一锹一锹地往下挖。快到棺材的地方,工人放下铁锹,用小铲一点一点的向下。祁明与建国静静地立在一边,看不出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这个时候,又有人来,看着装应该是越南人。带头的是一个戴着宽边眼镜的年轻人,他走到坟墓跟前,深深鞠躬,又双腿跪地,磕头。他起身向前,突然跳下坟坑。这一举动懵了旁边的建国和祁明,他们急忙走向前。只见年轻人用自己的双手一边往外刨土,一边用中文说着:“中国哥哥,你要回家,我是专门来为你送行的。”

建国与祁明互相瞅了瞅,又向下无声地端详起年轻人。余连长的棺材被抬了出来。建国与祁明注视着棺材,哽咽出声:

“余连长,我和祁营帐接你回家。”

“我的好兄弟,跟我们回家吧。”

年轻人转头看着建国,突然叫出声,“你是拓连长,拓哥哥?!”

“你是?”

“当年余连长就是为了护送我们而牺牲的。我就是那个被你照顾的越南小男孩。”

“啊,是你,真的是你?!”建国上前,俩人握手,颤抖着又紧紧拥抱在一起。

“这是祁营长。”建国指着身后的祁明。年轻人与祁明握手拥抱。

年轻人叫黎国中。当初叫这个名字是为了表达对中国友人的怀念。他现在在越南共和国外交部中越办工作。这次余连长烈士遗骸迁移事项得以顺利开展,就是以他为越方代表与中国驻越大使馆的沟通协调。每年重要节日他都会来这里献花悼念余连长和其他牺牲的中国烈士。他曾打听过建国的下落,却一直没有音信。没有想到今天居然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建国离开的那天,黎国中来送行。他握着建国的手,迟迟不肯放手。他说有机会一定到中国来,到北京的天安门、长城。这是他多年的夙愿和梦想。他钟情于外交部的工作,就是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奉献微薄之力,期待中越重新建立友好关系,兄弟关系。

“好兄弟,我们希望这一天到来!”

“会的,应该会的!”

“一定要来中国,我们等你!”建国与祁明载着满满的情怀,挥手告别。

将近5个小时的飞行,飞机缓缓地落在机场。机场候厅外早有人等候。有部队的领导,钢铁二连的战友,当地民政局和退役军人办的负责人。其中还有一对特别的人,竟是秦娟和余思嘉。秦娟面无表情,如她身着的一身浅褐色套裙,不冷不温。身旁的余思嘉向祁明招了一下手,这一举动显得拘谨,或者不是心甘情愿,就像旁边有人提示后才不得已做的动作。短暂的寒暄之后,专车载着他们向着沙棘滩的方向。沙棘滩的百姓自发组织等候在村口,两边高高挂起的条幅上写着“欢迎英雄烈士回家”。坟墓周边又重新整理,围上了护栏。余连长的墓碑是大理石的,上面刻着金色的“英雄烈士余百嘉”,背面记载余连长在中越战争中英勇战斗直至壮烈牺牲的整个过程。靠上祁政委的墓碑也同样镌刻着他的生平经历,四周摆满了鲜花。祁明看到这一切,惊讶而激动。他没有想到沙棘滩人如此周到和敬重。原来拓守山知道建国与祁明去中越边境为运回英雄烈士的遗骸而奔波忙碌时,他召集村里人开始修建坟墓。他说应该让英雄烈士体面的回家。这是一个老兵对英雄烈士的真挚情感。这对军人父子,终于在一起了。在这背靠山丘,面向黄河的地方,促膝长谈,彼此陪伴。

遗骸安葬仪式简洁而隆重。部队的领导宣读祭文后,音乐《思念曲》响起,6名战士抬着盖着五星红旗的棺木缓缓走向坟墓。前面的人肃立默哀。而后面沙棘滩的村民排成黑压压的一片,每个人都双膝跪地,无论是男人女人,老人孩子。他们用他们最习俗质朴的方式表达着对烈士英雄的悼念。秦娟伫立在碑前,从后背看,双肩微微抖动,可能是伤心哽咽。余思嘉心思不集中,左看看,右看看,回头看见祁明的眼神,迅速转头。

仪式结束后,秦娟走近祁明身边,“谢谢你为他做的一切。”

“我是为了我兄弟。不过倒辛苦你能亲自来。”

“好像我不该来似的。”

“你告诉过孩子余连长是……”

“这重要吗?他从出生就没见过他。你能指望孩子对他有感情。倒是你这个爸爸,对儿子的伤害不小,在他正需要你的时候,你决绝离开。”

“所以说你告诉孩子我不是他亲爸,不该对我有所期待是吧?”

“没错。孩子从以前的依赖中走出来了。他现在的爸爸对他很好。”

“我算什么,我当然自知自明。但是孩子毕竟是余连长的亲生骨肉!”

“所以我再三考虑才带孩子来。”

一阵沉默。有人过来打招呼,祁明借机转身,走开。参加安葬仪式的人群渐渐散开。祁明又回来了。他拿着一瓶酒,西北郎酒。当年他与余连长经常一起喝的。这款酒辛辣甘烈,又醇厚细腻,就像西北汉子的性格一样,刚烈中又透着一股子柔情。他在墓碑前摆上两个酒杯,放一盘花生米。祁明聊起了当年在部队一起的情景。一个人娓娓道来,一个人安静聆听。就像多年未见的战友兄弟又重逢一起。祁明每喝一杯,就地祭奠一杯,兄弟俩“推杯换盏”。

建国回去不见祁明。他知道他又回去了。他也向着他们一起的方向。只是他没有去打搅他们,远远地看着。他们“一起”聊什么,他也清楚,他就像在他们身边。建国听见鸟鸣,听见风声,听见黄河咆哮,听见哽咽……

这一幕,建国回去辗转反侧,于是写下《感恩》:

尘埃落入尘埃,堆砌一个高度

生长的语言在墓碑前后

生与死的对白

彼此感恩,柔软到骨髓的坚硬

风雨侵蚀不掉

岁月凝结的凸出人格

生者与逝者

负重的泥土上

各自找到回家的路

在修建墓地和安葬仪式这事上,祁明和建国即感动又欣慰。当时他们只顾着迁移余连长遗骸的事,没想到回来早有人安排的妥妥当当。看着叔叔蹒跚着脚步忙前忙后,他仿佛又看到了他当年公社时期的样子,有魄力有干劲。但毕竟年纪大了,佝偻着身子,越发的变小,又慢慢的变大。叔叔告诉他,自己也是一名老军人,对待英烈是天大的事,必须做到尽心尽责。老人说这话是,眼角洋溢出自豪的光来。

修建墓地的大半费用是钟明掏的,建国后来才知道。建国说这费用他会想办法还给他。叔叔说不用了,这是钟明心甘情愿的,建国还要坚持,叔叔急了,你别为难他了。他这样做心里些许会踏实一些。建国说好长时间再没见钟明了,他还好吧?叔叔叹了口气说,钟明心里一直有愧,他说对不住沙棘滩的父老乡亲,对不住你。

“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他也是身不由己,我理解。”

“你能这样认为,俺心里会亮堂些。不过哪能说过就过,钟明心里是个坎。他一时鬼迷心窍,做了不应该做的。俺这个当爹的也有责任哩。”

“下次他回来俺哥俩好好聊聊,让他放下负担,好好工作就是。”

“好呀,下次回来给你当面认个错,兄弟嘛总归是一家人。”

“没那么见外,俺们聊聊家常就是。他与叶青关系现在怎样?”

“不好,可能要离婚。唉,昊宇以后要受罪哩。”

建国没再继续问下去,“他们的事你也左右不了,保重好您自己的身体才是。”

“当老人的,只是希望儿孙们好好哩,俺都这把年纪了,老天爷早收了早清净哩。”

“……叔。”

“俺不得不服老,真的是力不存心哩。你对人大度,坦诚不私心,这点俺还不到哩。”

建国理解这话的一半“留白”。“你老当年可是响当当的人物,俺们后生不如。你放心,俺和钟明好着呢。”

拓守山接连几声“好哩”。

建国搀扶着叔叔。蒙蒙的天色,努力着透出一点亮色。

兄弟入乡土为安,与父亲一起长眠于此。祁明完成了一桩心愿,神圣而又伟大,他心里无比踏实。但是他心里还有一个“梗”,那便是余思嘉至今都不知道埋葬这里的是他的亲生父亲。孩子表现的淡漠、心不在焉深深刺痛了他。哪怕面对是一个陌生的英烈,也不该这样。他当时恨不得拎起他,告诉他事实。他没有,他最终放弃。这也不全怪思嘉。

他与思嘉之间,时间就可以隔阂,原本就失去了可以支撑的情感纽带。可是余连长不同,他是他的亲生父亲,他是他唯一的亲生骨肉。然而,秦娟告诉他,她带思嘉来,完全出于“一种礼节”。从小照看思嘉长大的“爸爸”不负责任的离开,本就给孩子极大的伤害,现在好不容易习惯,她不想打搅到孩子,打搅到现在好不容易建立的家庭。她只想孩子能平静幸福地生活。所以祁明没有理由,也没有勇气告诉思嘉所有的真相,强求一个毫不知情的孩子,也是一种伤害。孩子只是习惯在他现在拥有的生活里,这没有错。他只是替死去的兄弟难过。这“剪不断理还乱”的矛盾。

秦娟和思嘉离开的时候,祁明送他们。一路上几乎没有什么交流。祁明看着她们母子穿过隔离栏,接受检票。思嘉回头向他挥了手,他突然听到思嘉嘴里说出一句似清非清的话。祁明听出来了,应该是“爸爸再见”。他已是泪流满面。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

部队的领导告诉祁明,他这次开了一个好头,为4号高地掩埋的英雄烈士找到回家的路。4号高地面积虽不大,但战略意义非常重要。听说这块地方很有可能回到中国的怀抱。为了和平,两国人民都在做着积极的努力。在期待与守望中,4号高地在一年后终于如愿回到祖国怀抱。中越人民从此唇齿相依,和平共处。黎国中也成为驻中大使馆的工作人员。他如愿来见到了他心心惦念的天安门和长城。

每年清明他都会来沙棘滩看望英雄的烈士。他说这里是他的第二故乡,除了家人,这里就是他最亲的人。他特别迷恋这里的黄河,中国的母亲河,沉稳厚重又不失铮骨之气:深仁,厚泽,雄浑,磅礴。见到中国的黄河,他自然会想到流经越南北部的另一条河流,此河因流经红土地带时挟带大量泥沙,水呈红色,因此得名红河。它是越南北部农作物灌溉和经济发展的主要保障。因为红河的存在意义,才得以实现越南南北的平衡和稳定。黄河与红河同样,也是饱受战争创伤、民族自强的生命之河。在抗日战争的时候,都有着可歌可泣的英雄故事。因为相似的历史经历,中越应该兄弟般携手相助,抵御外侮,永远和平幸福下去。在他的办公室里,几乎都是“中国元素”,他说只有这样,才无时无刻地融入这个大家庭,才能更好地亲近和理解这个伟大的国度。时光飞逝,斯人已去。每每在沙棘滩,在这黄河之畔,他们怀念故友,他们并肩一起,那种超越国界兄弟般的情怀,就像这滚滚的黄河之水,感恩,奉献,忠诚,持久。

岁月在蹒跚中,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来到了新千年。建国与赵芳芳仍然忙着沙棘滩光伏园区新项目的事,光伏园区从原来的10万千瓦增加到现在的60万千瓦。从沙棘滩到腾格里沙漠,除了一片一片的植被,就是几处静卧在沙滩上,闪闪金光的光伏园区。不光如此,在凸起的沙丘上又竖起一一个个风力发电机。这对于阴天,风力发电机与光伏形成互补,照样可以发电。日照、风力、沙漠在这里完美聚集,“天地合一”,共同孕育和造福着这一片土地。虽然身处荒原,它却源源不断地把电力输送到各个城市甚至千里之外的地方。这不正是守候在沙棘滩的人吗,他们孤独而倔强地奉献着自己的青春。当他们凝望着城市的灯火,聆听着轰鸣的机械声,他们会感受到内心的骄傲与自豪。

祁明现在在省城做起了消防器材生意,虽然刚起步,但也做得有声有色。这都得益于以前战友的功劳,他们大多都是各个单位的负责人。开始他还觉得难为情,靠关系争取来的业务总觉得不得劲。可如今这社会,哪有不靠关系的道理,人情社会要学会着适应。祁明慢慢着进入角色。他总算有个情愿奋斗的事业,他又燃起新的希望。祁华与方青明结婚后就安居在省城,很少回来。河兴县城的房子基本是空着没人住,祁明租了出去。祁明从省城回来,直接回到沙棘滩,小住几天。对于他,家就在沙棘滩。

安琪的菜店生意越来越好,现在开起了几家连锁店。她雇了专人打理,再也不用起早贪黑。她又恢复了以前精致的模样。她买了一辆雅阁本田小轿车,经常穿梭在城市的街头,俨然成了一个十足的城市人。有时候他过来祁明这里,他帮祁明出出主意,跑跑业务。下班后一起去接岳岳放学,一起回家做饭。这一幕,又恢复了过去一起的样子。这个万家灯火的城市,因为有了纽带和牵挂,才不觉得孤独与彷徨。但她们之间的关系仅此而已,因为尴尬的关系始终刻意保持着距离,她们更像亲人一样,本是亲人一样。

如果说没有非分之想,那也不可能。一个还保留着军人的体格,一个依然风韵犹存。有时候只有两个人的时候,那种情不自禁迸发出来的情感,从内心深处弹出,强烈而持久,甚至有着幻想肌肤之亲的冲动。无论是祁明,还是安琪。当岳岳赫然出现在面前,她们所有的“非分之想”戛然而止。他们在道德礼仪与真实情感的中清晰而又凌乱地来回波动。岳岳这孩子早熟,他仿佛感知到她们之间的关系,有意为她们制造空间。他当然希望祁叔叔与妈妈走到一起。可是,他那里得知,横在他们之间的是一道无法逾越的墙壁,坚硬的令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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