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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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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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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向东流》连载

第一十五章 婚姻选择 经历考验

沙棘滩中学因长年失修破败不堪,脱皮的墙壁坑坑洼洼,大多木制课桌腿脚不稳,孩子趴在上面“吱吱”作响。近几年,农村的学校几乎没有什么变化,而变化最大的是城里。河兴县经济滞后全国闻名,人均收入少得可怜,但建设餐厅、歌舞厅毫不手软,一幢幢新盖起的餐厅、歌舞厅拔地而起,冲撞的酒杯声夹杂着刺耳的猜拳声,靡靡之音覆盖着过往的行人和车辆的喧嚣。

这一年钟明当选沙棘滩中学的校长,时间不长他与叶青结婚。他们的婚礼极其简单,没有婚纱,没有婚戒,没有婚宴,他们只在一家不起眼的饭店备了两桌,一桌家人,一桌同事。这样的结婚大事,怎么能如此“寒酸”,别人都不理解。即是钟明与叶青愿意,拓守山也不答应。就一个儿子,他又爱面“好大喜功”。有人说拓守山原计划好好操办,但拗不过钟明的坚持,钟明要把省出的钱用来修缮学校和置办一些课桌。也有人猜测叶青已经有了身孕,时间赶的紧,只能草草了事。钟明的做法是不是得到叶青的同意,不得而知。总之,这样的婚礼实属意外。

不过她们最终到了一起,叶青还有了身孕,这比什么都高兴。拓守山让儿子给叶青休产假,在家里好好保胎。钟明说学校有学校的规则,不是他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拓守山心不死,又让秋莲去学校照顾,秋莲说还早着呢,怀孕还不到3个月呢。拓守山说那也得去照顾,这个时候小心要紧。秋莲去学校说明来意,叶青说这个时候照顾的哪门子的,自己哪有这么娇气,让婆婆回家。秋莲又回去了,见着拓守山就劈头盖脸地说:“你不放心,你去照顾得了!”“咋了?”“人家才不稀罕俺去呢,俺可伺候不了!”说话者没意,听话者有意。叶青本来觉得自己照顾了自己,不用婆婆麻烦,出于好意。但在秋莲听来,就觉得她嫌弃她。这看似鸡毛蒜皮的小事,可为婆媳关系头一次埋下阴影。

秋莲头一次对叶青是有好感的,她腼腆,话语不多。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秋莲觉得她的“稳重”是装出来的,她主动追求儿子也不说了,就未婚先孕这事就欠考虑,一个女教师不应该是这样的。所以钟明对婚礼的“简约”,她是赞同的。因为有了这样的印象,她才对“怀孕照顾”的风波耿耿于怀。叶青怀孕8个多月的时候,在拓守山的一再催促下才回家休产假。几个月不见,秋莲见叶青挺着个大肚子,脸上起了热疹,整个人变了模样,她开始有些心疼,同为女人,这个时候再坚硬的“壳”也会化解。毕竟人家一个姑娘这么远嫁过来,父母不在身边。秋莲每天三顿饭,按时按点地照顾叶青。叶青一声一个“娘”地叫着,秋莲心里也舒坦了许多。快到临产的日子,张博每天都过来询问检查。开始叶青觉得不妥要上医院。秋莲说村里女人生娃都是张博接的生,让她放心。后来叶青顾不了那么多,肚子疼痛一阵接着一阵。临产的那天,叶青突然大出血,张博从来没碰到过这种情况,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钟明看情况不妙,就急忙找人把叶青送到县城医院。孩子是安全生了下来,叶青却昏迷不醒,又转移到抢救室。折腾了一天一夜,叶青才醒了过来。这个时候叶青的父母从山西赶了过来,看到病床上的女儿,又问询了一些情况,特别生气,对着钟明破口大骂,钟明一声不吭。秋莲替儿子解释,越解释越说不清,叶青的父母连着秋莲一起叫嚷。钟明哪能忍得他们这样对母亲,回了几句。叶青的父母越发生气,医院里顿时吵闹声一片。叶青这也劝不行,那也劝不行,委屈地“哇哇”大哭。

作为校长的钟明,当时很不得钻到地下。他完全没想到岳父岳母这样难缠,简直不可理喻,他一甩手愤愤离去。当然对于叶青的父母,她们的生气绝不是临时发作,挤压的时间长了。女儿辞掉省城的工作来这山沟嫁给钟明,她们本不同意这门婚事,但拗不过女儿的坚持,她们也认了,谁想到女婿家根本不把女儿和他们放在眼里,结婚是相当的“寒酸”,她们一肚子的火,今天又碰到女儿这般情况,心头的火压不住,就爆发了出来。想想也是,谁家的父母不疼自己的孩子。

拓守山心情从上凉到下,如果单是亲家的闹也就罢了,关键是,儿媳妇生的是个女娃。儿子儿媳双职工,只能允许生一个孩子,这就意味着以后断了“香火”。拓守山越想越难过,越想越着急,他觉得前面所有的美好都只是浮云。他看着乱糟糟的病房,晃动着的人影,他一刻也不想呆下去。他摇摇晃晃走出了医院,老伴在后边喊他,他什么也听不进去。他一个人在大街上漫步目的地走了一圈,然后又朝着向东的方向,步行回家。

叶青大肚子的时候爱吃酸,拓守山督促着老伴,每天给儿媳妇一碗酸汤面雷打不动。见过儿媳妇的人都说,光看那肚子肯定是个大胖小子,说的拓守山心里美滋滋的。为了迎接孙子的降临,拓守山把琢磨了很长时间的起名:“拓昊宇”写在纸条上,每天反反复复地看,念叨着,期盼着。而现在,他把纸条揉成一团扔到地上。他卧在炕上,饭也不想吃,哪儿也不想去。他从此一蹶不振。

秋莲每天在家照顾两个“病人”,还要下地,一刻也闲不下来。女人大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儿媳妇那边还得周全照顾,一顿也落不下,老伴这边不断安抚,以后偷着再生一个,再大不了让儿媳妇辞掉工作也行。老伴这么说着,拓守山渐渐来了精神。自从孙女生下以后,他都没咋仔细关注过,孙女三个月的时候,他才详详细细地端详了个遍。那小嘴不停地鼓动,时不时地吮吸着小手指,肥嘟嘟的小脸蛋一直对着他笑。他把“拓昊宇”里的“宇”字换成“雨”,正式定了孙女的大名。他脸上又重新上了喜色。

不过叶青渐渐消沉多了,她越来越不爱说话。当初自己那么任性,只想着自个,现在为人母的时候,每天吃喝拉撒都围着孩子,有时候孩子哭闹折腾一夜,她只能眼巴巴地跟着熬夜。她是父母含辛茹苦好不容易供出来的,如今却落寞在这山村里。当初觉得这里沙棘滩一切都美,想想那只是因为爱情。她让父母失望,那天她们生气离开的时候,外面正好下着大雨,不管公婆如何挽留,他们去意已决。临走的时候扔给叶青一句:“你自个选择的路你自个走,好自为之吧!”钟明要送他们去火车站,他们不让。父母走了,叶青一个人大哭,她不知道她的选择到底是对还是错。她理解钟明,也顺从他,又似乎对他有些捉摸不透,她甚至觉得她们结婚,完全是为了他完成一个任务一样。在爱人与领导的角色中,他更像一个领导,每次面临和处理一些事情,她们虽然有过商量,但最后基本都是他拍板敲定。比如说他们简单的婚礼,都在他的规划下,在道德的“制高点”不得已而为之。一切为了学校,为了孩子。她不惜自己的人生大事来成全他。要说她不在意那样的“寒酸”,那是自欺欺人,作为一个女人,谁不希望自己的婚礼热热闹闹,在百花丛中,那个最娇艳的新娘。可是她爱他,这些又能算的了什么?她这样安慰自己。

对于钟明来说,他现在是一校之长,担子更重了,责任更大了,他大部分时间都花费在学校里,所以这样的“裸婚”,初衷就是为了学校,为了孩子们,但是这样的“初衷”又不得不让人心生怀疑,他不止一次的问自己,是自己堂而皇之的借口?还是其他的什么,叶青在他心里究竟有多少份量?假如与他结婚的是赵芳芳,他会不会这样做?他质疑自己。总之他心里清楚一点,他与她的结合,是没有那种强烈憧憬的,更像是只为了完成一项任务。他自己后觉都觉得有些可怕,这可是他选择的婚姻,他要与她携手终身的。以前不管在事业上,在爱情上,他是有着清醒而明朗的目的。可是现在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赵芳芳带着他的团队回了学校。建国也按点按时的出现在乡政府大院。乡政府大院又重新换了妆容,更换了办公设施,原来的皮卡也换了桑塔纳。三辆崭新的桑塔纳看起来就气派,一辆书记用,一辆乡长用,一辆几个副乡长换着用。谷乡长说乡政府好歹也是人民政府,须要注重形象。谷乡长看建国面无表情,说:“我知道你又在想什么,当时抗沙造林那是需要大笔资金的,十来万根本起不了作用,还不如改善一下乡政府办公环境。再说,后来筹集的资金还有30多万,我们一分也没动。有2万缺口还是自己想办法补上去的!”这样大言不惭的话,建国听得多了,他不想再多说什么。当时治沙造林取得成果,市里县里来领导,谷乡长代表乡政府发言,“治沙造林,造福人民,责任重大,迎难而上”之类的“讲话”让他听着就恶心,但他需习惯这样的“讲话”。

赵芳芳与建国因为“沙缘”,他们的情感紧紧捆绑在一起,相互惦念,彼此关心。只有经历那么多事之后,才能珍惜彼此的好。无数个抗沙的日子,无数个星星的夜晚,她们在一起度过艰苦而又幸福,欢乐而又踏实的浪漫时光。她们相拥,她们相吻,她们在广袤无垠、铺满金色的沙丘上肆无忌惮,如痴如醉。最幸福的莫过于如此了。赵芳芳调皮地对着建国说:“眼看着别人一个个都结婚了,要不我们也考虑结婚吧!”“好呀,听你的!”这本是水到渠成的事,但建国听了还是无比的激动,这一天等的太过长久。当初因为自己冒然的“求婚”差点结束了她们的关系。后来尽管她们又到了一起,但他还是没有勇气向她求婚。她提出,他当然欣然应诺。定了日期,建国要着手筹备结婚的事,赵芳芳说不用,她不想在家里过,闹得兴师动众,又忙又累。她建议她们来一场旅行婚旅。她想去新疆,去喀纳斯,去阿克苏,去建国当兵的地方。那个她无数次幻想和梦牵的地方!建国明白,她是圆她们共同的梦。离开多年的军营,他一直在怀念那片土地。

他们怀揣着结婚证,就像怀揣着一枚赤红的军功章。他们坐上火车,第一站直达阿勒泰。他们透过窗口,从毫无生机的荒漠到茫茫的戈壁滩,从丰美的水草地,成片的牛羊,再到清澈如画的湖面和冰川。十月的新疆,处处绽放着绚丽和收获。她们尽情而贪婪地眼收着外面的风景。五天五夜的行程终于到达喀纳斯。这个有着“诸神的后花园”,中国最神秘的地方,这里是孩子涂鸦的童话,蓝蓝的天空,白白的毡房,清清的湖水,绿绿的草地,皑皑的雪山。草原上零零星星的白色毡房,是哈萨克人居住的房屋,就像一颗颗珍珠镶嵌在绿色之中。成群的牛羊在悠闲的吃草,马儿在欢乐的奔跑。客纳斯湖就像一枚弯弯的月牙沉浸在绿色之中。

建国原来在这里驻扎过,这里与蒙古、俄罗斯语哈萨克斯坦接壤,三国的军人曾在这里一起训练,一起演习。建国的第一枚军功章就是在这里获得。赵芳芳扑在景致里,开心的完全像个孩子。她们惊讶地发现,她们原来住过同一个毡房。时空交错,最终又把她们归在一起。人生就这样奇妙,冥冥之中的缘分,她们一块住毡房,一块骑马。赵芳芳说她小时候父亲带她来过这里,那时候父亲刚转业不久,意气风发,对未来充满着无限希望。她在这里学会骑马,第一次骑马忐忑不安,父亲牵着马儿的缰绳,一边指导一边鼓励。父亲趁她不注意,偷偷放开缰绳,马儿跑起来,她转头不见父亲,吓的不停地喊叫。第一次,第二次,她终于不再害怕,骑在马背上那感觉就像飞起来一样。就是在这里她和父亲度过一段快乐的时光,那时候的父亲那么开心。可是自此以后,她再没见过父亲那般的快乐过。回忆起父亲,赵芳芳突然变得沉默,这又感染到建国。

到了阿克苏,到了曾经战斗过的地方,建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久违的亲切。在经过军营附近那片胡杨林的时候,她沉默了。其实赵芳芳心里装着一个秘密,那就是她与祁明来过这片胡杨林,她没有告诉建国。他情绪陡然低落,勾起了她的记忆。那时候,自从祁明来新疆当兵以后,给她的回信越来越少。她思念,她不放心,一个人坐了几天几夜的火车来找祁明。祁明接待了她,他带她来这里散心,她本以为她们的感情在这个神圣的地方,再次升华。没曾想,这却成了她们分手的地方。祁明说她们的感情得不到家人的祝福,是不会幸福的。无论她怎么解释,他都不为所动。那时候她恨透了这个“绝情”的人,她发誓再也不想见他。时间过了这么久,以前的伤痛被时间吹淡了,消磨了。现在她才理解祁明当初的想法。他身不由己,他心里装着苦,他不得不用最“绝情”的办法让她死心。这次来阿克苏,是对这个“幻想和梦牵的地方”做个彻底的了断。建国一声不响,安静地跟在她的后面。她以为她的情绪影响到了建国。她哪里知道,这片胡杨林对建国更是一个秘密,他与安琪。同一个地方,各自的秘密,各自的回忆。

建国带着赵芳芳来到军营,拜访了几个曾经战友。当年好些战友不在了,调走的调走,转业的转业。听说祁明在外地,过几天才能回来,也就没再打扰。他本来计划来这里多呆几天,与老战友好好叙叙旧,现在不得不计划提前离开。然而他回军营的消息,祁明当天就听说了,尤其知道他这趟是“旅游结婚”,意义重大,他让战友想尽办法留住建国,自己连夜赶了回来。他没有告诉建国回来的消息,他悄悄开始为建国的事忙乎着,他招呼部下把军营饭店布置了一番,热烈而喜庆。他又忙着召集一些老战友。当建国与赵芳芳被“稀里糊涂”地招呼进饭店,看到布置的场面,尤其看到老战友一个个突然现身,建国激动万分。祁明走过去紧紧地拥抱着建国,满是开心的祝福。“对了,弟媳呢,我怎么没看到?”祁明说。建国指了指站在不远处的赵芳芳。祁明先是一怔,然后恢复了笑脸,“好呀,原来是你们!藏的够深呀!”他走到赵芳芳跟前伸出手说:“祝贺你们!”赵芳芳迎着说:“你不是在外地吗,怎么变了戏法突然回来了?”“那还不是因为你们来了,昨晚连夜赶回来的!”“回来也不告诉我们,搞地下党呢!”接着一阵欢乐的笑声。

祁明原来听说过建国与赵芳芳的关系,但她们今天以夫妻的名义一起出现,还是让祁明有些意外。祁明今天特意换掉军装,穿着一身便装,他说今天高兴,没有礼节,没有拘束,要放开了喝,尽情的玩。在他的鼓动下,大家划拳行令,开怀畅饮。他一杯接着一杯,话多的没完没了。建国觉得这一幕似曾熟悉,他努力回忆,这不是祁明与秦娟结婚的时候,他与祁明喝酒的样子吗。那时候他是买醉,有自己的心事。今天呢?祁明是从心底祝福他们的,他为他们高兴。建国心里也感知出他,也有自己的委屈。也许为自己的婚姻,也许其他的。

说心里话,赵芳芳与建国一起见祁明,心里略过一丝报复的快感。但是当祁明在酒桌喝的正酣时候,她打量着他,他是真高兴,她又有一丝的失落。她突然觉得出自己的“小”来,她甚至为自己那一丝报复而羞愧,不管是面对祁明还是建国。祁明与建国喝多了,他俩推杯换盏,没完没了。

第二天一早祁明带着他们去打靶、骑马,下午又去了几个地方。分别的时候,祁明对建国说:“等我转业回去,又在一起了!”

“你转业?你都军长了,不稀罕回地方了。”

“我已经申请过转业,还没批下来。人吗,总要换个活法,再说你祁叔年纪也大了,祁华总要嫁人,老头子身边没个人不行。”

“你这个想法,秦娟同意吗?”

“要不是她,早就批下来了。不过我也铁了心了,过去一直为别人活着,现在总该为自己活一把了。”

祁明说这话的时候,建国明显感觉出他轻描淡写里的沉重。祁明接着说:“我都听说了,你们在老家干的很有成就,多年抗沙让家乡变了模样,功德无量呀!你们的红色青年突击队不比钢铁连差呀!”

“也不好干呀,地方的事远比部队复杂。这些年我们经历的太多了!”

“我知道,所以这就是我最敬佩你们的地方!你们携手伉俪,肯定会越来越好,祝福你们!”

他们分别,彼此珍重,相互祝愿。在火车站口,祁明远远地挥手,建国回头看着,不由得心生感慨,眼里潮湿了。他理解他,他心疼他。

火车一路风掣。离开新疆到了内蒙腹地。又一次临近腾格里沙漠。赵芳芳提出一个“离奇”的想法,想从北向东南租车穿越腾格里沙漠,算是为她们的新婚之旅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从北到东南大约有300公里的路程,每天行50公里,一个星期的时间刚好回到沙棘滩,再说沿途留一些“沙漠倩影”,是多浪漫的事!他被她这么一说,也来了兴趣。说干就干,他们在阿拉善车站下车,租了一辆捷豹金刚,买了够一周的食物和水,气昂昂地出发了。建国原来在部队开过车,回来再也没碰过,这次手握方向盘,在沙漠里驰骋真是兴奋又爽快。开始一段路上,他们能碰到步行的旅者、结队的骆驼和突然跳出的沙鼠。他们下车合影,定格下一张张“沙漠倩影”。

渐渐地,沙漠深处没了人烟。一路忙着“打卡”的赵芳芳安静了下来,不知觉已睡了过去。建国有些犯困,点燃了一根烟。汽车孤独穿行在茫茫荒芜。突然,车身颠簸了一下,后车轮陷了下去,动弹不得,建国加大油门试了几次都没成功。车鸣声惊醒了赵芳芳。“怎么了?”她弹起身问。

俩人下车查看。后车轮被沙子淹没了一半,深深地扎了进去,车身周边的沙子在动。“不好,是沙漩涡快拿绳子!赵芳芳拉过建国,“来不及了,快离开!”俩人刚走开,车身摇晃着下沉,他们眼睁睁看着车子一点一点的被吞噬。

“我不该睡过去!”赵芳芳长叹一声。

“别那样,都怨我,是我大意了!”

他们只好徒步走。这荒芜的沙漠上,没有任何生机的东西,只有几只飞散的鸟儿,忽飞忽落,无精打采。他们的心情一样,沮丧到了极点。这价值好几万的车连带着他们的东西,被无情吞噬。走了没一段路,天边浮起一片黄云,不一会儿就遮住了整个天空,风开始鸣鸣地吼叫着。“不好,是沙尘暴!快!找避风的沙丘躲避!”他们惊慌失措。他们飞奔到一处沙丘,建国用身子紧紧护住赵芳芳。一阵刺鼻的杀气,紧接着沙尘暴黑压压的直逼过来,耳边是利剑一样的风沙。过了好一会,风沙不再那么强烈停了。他们慢慢松开身子,环顾四周。等风沙完全停了下来,他们加紧继续赶路,这里不宜久留。

正是下午两点的时候,刺烈的阳光烤在身上,晒得沙漠只冒烟。他们腰酸背疼,口干舌燥,四肢无力。这一刻他们感觉出沙漠的恐怖。赵芳芳后悔极了,她不该做出如此荒唐的决定!建国安慰她,只要向东方向,很快会走出沙漠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炙热消退,冷风来了。他们紧紧抱在一起取暖,这个时候沙漠里冷的就像一个巨型冰箱。建国说,这一会蒸包子,一会儿冻冰棍,这真拿我们当了美食了。赵芳芳说:“这个时候你也能开出玩笑。”他们一点一点地刨出个大坑,钻了进去,些许能挡着风沙。赵芳芳起身又爬出去,找来几根枯柳枝,解开风衣上的红色腰带,绑扎在上面,然后插在洞口。建国问这是要干嘛,赵芳芳说留下痕迹,要不睡着被风沙淹了,落个死不见尸多惨。建国说你这玩笑开的够瘆人的。夜里的大风呼啸个不停,赵芳芳哆嗦着身子在他怀里渐渐睡去。建国眼望着漆黑的夜晚,心里后怕极了,这毫无人烟的茫茫沙漠,他们能不能挺过去,他又不断的安慰自己,一定会的。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建国醒了过来,他浑身僵了一般,动弹不得。他拍了拍她,她动了动身子,他又稍稍踏实了一点。他抬头,这才注意到,满天的星光,各种造型,就像镶嵌在黑色幕布上的金色珍珠,一眨一眨,那么璀璨,那么丰富。他黯色的心情被星光点亮,他又拍了拍她,“你醒醒,快看外面!”赵芳芳揉了揉眼睛,慢慢睁开,“要看什么?”建国抬起胳膊指着上面。顺着他指的方向,她静静地,她安详地仰望着星空。他们就这样,被星光带着进入童话的梦里。第二天太阳升起,路过的旅行团远远发现一处飘着红飘带的地方,走近一看,看见两个紧紧依靠的脑袋。大家七手八脚,他们被抬上车,飞奔着向着远处……他们睁开眼的时候,他们在医院的病床上,窗外的阳光暖和地照射进来。旁边站着好多人,都是一张张激动而泪流的亲人的脸。他们被抢救了一天一夜才苏醒了过来。

人醒过来了,大家提到喉咙的那口气终于深深地呼出去了。这趟旅行折腾出这么戏剧性的一幕,都觉得不可思议。当时现场俩个人的样子,就像一起为爱殉情的那般悲壮。巧合的是搭救他们中有一个人就是原来抗沙红色突击队的一员。他后来开玩笑说他们两个队长是生死不离不弃,在他们奋斗的沙漠里选择殉情,多么的伟大而悲壮。从此他们抗沙故事里多了这样一段“绝唱佳话”。也因为这样的经历,让他们有了一个更大胆的想法,沙漠上的白天与黑夜温差太大,简直是两重天,热了热死,冻了冻死。为何不能把白天的热量存留住留给晚上“利用”。这就是后来的光能与热能的开发。其实早在以前,一些发达国家,如美国、以色列等国家就开始积极利用沙漠的优势发展新生能源,取得了很大的成就。这就给国人很大启迪与反思,只一味地“消灭”沙漠也不是万全之策,如果在治理沙漠的同时,也能不断开发利用资源,岂不是最大的价值利用。而且,沙漠还有更大的旅游资源。这次沙漠之行,他们亲身感受。好多南方,甚至外国人来这里旅游,新奇又刺激。这次“生死”让他们顿时“醒悟”过来。他们又开始积极奔走。沙漠与他们结下不解之缘。是沙漠磨练他们的意志,践行了他们的责任,丰富了他们的梦想。他们的爱情也在这里一次次升华。

建国完全沉浸在他的世界里,几乎淡忘了一个人,这个人便是安琪。他们再没了联系,她过的是好是坏他也无从知晓。至到这次去新疆,途径那片杨树林,陡然想起了她。听说她已经离开纺织厂,嫁给一个大她十来岁的男人。除此之外,没有她的任何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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