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胡刚的头像

胡刚

网站用户

小说
202301/06
分享
《黄河向东流》连载

第二十九章 看似向好 却有隐情

钟明再也没有像学校那样的竞争压力。在教育局副局长的职位上,他陡然感觉到从没有的轻松。每天上班,有人为他沏上茶,茶杯的旁边准时摆放着当天的新闻党报。但“一份报纸一杯茶”的清闲并没让他从内心真正松懈下来。他琢磨着再努力一把,争取个局长的职位也算是心满意足了。无论是学历或者年龄,还是从人脉关系上,他是有这个优势的。正局长已是五十多岁的年纪,头上挣扎的几许稀疏的头发,足以证明他的“不成气候”。钟明的升任只是时间的问题,他所谓的“努力”,只要与任职清河县常务副县长的赵源搞好关系就好。有了赵源这块金字招牌,他在单位自然有了底气,他可以堂而皇之地享受着他“应有”的待遇,他可以在班子会议上浓墨重彩地表达着自己的观点;他与局长意见不合,甚至可以拍桌子走人。

钟明有了地位,就有了脾气。他莫名地发脾气,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他不是不端正自己的身份,也不是没提醒过自己。可是那种情不自禁滋生出的优越感让他很受用,以前从没有的感觉。比如他去各学校视察工作,他会学着、习惯地适应一个领导应有的姿态,背着手踱着步子,又是指导又是讲话。他也会语重心长地表达着对学校的关怀,他平易近人地问候着那些工作辛苦却还没有编制的老教师们,他悲天悯人的关注着那些成绩优异、生活困难的孩子。过后,学校依然如此,他也依然享受着他“一份报纸一杯茶”的时光。当然他不是不想解决问题,政府不出面他根本解决不了那些棘手的问题,所以只能摆摆样子,走走形式而已。

然而到局长人选的时候,他竟然连候选名单都没有进去。赵源说这次县常委投票表决意见不一,他也是爱莫能助。他安慰他,他还年轻,有的是时间。钟明原本失落的心情在赵源的说服下释然了,甚至有些感动。赵副县长为他的事的确是尽心尽力,他应该感激不尽。趁中秋节之时,钟明去了赵源家里。俩人一边喝酒一边聊。钟明一番动情的表达之后,泪眼婆娑,他诉说着自己的不易,为了工作,他妻离子散,又得不到家人的理解。这个中秋团圆的日子,他只能首先想到的是赵副县长这里。赵源说你还好,起码有个大家,父母都健在。他才是孤家寡人一个,身边没了亲人,唯一的妹妹也成了仇人。钟明还没完没了,赵源看了看墙上的钟表,钟明这才起身出门,赵源说不送了就随手关上门。钟明被风一吹他的酒劲又来了,晕晕昏昏。他坐上回沙棘滩的车。他虽然不太情愿回去,但这个时候又能去哪里。赵副县长说的没错,自己起码还有一个家。赵副县长现在一个人,谁能理解他光鲜亮丽的背后藏着多少心酸呢。

钟明对赵源毫无保留的倾诉,不都是“有感而发”,关键是要打好感情牌,有意拉进他们的距离才是。不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这点心思赵源早就看出来了。安慰对方,最好是把自己说的很惨。赵源是完全做样子给钟明看的。他心想他拓局长到了这个位置已经不错了,当初不是因为和自己站在一条线上,能有他今天。再说,此一时彼一时,到这个位置要小心多了,多双眼睛盯着自己,不能给自己再制造麻烦。这人吗,要懂得适可而止,就像赵本山小品里的台词,不管你飞的再高再远,关键是要平安着陆。罗书记、王书记不都是欲望熏心,最终断了自己的前途。他们要是能有自己的“未雨绸缪”,也不至于是这样的结局。赵源诡异一笑。

新上任的教育局长是从人事局调过来的,年轻有魄力,工作起来雷厉风行。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钟明不得不收敛起他的“性格”来。时间长了,他觉得压抑又无聊,完全没了以前的心情。而且,他明显的感觉出来了,赵源与他渐渐疏远了关系。有好几次要求上门拜访,都因不便而被拒绝。其实从内心来讲,他并不是把权利看得十分重视,可是他又不得不去想。他也不得不承认,这种不平衡心理主要来自一个人的影响,那就是哥哥建国。他与建国本没有什么过节,可是他与他的“比较”,从小时候到如今,似乎形成一条无法挣脱的枷锁,这让他十分苦恼。他把这种心理怨气自然转移到建国身上。在家庭婚姻上,他输了,输的很惨。在事业上,他只能削尖了脑袋往上爬。可是,他与建国仍然有着距离,建国是正科级待遇,他是副科级。而且,建国在沙棘滩的名望很好,受人尊重。他呢?他心里苦涩又不甘。凭什么他们之间是这样截然相反的境况!凭什么得不到家人的理解和支持。回家总是父母喋喋不休的唠叨呢。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孤单,卑微的孤单。那种积压起来的灰色、忧郁、空虚和嫉妒环环相扣,强烈地笼罩在他心头,明亮不起来。原本他还是能为自己挣脱出一丝光亮的,就凭赵源曾对他有过铿锵有力的承诺。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来越心浮焦虑,根本看不出以后的希望。于是他又申请希望回到学校,学校虽然压力大,但起码教书育人也算过的充实。他的申请没有得到批复,他没有立竿见影地去找领导,他犹豫了,或许是领导在斟酌他的“下一步”?他还是有希望当上局长的。有了这样的想法,他安静了下来,必须按耐住自己的心情。至到,再一任局长又与他失之交臂。他彻底等不住了,他又接连写了几份申请,仍然是茫茫无期。他开始有些自暴自弃,上面交代的工作他敷衍应付,甚至干脆有意逃避。在外面排泄不了的情绪,他便一股脑地带到家里。他对父亲莫名多了怨气,走到这一步似乎与父亲有脱不了着干系。从小到大,他一直被父亲“安排”,从小他言听计从。现在他会和父亲顶嘴。拓守山大多时候是默不作声,他似乎默默接受了这种变化。紫霞实在看不下去,哥哥几句,钟明就冲着妹妹发脾气,紫霞不再说什么,摸着委屈的眼泪。别人可以惯着他的性格,紫萱不会的。“有本事去外面横去,一个大男人在家里横算什么能耐!”紫萱的话扎进他的心窝,他气呼呼地摔门而去。过些时日,他又回来了,就像没发生事一样。这种“正常”状态持续时间不长,不知谁又惹得他哪根神经,他又开始发作。反反复复,喜怒无常。他彻底变了,变得连他自己都陌生与鄙视。

父亲真的老了,原来那副不服输的身板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拄上了拐杖。钟明似乎从没清醒地感觉到这样的变化。每次与父亲拌过嘴,他心里是自责的。对妹妹也是,这么多年都是她俩照顾父母,替他这个当哥哥的背负了不少的担子。他的心事唯一会说给母亲听,他说着说着就有了哽咽。不知道怎么,现在的他一说到伤心处就容易掉眼泪。他原来可不是这样。其实他被任何人需要理解和温暖。回来时,他会想象出很多和谐的画面。可偏偏是,这种不由控制的情绪很容易波及到家人。这让他很是苦恼。他有时候会突然冒出一个荒唐的想法,辞职下海。不过这个想法很快闪过,在他的字典里,可能永远不会有这样的选择。他说服不了家人,更说服不了自己。否定了一个想法,他会冒出另一个荒唐来,他想追求安琪。他喜欢她?模糊不清。有一点可以清楚,他会在他们面前得到一些心理平衡,对于赵源,对于建国而言。他寻到安琪的电话号码,发了一段似是非是的“表达”,摁了发送键的那一刻,他开始坐立不安,他一边期待一边又逃避似的。久久不见着她的回复,他后悔起自己的荒唐与无耻来。他立马又发了一句过去,“发错短信,抱歉”,刚稍稍有些释然,这时候对方的短信过来了,“是祁明吗?真的是你吗?”紧接着电话打了过来。他连忙摁掉。电话接着又响了起来,他逃避一样的扔掉手机。电话接连叫了几次。他怔怔地看着手机,感觉到的失落和耻辱。自己到底要干什么,他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不尽的烦躁。钟明心神不定,整夜失眠。他抑郁了,他去了心理诊所大夫告诉他。他请假了一段时间治疗,效果并不明显,后来又申请休假了半年。这段时间,他心情时好时坏。在心理大夫的建议下,他参加了一个外出自驾游的驴友组织。登山,探险,徒步沙漠,使他暂时忘却了所有的烦恼。在一次徒步沙漠中,他与其他队员走散迷了路。他漫无目的的行走,口干舌燥浑身乏力。他干脆躺下来,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在昏沉中,他感觉自己被人拖着一步一步艰难移动,身子摇晃在干裂的日头下。当他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普通人家的大炕上,一个又瘦又黑的老人坐在旁边。原来老人正是植树造林的传奇英雄沙木格。以前在沙棘滩植树造林他们见过。沙木格老人已是80多岁的年纪,现在还奔波在荒漠上治沙种树。老人说他这辈子算是与沙漠交上恶战了,停不下来。当年儿子被沙漠吞噬的那一刻,他就发过誓,活一天就必须减少一粒沙尘,多出一块绿色。沙木格老人说,今个要不是遇见,你是凶多吉少,再累也万不该在沙漠里睡了过去。钟明躺下的那一刻,他心里其实是清楚的,他已经做不了自己的主,一切听天由命吧。现在回想起来有些后怕,自己真要是交代在沙漠里,定会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老人的故事让钟明感动和敬佩。他决定暂时留下来。他每天跟着老人出没在呼呼作响的风沙里。

经过一段时间与老人的接触,他被他乐观豁达的心态感染着。不善言辞的老人偶尔说出的话让他细细琢磨,有所感悟。比如说他告诉他,人之所以累,都是因为活在别人的世界里,而丢失了自己内心的东西。这不正是说自己吗?其实老人早就看出了他的心思,他说这话是有用意的。他劝他回去,回到他应该回去的地方。钟明回去了。他如愿回到学校,回到叶青曾工作过的学校。从教育局副局长的位置到乡村学校,而且还是一名普通老师。很多人不理解他的做法,说他是犯了错误才被下放。赵源找过他,一副关心他的样子,说他这是何为,拿着自己的前程呕气,即是回乡也起码是个校长才是。钟明谢绝了他的“好意”。现在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卸下“权利”,从没有过的轻松。他终于沉淀下心来,一种潜入心底的安静与踏实。

关于儿子的“风言风语”,拓守山表现的异常冷静。他人老了,心里还明白着哩。儿子的这样做是挽救了他自己,挽救了这个摇摇欲坠的家。儿子抑郁,对他发脾气,他难受,他难受的不是儿子对他的态度,而是他心里有愧,儿子变成这样他有责任。当儿子向他坦诚自己的想法时,他是支持的,哪怕儿子说辞职回来,他也得支持。还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呢!儿子能活着回来,就是最大的幸运。他一辈子争强好胜,最后争出个什么名堂,经历了这么多,活到这把年纪,应该活出个明白来。作为承上启下的拓跋河第18代子孙,他自豪于他把自己最鲜活、最澎湃的青春给了那个岁月。回首往事,几多感慨,曾经那么鲜亮的人如今却是老迈昏晕。大把黄土都埋过脖子的人,还有什么不了的心结呢。他曾把所有的希望挤压在儿子身上,他希望他出人头地,光耀家族,然而如今却落个害人害己。他颤颤巍巍地走到家训牌匾跟前,想伸手上去,重复了几次都没有够着。紫霞走过来,“爹,让俺擦,你都这样了别再添乱了。”他只能作罢,他望着女儿擦拭完出了门,他又凑上前,对着“重德修身,严操品行;勤俭治家,和顺齐家,技长兴家,忠孝传家;国有难,汝应当前,泯躯而济国”的家训牌匾,嘴里念叨着:“俺们做的不好。俺只求保佑儿孙们平平安安就好。”

对于钟明的做法,建国觉的意外。当他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沉重一半,轻松一半。沉重的是他与弟弟之间无形的隔膜,使他从没有真正走进和了解过他。他只沉浸在自己的“优越”里习以为常,他不是不明白这种“堂而皇之”的伤害,对弟弟意味着什么。这对他对他“抑郁”的事一点都不清楚,或许就是置若罔闻的淡漠罢了,钟明走到如今这一步,难道不是自己的自私作祟?当然他也是轻松的,对家人也是一种解放。钟明终于从泥潭中走出来了,能豁达积极地面对。真照以前,他甚至担心他可能会走上一条不归之路。这对建国自己,也是一种警示。人与人之间的差别有时候只是一念之差,便成了截然相反的结果。他承认,他并不比别人高尚到哪儿去,表面的高尚都是内心无数个自私的挣扎。刹住一念之差的不是高尚与卑鄙的结果,而是平衡心理的关键抉择。截住欲望,内心踏实,反之是惶惶不安。正是因为这样,才不让他在关键时候迷路,扶正他到归途;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理所当然地沉浸在一种习惯和自我里。他突然心血来潮,想立刻去找钟明,弟弟,来兄弟一番的促膝长谈。他跨出几步,又停了下来。犹豫再三,他放弃了。

学校教职工宿舍的一处墙角下,摆放十多个花盆。不过花盆里的花大多都耷拉着泛黄的叶子,萎靡不振。钟明把它们搬到阳台上,重新换了土壤,浇了水。一个星期后,这些花盆的叶子明显精神了,青绿透着亮色。渐渐地,又浓密饱满起来。其中一盆鸢尾花,长势尤其喜人。6个花瓣状的叶片构成包膜,里面的花形似翩翩起舞的紫蓝蝴蝶,芬芳淡雅。其他的老师谁见了都说奇怪,他们原来轮番着伺候,从没见过这盆鸢尾花这般得娇艳。钟明说鸢尾花的温度最合适为18℃左右,放在墙角下不见阳光当然长不好。如果光照超过25℃,也会枯萎。娇气着呢,得用心照顾。他之所以对养花有所心得,这完全得益于叶青的影响。叶青爱好养花,原来不大的宿舍,摆满了各种类型的花。自从钟明调到县城,很少来过叶青的学校。偶尔来一次,待的时间也不长。他说自己有鼻炎,对花粉过敏,尤其这盆鸢尾花刺鼻。那时候其它花长势都好,唯独这盆鸢尾花长得矮小萎缩,谁看了都嫌弃。后来她送给梁子宽,梁子宽离开叶青又搬回去。然而,现在,钟明突然心血来潮养起花来。这些盆花大半是叶青留下来的。都说见物思人,钟明重新收拾养起花来,难道是?说来也怪,他再也不提鼻炎的事。其实根本不是花粉的影响,而是他对叶青本人的成见。那时候他对叶青的态度是冷漠挑剔的。现在钟明一有闲余时间,就不停地捣腾他的花,每天都是如此。有些善于“联想”的同事,有时候故意在他跟前提及到叶青,他便立马岔开话题,同事也不好再说什么。有一次紫霞去学校给哥哥送月饼,才发现哥哥宿舍摆满了盆花,她回来告诉紫萱,紫萱告诉母亲。大家都有一种期盼。然而钟明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谁也摸不透。大家忘记好久的叶青,人到底去了哪里,谁也不清楚。连天宇也不知道,叶青偶尔来学校看天宇,天宇只是顺从地接受着。她从来没问过妈妈住在哪里,在干什么,叶青也没告诉过她。紫萱说天宇,你娃真是少了一根筋,没头没脑的。天宇不服气地歪着小脑袋。知道与不知道又能怎样,她小小年纪又无力改变什么,她也懒得再去搭理大人们的事。反正是一家人逼走妈妈,让她成了没妈妈的孩子。虽然她不咋懂大人们之间的恩恩怨怨,爸妈为什么要离婚,但她知道爸爸,还有爷爷奶奶都不咋喜欢妈妈。妈妈呢,她也是伤心过,当初她不带走她,那么狠心的抛弃她。现在妈妈见她,她并没有表现出多少高兴。她怨妈妈,怨爸爸,怨爷爷奶奶,怨这个不完整的家!她心里装着难过与委屈,只是不愿说出来罢了。钟明调回乡下,他要天宇转学跟着他一块回去。天宇死活都不同意,她申请由原来的走读生变成学校的住宿生。吃住在学校,她自个主张,她成了个自由人。这孩子越大,越有心事,越不爱说话。也许这就是她回馈给大人的一种无声抗力与叛逆。恰恰是这样的行为,让一家人难过与纠结。他们那么爱她,从小一直看慢慢长大,上了中学咋就变了,不愿回来了呢。每个周末,拓守山一都捎话带信地让孙女回家,为她准备了她最爱吃的。可还是见不到孙女的身影。钟明一个人回来,饭菜端上桌,拓守山对着老伴叹气,这孩子咋回不来呢,俺们到底把她咋了。钟明只好劝说,她自个会照顾好自己,由着他的性子去。到了放长假,天宇大半呆在县城的家里,说没人打搅要复习功课之类的。钟明劝她回老家,见劝她动不,嚷上她几句。她不耐烦,摔门而出。

这时候一家人才惦念起叶青的种种“好”来。拓守山对着钟明语重心长,“天宇这孩子嘴上不说,心里其实怨着俺们哩,俺明白着哩。你现在一个人总不能这样漂着,你看你们还有没有复合的机会。爹没有过多的奢望,只求你平平安安,有个完整的家。俺和你娘以后老百年也睡的踏实。”秋莲在一边附和,“你爹说的在理哩,俺们再不图别的。要不俺们上门当面道歉,看有没有挽救的机会。”紫萱在一边瞥了二老一眼,“早干嘛去了,这时候成明白人哩!”

“别说了,俺的事俺知道。”钟明这么一说,大家安静下来。

钟明出门。秋莲对着紫萱说:“你和你嫂子关系一直好着哩,看你能不能……就当娘求你了。”

“系铃还需解铃人,还要看俺哥的主意。”

“听紫霞说你哥在学校养起花来,他以前哪有这样的心境,还不是……你哥是拉不下面子哩。”

“都这个时候了,还要啥面子。这一家人都是让面子害的!”

紫萱是嘴上硬豆腐心。哥哥的事她不是没关心过。自从哥哥“变”了以后,她开始心疼起他来。她让梁子宽打听一下叶青的去处,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

梁子宽说:“你就别掺和这闲事。”

“自己的家事,咋就成了闲事!”紫萱把哥哥这段时间的种种“倾向”全部告诉梁子宽。

梁子宽说:“那又怎样,现在不是取决于他的态度,而是叶青人家。”

“我知道是这个理,又不是让你劝和,帮忙打听一下,说这么多废话干嘛!”

梁子宽最近一段时间总在忙,一个多月没回来了。这天趁老公的生日,紫萱决定亲自去市里一趟,一是想给他个惊喜,二是为哥哥的事,这事再不能拖下去了,要商量想出个法子来。她是临近中午到了老公的单位。她没有进去,选择在马路对面的超市门口把自己遮掩起来,静观下班后陆陆续续走出的人群。梁子宽始终没见出来。她进去单位一打听才得知老公让开水烫伤了脚,住医院了。紫萱不由得心头一紧,这么大的事他竟然没告诉她。她匆匆忙忙地赶往医院。她进去的时候,梁子宽正躺在病床上翻看手机。见紫萱进来,他怔了一下,立马放下手机,“你咋知道我在医院?”“我是最近右眼跳的厉害,有知觉。”紫萱走到床前,翻开被子看着他包扎的脚,“伤的严重吗?也不告诉我,怕我担心是不是。”

“啊,没事,住几天就能下地了。这么远的路总不能麻烦你跑一趟。”

“还跟我客气上了,不让我来,还能让谁来。是不是有照顾你的人了。”

“啊?哪有的事。胡思乱想什么!”

“开开玩笑,这么激动干嘛!”

“对了,我饿了,你出去买点吃的回来。”

紫萱出去。她又突然想起什么折回。梁子宽像是正要打电话,见她回来连忙挂掉手机。“我正想给领导说一声下周就可以上班了。你怎么回来了?”

“还没问你要吃什么?”

“随便。什么都行。”

“哦。”紫萱出去了。她打听到附近有一家清炖土鸡店。这里的清炖土鸡是特色,味道不错。她正在等红绿灯,从对面的路口走过一个人,紫萱仔细地看着她的背影,叫了一声,对方没听见,她又叫了一声。车辆声嘈杂,对方根本听不到。旁边的人都转过头瞅着她,她再不好意思叫出口。她眼巴巴地看着她拐进一条小巷。绿灯亮起她加紧脚步,可是那条巷子再也找不到那个身影。她来回寻了几趟。她失望地折回。她回到医院,她告诉梁子宽,她看到一个很像叶青的人。

梁子宽说:“你确定?”

叶青摇了摇头,“说不准。”

“你一定看错人了。她怎么会在这里。”

“也许吧。”

紫萱订购了蛋糕为老公庆生日。梁子宽说在医院哪有那心思,坚持让紫萱退掉。紫萱看他这样,也没了心情,于是就退掉了蛋糕。梁子宽上洗手间,窗头的手机突然响了,她一看是一个叫“友情”人的电话,响了几声挂掉。接着又来了短信:“祝早日恢复,生日快乐吆。”紫萱记住这个号。她为什么这样,她也说不上,有一丝好奇,或许是其他的。梁子宽出来,紫萱整理床捕,一边说:“手机刚响了。”

梁子宽拿起手机,“哦,同事的。你没接?”

“没有,我只听见响了。”

“懒得回他们,不就是想知道我什么时候可以上班,烦心透了。”

第二天梁子宽出院。紫萱收拾东西要回去。紫萱没有直接去车站,而是找了一处僻静处坐了一会。她下决心似的站起身,径直朝对面的公用电话亭走去。她拨通了那个让她心神不定的电话,那头一直没人接听。她挂掉停了一会,又拨过去。那头终于接通了,一个声音,一个熟悉的声音:“喂,您是哪位?”

“我,紫萱……”

那头沉默了一会说:“他都告诉你了?我……”

紫萱要见叶青。叶青推脱不过只好答应。俩人相见。紫萱确定说道:“昨天我看见你了。其实……”

不等紫萱说完,叶青急忙解释,“对不起,走到这一步我自知愧疚。既然他都告诉你了,我也没什么隐瞒的了……”

紫萱彻底怔在原地。她原本只是以为梁子宽隐瞒她的去处。她原本只是以为她们是正常的关系而已。她原本只想竭力挽回她与哥哥的关系。没想到叶青的话犹如刀子戳心,始料不及,她们之间居然是这样的关系!

这时候叶青的手机响了,一次,两次,三次。紫萱一把拿过叶青的手机,大声叫道:“我和叶青在一起,你不想过来当面解释清楚吗!”

“……紫萱我给你解释……”

“我不听!不听!”紫萱竭底斯里的叫道。

那头除了深呼吸,还有极不自然的窸窸窣窣的声响。紫萱甩头而去。身后的叶青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怎么就稀里糊涂走到今天这一步,她内心是纠结不安的。她本不想有意伤害到紫萱,可是,还是赤裸裸地发生了。她与梁子宽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上的大学,一起来到陌生的地方做了同事。这个冥冥之中的牵制让她们之间自然多了比别人的熟络与亲近,但又是一种无法言状的关系。对于一个被爱抛弃,身在他乡人来说,她内心是孤寂与委屈的。即使这样她们之间始终克制着一种“既定”的距离。至到离婚辞职,她四处漂泊,精神与生活的困顿使她没了方向。这时候还是梁子宽伸出了援助之手。终于她们在一场酒后的夜晚在一起了。自然又不安,顺从又矛盾。

紫萱的眼里,决不能容留一粒沙子。她回去以后时间不长就向梁子宽提出离婚。拓守山与秋莲惊讶不解,问她为什么。她没有告诉他们实情。这时候的钟明倒显得沉静,他似乎早料到了这样的结局。他还是那副“处世不惊”的样子,忙着他的教课与盆花。从此,谁也再没有提及到梁子宽与叶青。就这样被时间删除,没了任何联系。

本文连载章节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