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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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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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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向东流》连载

第二十一章 酸甜苦辣 宽窄于心

家里这般情况,赵芳芳也无能为力。她现在唯一做的是,对小宝多一些照顾,多少能安抚一下婆婆和哥嫂。她主动为小宝缴纳了一学期的学费,给小宝的生活费每月多出200。这事让建国心里安慰了不少。他知道她也不容易,她原来一直默默资助着3个上学的农村孩子,已经长达4年的时间。他后来才知道。这几个孩子都是沙棘滩乡的,1个女孩,2个男孩。女孩叫罗小小,上初一,从小父母双亡,和年迈的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2个男孩是亲兄弟,哥哥陈军上初一,弟弟陈兵5年级。父亲残疾,母亲有癫痫病。两个家庭都贫穷如洗。赵芳芳原来在沙棘滩驻站,通过走访才了解到,从那时起就开始资助一直到现在,从没断过。建国心里惭愧,赵芳芳资助孩子这么长时间他竟然一无所知。

让建国安慰的还有——祁明又恢复了当初的工作热情。林业厅的领导肯定他的工作,希望他再接再厉。原来对他有意见的同事,对他的态度也有了180度的转变,整个工作氛围变得轻松又和谐。分享完自己的事,祁明又告诉他一个好消息:“赵芳芳撰写的《对沙漠环境的规划与利用的若干建议》被省林业厅采纳,今早开会还动员大家讨论学习呢,时间不长应该由他带队来沙棘滩考察开展工作。”

隔着电话都能“看出来”他的兴奋。建国说:“这么大的好事她也没告诉我!”

“还没告诉她呢。这不先向你报喜,由你亲自转述岂不更好!”

想起在沙棘滩、腾格里沙漠沙漠植树造林的那段日子,虽苦,但心里甜而充实。现在感觉缺失了什么,他与赵芳芳也似乎没了当初那般的憧憬和激情。祁明的消息,就像恰如其时的强心针,让他多了期待。挂了祁明的电话,他急不可待地打给赵芳芳:“我奉组织指示,向你传达一个消息,听了可别激动。”

“别卖关子了,什么消息?”

建国搭着腔调说:“鉴于你近期表现优秀,组织上已采纳你撰写的《《对沙漠环境的规划与利用的若干建议》,应该很快就实施。”

“你怎么知道?真是这样?!”

“当然,我是谁,哪有不知道的!”

“是祁明告诉你的吧?应该是。太好了,我这段时间的辛苦总算有了回报!”

原来搞沙漠绿化只是为了单一的环境改善,并没有把沙漠资源很好的利用起来。通过那场“沙漠生死恋”,赵芳芳被点醒顿悟,如何利用沙子的缓存热量发展沙漠太阳能。沙漠雨水少而日光丰富,太阳能不仅发电发热,而且大大减少地表水分的蒸发,防沙固沙,还促进沙漠植被的恢复和生长,不仅改善环境,而且利用沙漠资源发展水果和农作物的种植,从而造福当地百姓。原来沙棘滩沙漠地带种植蔬菜和瓜果,完全靠单一的引水灌溉,可是面对几百公里沟壑不平的沙漠,引水灌溉根本不现实。如果真能发展利用光热能,沙棘滩以后的发展前途无量。回去以后,她彻底“钻进”沙漠的再生利用研究。她从“文化历史研究到文化旅游的探索,再到自然生态自然的研究,一步步把自己从“文科类”硬生生地转移到“理工类”,这一切源于她对沙棘滩的好奇与热爱。为此她自费去南沙美济、永暑、渚碧等岛礁和沙滩,甚至不远万里去以色列,实地考察取经。在茫茫南海深处的岛礁和沙滩上,智慧的中国人在恶劣的环境下,利用光热能研究种植蔬菜和水果。她以前去过南沙岛礁,原来只是一片毫无生机的岛礁和沙滩,这次再去已变成一片绿洲,道路两旁那是意盎然的椰子树,宿舍前后菜园里瓜果飘香,鸽群在海天之间自由翱翔,曾经人迹罕至的地方已种植出热带植物和蔬菜。尤其在以色列更让她长了见识。以色列利用沙漠风能、光能和热能资源的综合利用,打造出现代农场,水果蔬菜单产水平位居世界前列,尤其在以色列的阿拉瓦谷地区,年降雨量仅有25—50毫米却种植出的蔬菜和水果出口量占到以色列出口总量的60%。由于水资源有限,以色列发展以“多采光、少用水、新技术”的生态产业,采用滴灌模式,水、肥、农药均按需由电脑控制定时、定量供给。

有了这样的考察经历,更促使她事业的执着和心中那团热烈的火苗。她憧憬着家乡的戈壁滩到处伫立着一个个希望的火种——太阳能发电机、风力发电机,源源不断的电能输向城市,工厂,甚至僻壤的乡村,总之祖国需要的地方,都有它蓬勃的力量。不仅如此,还有绿油油的植被、农作物、蔬菜。沙棘滩的百姓每个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从此过上了新生活。

爱人所做的这一切,他惊讶又诚服。他甚至觉得她不是他枕边的熟悉的人,突然变得陌生和神秘,当然他被她的“大情怀”感动了,他的“儿女情长”,他的“高自期许”在她的“大爱”面前自愧弗如,不值一提。她与沙漠有缘,她与沙棘滩有缘,她就是广阔沙漠里那支独特开放,升腾紫蓝色光芒的苁蓉花,他心目中的英雄花,他翘起嘴角,情不自禁地升腾着一种幸福来,他要携手走完一生的女人,他的爱人!

由赵芳芳挑头组成的希望团队,又一次扑向茫茫的戈壁滩,向贫瘠和荒芜吹响生命的号角。他们实地测试、搜集数据,仅仅一年的时间就得到科学的依据。沙棘滩每年平均日照时数3321小时,太阳辐射量6400兆焦/平方米,具有日照时间长、辐射强、无污染、转化率高等特点。而且依据侧风数据显示,90m高度年平均风速6.98m/s,平均风力密度364w/m2,这些优越的自然条件十分适宜光伏、光热及风能产业开发建设。不仅如此,建设光热能还要依据合适的地理条件。戈壁滩地理环境复杂,对支架结构及基础设施要求很高。赵芳芳和她的团队拟选场地,依据地层结构及岩土物理力学与场地地震安全实验,选取螺旋钢管与钢筋混泥土灌溉建设方案。经过反复实验,达标建设实施的所有要求。然而这么大的项目投入在省、乃至西北是头一次,且须经过发改委、环保、林业、国土局、电网等各部门的审核审批,这一等又是遥遥无期。赵芳芳,这个倔强的女人,她不是在沙棘滩的实验场地,就是奔波在各部门。她的决心和坚持让让沙棘滩的百姓无不动容。她也坚信,这个伟大的项目一定会在沙棘滩落地生根。

通过这段时间与赵芳芳的接触,让祁明对她有了更多的了解,这个本该在大学讲堂“一尘不染”的女人,却是这般的“接地气”,爆发出惊人的意志力。他心中不由产生出敬佩之情,也有无法言状的遗憾。他曾亲手“丢失”的女人,曾那么执着地爱着他。他的“自私无情”让他错失了应该有的。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他只能祝福她。他也羡慕建国,建国是幸运的,也是值得拥有幸福的那个人。他想想远在新疆的秦娟和思嘉,心里是实是虚,自己也说不清楚。下乡到沙棘滩,是祁明心情最好的时候。这一片世外桃源最抚人心,梨园、庄稼、黄河、长城,每一处让他沉静其中。他第一次来这里,就被深深吸引。当初建国执意要复员回乡,他还替他惋惜过,可当他来了以后再也没有这样“荒唐”的想法。也是从那个时候,他突然也产生出回来的想法。不过他与建国不同,建国没有多少牵扯,一身轻装,再说这里是他坚强的后方,他牵挂的家乡。而他“携带”的要多,也牺牲的要多,他回来有一些无奈的选择。不管复原回来有有种种缘由,沙棘滩的印象一定是对他有牵引的,这个是肯定的。现在这个状态还好,总算在省城稳定了事业,离家又近,时不时地回来一趟。他知足这样的生活状态。如果秦娟和孩子能回来一起生活,那更好不过。他在秦娟跟前提过几次,她总说等等再看,他知道她内心是不愿离开军营,也不忍心离开父母。

人总是在不断经历中,一次次修正自己,变得成熟和宽容。回头想想,他也理解秦娟父母的做法,不管以何种方式,别人接不接受,作为老人,出发点都是希望子女好,毋容置疑,天下父母心。就像他重新理解父亲一样。虽然他老早就知道,他是孤儿,他并不是他亲生的,但是,父亲和妹妹在他心里比血缘更浓厚的亲情。

这一年多,他回来看望父亲的次数多了,感觉他越来越不爱说话,一个人静静地发呆好长时间。父亲似乎老了许多,现在几乎足不出户。曾经的老战友,死的死,关的关,尤其王书记锒铛入狱对父亲触动很大,快退休的年纪,最后落了这么个结局。虽然祁明对王书记没啥好印象,走到这一步罪有应得,但是看父亲这般,他又不好说什么。对于王书记曾经的“出格”行为,父亲或许是知情的。有好几次他回家听到父亲与王书记争吵什么。看见他进门,他们戛然而止,面红耳赤的居然像没发生什么一样。这么多年,他们之间还是“剪不断”的老战友之情,尤其到这个年纪,彼此更加珍惜。现在王书记被抓,再也没个上门唠嗑的人。让父亲现在欣慰一点的是,自己的工作还算圆满,与秦娟及“老首长”的关系也和好如初。而且妹妹祁华终于谈对象了,听说对方是个高材生,又是媒体的记者,老人家十分个愿意。父亲催促祁华带回家来见见,祁华故意气他:“有什么好见的,你不是喜欢那个叫杨什么荣来的,咋再不提了!”老人瞪了一眼祁华没再说什么。祁明安慰父亲:“到时候她肯定带回来见您,您就放心吧!”他和妹妹不在家,老人无聊,把不到30平米的菜园子,倒腾来倒腾去。每每看到父亲这个样子,祁明心里瑟瑟的酸楚。迟暮年纪,终归是落寞的,谁也改变不了。

祁华终归要结婚离开。她说过她一点都不愿守在河兴这个小县城,小地方眼界小见识短。她就不明白了,都好不容易逃了出去,最后一个个又回来了。她说哥哥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偏偏回来。虽然是省城,可只能算个四线小城,哪能和外面比。要是她打死也不回来,能走多远走多远。祁政委说她只要找个好人家嫁了,能飞多远飞多远,自己才不稀罕呢。妹妹和父亲斗嘴,祁明觉的有趣又温暖。都是心不由衷的话,妹妹真要是想出去,这些年总会有合适的理由。父亲对妹妹老是嚷嚷,干啥都干不好,没一点姑娘家的正型,可是他又习惯了她的陪伴,习惯了她的一日三餐。妹妹真要是嫁人离开,连祁明自己都觉的不适应。这就是亲人之间的惦念和依赖,习惯了彼此的存在。

终于有了好消息,《沙棘滩10万千瓦光电产业园总体规划》要落地了,期待的这一天终于要实现了。沙棘滩成为省唯一的万级千瓦极光电基之一,这是沙棘滩百姓的骄傲。奠基开工的那一天,省上的主要领导、专家、合作企业的负责人都来了,沙棘滩的百姓大半也去了,一片热闹的场景。赵芳芳、祁明、建国还作为各自领域的代表一一发言,掌声,欢呼声,鞭炮声不绝于耳。当排布整齐的蓝色太阳能光伏板上,被倾泻而下的太阳光照耀的金光闪闪,与蓝天白云遥相呼应。沙棘滩,从挑战自然的极限,到利用自然的优势因地制宜、多措并举,以其智慧的创新之路开辟脱贫致富的幸福之道,这是戈壁滩上开出的顽强的生命之花,就像电站周围那一簇簇苁蓉花一样,顽强而从容。从那时起,沙棘滩的百姓记住一个叫“赵芳芳”的女人,一个为沙棘滩带来福音的铿锵玫瑰!也是从那时起,赵芳芳在拓家家族成了举足轻重的人物!

赵芳芳和建国商量,等光伏园区项目步入正轨后,她们该要个孩子了。快30的年纪了,婆婆嘴上不说,心里一定是着急着哩。光伏园区建成以后,赵芳芳又被委派研究“多采光、新技术”的现在农业,所以要孩子的事又搁浅下来了。建国安抚母亲。秋莲说:“俺懂哩不糊涂,沙棘滩的事要紧,她多注意身体就是了。”婆婆的话由不由衷,但能说出来这样识大局的话,还是让赵芳芳感动。在驻站的一年多时间,婆婆担心她在外面吃不好,经常让建国从家里带些吃的送过去。秋莲人老了,心里不糊涂,家里都是春芝在忙,为了让她心理舒服些,她把新国、建国给自己的零花钱大都花在小宝身上。老二、老三两口子都是吃公家饭的,就老大日子紧吧点,要说春芝心里没个抱怨那也不实际,她对春芝偏袒多一些是应该的。这些年秋莲与几个儿媳的关系处理的还好,别家的婆媳“硬伤”,在她们家还是较融洽的。

相比赵芳芳,叶青在家里完全是个被忽略的人。她与钟明的日子过得“不疼不痒”,在外人面前,连“应应景”都觉得多余,她们似乎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可是事实上对于叶青这样一个远嫁过来,而又不受待见的女人,她内心是孤寂和委屈的,甚至她连给父母“诉苦”的勇气都没有。在学校,她也是个孤僻的人,除了工作她也从不与其他老师多一些接触,偶尔有事,她去找梁子宽帮忙。对于家人的冷淡,紫萱都看在眼里,她怜悯嫂子,有时候过节,紫萱从家里,或者民宿带好吃的给梁子宽,顺便也给她捎带一些。紫萱为嫂子与父母争过,与哥哥争过,然而争过之后依然是原来的样子,没什么变化,父母如此,哥哥如此,嫂子也如此。紫萱也“恨”嫂子没一点骨气,她说这样的日子看着都难受,还不如离掉痛快。叶青看上去不为所动,至少表情上是这样。叶青头也不抬的只顾忙手上的活,一声不吭。紫萱问的急了,叶青就不紧不慢地说出一句:“孩子都这么大了,哪能说离就离呢。”

晚上紫萱和梁子宽躺在床上聊天,紫萱说嫂子这个样子是不是抑郁。梁子宽说:“你说原来多爱说爱笑的一个人,自从嫁给你哥,就变了一个人。唉,你哥真是的,当年不喜欢人家就别在一起,他这人也变了。怎么说呢,也许这就是婚姻。这样凑合过日子的多了,还能离了咋地!”

“那你对我呢?是不是也凑合!”紫萱揪住梁子宽的耳朵。

“这哪跟哪呀,拉灯,睡觉。”

紫萱与梁子宽翻滚在一起,做起深呼吸运动。紫萱翻起身骑在梁子宽的身上,床被压的“咯吱咯吱”地响,连同一起的还有飘魂的呻吟声。

“小声点,小心隔壁你嫂子受刺激。”……

钟明并未因感情的“苍白”而影响事业。他一心扑在工作上,他眼里只有工作,他的努力也一次次被证明。河兴县“十佳”校长,市“教育带头人”,省“教育先进工作者”等荣誉称号。他还代表全省教育工作者去北京参加“全国先进教育事迹”表彰大会。在沙棘滩老百姓的眼里,拓家人真是了不起。钟明、建国、赵芳芳,提起那一个,都是沙棘滩响当当的名片。可是众人只关注这些光芒,谁也不了解,也不关心他们背后一地的鸡毛的琐事。比如说钟明,只有“工作”才能填补他的内心。他与叶青的结合,是情不由衷,不得不遵循的“结婚生子”的世俗。感情上也就罢了,可是他没有延续香火的后人——儿子,这在他心里重重压着。对于老人的心有不甘,他的解释是“俺们须响应国家生育政策,生男生女都一样”。可是他说这话是没有底气的。每每看到学校里那些虎头虎脑的男孩,他心里不由产生出一种遗憾和消极的情绪来。

拓守山与秋莲曾有过为了要孙子,让叶青辞职回家的想法,甚至想过让儿子离婚再婚。即便这样,还是实现不了,首先是户口无法报不上去。这就彻底浇灭了他们要孙子的念头。老人接受不了“断后”的事实,所以把怨气都归责于叶青身上。这就导致与叶青“似近非近”的淡漠关系。在对待叶青的态度上,紫萱与紫霞好多了。父母重男轻女,由其父亲。哥哥在家里的地位无人撼动,从小她俩不受父亲的“待见”,所以她俩对嫂子多了惋惜与同情。紫霞心里虽有替嫂嫂鸣不平,但一般不会当着父亲说出来,偶尔只是在母亲跟前说几句,但紫萱就不一样,她有什么说什么,甚至会当着父母的面顶撞。

昊雨6岁了,还留着短发。有时候她哭着要扎辫子,拓守山说等头发长长再扎。到能扎的时候,拓守山又哄着孙女要剪,说长头发容易生虱子,再塞上几个棉花糖。昊雨撅起的小嘴很快就两边翘,满意地抬着小脑袋,十分地配合爷爷手里的剪刀。昊雨圆头圆脸,再加上留着短发,像个男孩。昊雨年后就要上一年级了,拓守山给孙女上户口,又把“雨”字改回成“宇”字,他摸着孙女的小脑袋,说以后长大了也能顶天立地。

拓守山和过去不一样了,村上的事他很少参与了,也不是他不愿参与,而是再不能像以前那样被人前呼后拥的重视。光电奠基的时候,他原本是想去的,作为沙棘滩的老村长,老党员,也应理所当然地被请过去。可是至到奠基的那天,也没人“搭理”他。他自己要去,钟明的一句话又把他怼回去,“都这把年纪了,去凑什么热闹,你以为是过去呢,人家都稀罕你呢,早请示早汇报的!”拓守山把刚换好的衣服又脱下,一声不响地点上一支烟。他听出儿子话里的意思,是呀,建国和新军哪能与过去一样,过去不管是家事、或者村上的大事,大半都会找他商量,可如今,自己这个叔叔,在他们眼里“不值钱”了。尤其经过瓷瓶的事,他看出来了,他们对他意见大了。不过不得不说,后生们可畏,完全“盖”过当年的他。照以前,他在别人跟前提起儿子,总会连带提起建国他们,拓家人的骄傲。现在呢,虽说是一个家族,各自分的清了,各过各的日子。儿子一个“势单力薄”,如果多出几个,就不是今天这个样子。如今,孙辈这里更是“输”的一塌糊涂。“多子多福”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为何现在多生不了呢,这都什么政策。看着墙壁上那一个个口号:“男孩女孩都是宝”、“少生优生,幸福一生”、“一对夫妻一个孩,少生优生为四化”,这口号就像是专给他说的一样。自己当了一辈子党员,共产党啥都好,可就是这个……哪怕是一个儿子,也认了。想到这些,他不由得心生怨气,他把正玩耍的昊宇叫过来,“以后再要提扎辫子,看俺咋收拾你!”昊宇撅着小嘴,眼睛眨巴眨巴地瞅着的爷爷,很快“哇哇”地哭了起来。秋莲忙走过来嚷道:“娃好端端的,你咋又惹着她了!”

这时候钟明推着自行车进来了,看见昊宇在哭,问咋回事,一连问了几遍,昊宇光哭不说话。钟明扔下一句:“就知道整天哭,真闹心!”转身进屋。他很快又出来瞅了瞅门台上抽烟的父亲,“爹也是的,她要扎辫子就扎上得了,跟她一个孩子呕什么气!”“是俺虐待孩子了咋的了?!”一句话把钟明呛了回去。钟明对着昊宇嚷道:“不受待见,还哭什么哭!”这一句彻底点燃了拓守山的火气,他扔掉手里的烟,“你说的啥话哩!咋不受待见了?你倒生个待见的也罢!”昊宇突然停止了哭。秋莲从灶房里出来,“吓着孩子了,拿她出什么气!”一边嘀咕一边把昊宇拉进了屋子。

拓守山上炕拉开被子闷着气躺下。秋莲把做好的饭摆到桌子上,对着正屋叫:“吃饭哩!”

一脸叫了几声没反应,她又把饭端过去。灶房里的钟明草草吃了出门了。拓守山这才下炕动起了筷子。吃完饭,他从炕柜里摸出一个糖果,给了孙女。他摸了孩子的脑袋,“乖,爷爷教俺孙女认字哩。”

不管拓守山心里有多少情绪,对孙女的疼爱一如既往。他惹着孩子,他心里自责,过后他又想着法儿“讨好”。村上谁家有喜事,他总会“顺走”些糖果之类的零食,回来给孙女吃。白天围着孩子,晚上习惯了和自己一个被窝,蹬掉的被子他要操心盖好,怕孩子着凉。有时候昊宇接过去学校几天,他心里会空唠唠的,催促着领回来。对另一辈人,爱的透彻,没有掩饰。紫萱说她姊妹俩从小父亲没这样对待过。他承认,这是情不自禁又无法改变的事实。原来对于钟明与紫霞紫萱的不同态度,他还为自己找出辩解的成份,对于昊宇,没有什么理由,肆无忌惮又心安理得。人生本就如此,有心安理得,有心存不甘,得到一些,失去一些,喜忧参半,宽窄于心。拓守山不止一次尝试着宽慰自己,他甚至觉的孙女会比男孩子更有出息,他注视着昊宇一笔一划写字的样子,他会露出幸福的甜来。可是这样的“自信”也是脆弱的,有时候突然被什么戳到内心,建立的自信就会坍塌,让他情绪大变。一次次坍塌,又一次次修复。

钟明回去学校,借工作上的事,把压抑的火气又无端撒给叶青。叶青不做过多的回怼,给以前还掉几颗委屈的眼泪。现在不了,她习惯地接受了,然后一声不响地拿起课本去了班里。隔壁的梁子宽敲门进来,看着一言不发的钟明,“我们出去吧,好些时日没出去走走了。”

“你自己去,又没人拦着你!”“就算陪我好吧!”梁子宽走过去拉了一把钟明。他俩出去了。梁子宽指着校门口的那一排白杨,“真快呀,树都长这么高了。”

“你这文人又要感叹了。”

“一转眼我们都30过的人了,感觉变化太快。”

“老家父母身体还好吧?”

“就那样,你也知道,全凭药养着。原来一有老家的电话,心里就激动。现在突然接到那边的电话,心里“砰砰”直跳。至到没啥大事心里才放心下来。”

“老人身体不好,这也理解。这几年难为你了,带毕业班,任务重,假期还要补课。”

“这些没什么,只要心里温暖着,累也值得。就是不在身边,亏欠父母多一些……叶青的父亲脑梗你知道吗?”

“不知道,她也没告诉我。”

“你们现在都这样了,她当然不会告诉你。得她一个人承受。”梁子宽眼对着钟明,“人家父母就这一个闺女,现在是这样的境况,给谁都难过!”

钟明听出梁子宽的话音,只顾往前走,不说话。

梁子宽停住脚步,“钟明,恕我直言,你变了!”

“今个叫我出来原来是有意图的。”钟明僵着一副笑脸,

“当然!这对叶青太不公平!”梁子宽提高了嗓门。“这是叶青一个人的错吗?”

“我们在一起,就是个错误!”

“当初干啥去了,为何要和她在一起?我真替她难过,卑微到尘埃里感情,有什么可值得留恋的!”

“你以为我愿意呀,所有的压力给我。我又能对谁诉说?!”钟明也激动起来。

“是你自个有事,你心里作祟,别找借口!”

“你从来没有这样对我说过话!”

“是呀,你是校长。所有的人都要看你脸色!”

“你要是实在呆的难受,也不强求”这句话钟明没发声出来,他咽了下去。他沉默下来。梁子宽转身,头也不回。

钟明站在原地,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他完全没有想到,梁子宽的话句句戳到他的心坎,血淋淋地剖开,每一处私密,每一条纹理,最隐痛的!梁子宽说的没错,钟明过不了他自己,他完全是自织自煎。他有家庭,有孩子,有令人羡慕的职业。虽是平凡的拥有,可就是这样的平凡,有多人却没有,他本该知足。可是他总习惯于拿自己跟别人对比,有时候心安理得,有时候又浮躁不安,越是这样心里越不平衡。他从小“好胜”,但那时候是纯粹的,也是快乐的。成年人的世界一旦成型,就变得复杂和世俗。他不知道别人怎样,至少他是这样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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