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的夏末秋初,沉寂了几年的沙棘滩再次沸腾起来。这一年沙棘滩村一连考上了4个重点大学,天宇是其中之一。他虽然差十分没能上了清华,但被国防科技大学录取。上了国防科技大学,意味着以后成军官了。拓守山听人这么一说,激动地说:“因祸得福,当军官才好哩!”他虽然不清楚孙女到底去学什么,只要是能成为一名军人,他十分个情愿。在他心目中,军人是至高无上的荣誉,这也算是实现和延续了老人多年的军人梦想。于是,他在孩子们跟前有了“讨论发表”的资本:“想当年,俺二十多岁就当了团长……”他讲起来神采奕奕,越讲越激动。紫萱见势故意调侃道:“天宇以后是科研报国的军人,不像你土八路一个。”
“才不是呢,俺当时也是个文化人哩!”
“可不是么,私塾屯里的文化人哩!”秋莲接话。
大家哈哈一笑。拓守山也跟着乐。好些年没这么满足过了,他身体里就像输入了有生力量,满血复活。他一早起来在院子里背着身走上几个来回。锻炼结束后回屋,拿起抹布,跟起身子擦拭着墙上的家训牌匾,好长时间没亲自擦了,落了灰尘,他一遍又一遍。阳光照在身上,他一脸的红晕。他又恢复出自信,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多的自信。他爱出门溜达了,哪儿人多就往哪儿钻。有人向他贺喜,他额头的皱纹舒展成了花儿,“保家卫国的传统咋不能丢!”
钟明回沙棘滩的次数明显多了起来,再不用“偷偷摸摸”地掐着时间回来。他开始大方地向村民打招呼。这样的好心情胜过以前的总和。人活一辈子,最终还不是为了下一代,他以前所有的不甘和失落又算得了什么。如果说让自己内心彻底放下来,最终是女儿这一款“溶解剂”,满足而值得。拓守山本来想杀牛宰羊祝贺,顺便宴请一下村里人,钟明说用不着那么大场面,拓家人在一起聚聚就行。钟明邀请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三哥三嫂,拓家一大家口几十号人聚集在院子里,划拳喝酒,有说有笑,弥漫着热闹的氛围。这样的场面好多年不曾见到。哥几个这样闹腾,还是很小的时候,这一晃几十年过去了,让人感慨。新军多喝了几杯,他敬了叔叔酒说:“要是俺爹俺娘活着,今个多热闹。”他的话勾起大家的一阵沉默。钟明心里清楚,大哥今个心里还隔着一个心病,那就是小宝。今天聚会就差小宝一人。小宝在外面的情况并不好,虽然表面上没有明说,但心里都清楚。钟明安慰大哥,等过年小宝回来了,大家再好好热闹。
“钟明,给你三哥倒上酒,”拓守山指着钟明,“好好谢谢你三哥,这些年没少帮咱们。你心里要有数。”
“叔,看你说的,都是一家人,相互帮忙还不是应该的。”建国说。
钟明给建国倒上酒,“俺爹说得对。哥,兄弟心里一直有愧。今个当着面,给你认个不是。以前都是兄弟糊涂,让你受委屈了!”
“事情过了。今个为孩子祝贺,不提那些事!”
“俺要提,不然俺心里堵得慌!”钟明端起酒杯,一仰头喝了个精光,“兄弟先干为敬!”
俩人推杯盏酒,没完没了。至到喝的没了知觉才散场。这之后,兄弟俩的关系亲近了不少。多年的心事终得化解。到了这把年纪,放下的该放下,接收的要接收。长辈做事,后辈们必然都看在眼里。所以要为孩子们做好榜样才是。天宇、小宝、小玉、梦瑶又是一代人,在这个纷繁复杂、机遇与挑战并从的时代,开始她们的求索之旅。希望后辈们抱团取暖,携手向前。新祝愿,新希望,新未来。
小玉马上面临毕业。清华每年的毕业生70%考研或者出国深造。新国兴致勃勃地向儿子描绘着清华学子的远大前景。小玉却心不在焉。新国追问小玉是不是已经有了打算,小玉吞吞吐吐,说还没想好。其实他心里早有了方向。他的毕业论文《有限能源的无限光和热》刚刚完成。他已经悄悄报了高校毕业“三支一扶”计划,他想回沙棘滩。他之所以没有告诉家人,就是担心他们反对。到时候事已至此,他们也只能认了。他心里筑就这一个“明星”,他希望有一天也能和她一样。这个“明星”不是别人,正是坐在对面的婶婶赵芳芳。他告诉过她自己的想法,赵芳芳支持他。她没有想到这孩子心里装着一个远比他父亲描绘的“更大”的前景。她钦佩侄子的选择,她愿意帮助他完成这个夙愿。她答应他先保守这个秘密。当新国为儿子“画饼”的时候,她们相视一笑。只有他俩相视一笑的秘密。
当小玉背着行囊,拿着一张省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的红色“三支一扶”通知单出现在沙棘滩乡政府、建国叔叔的面前。建国很是意外。原来一早县政府打电话过来,说有个清华优秀高材来沙棘滩报道,没想到是侄子小玉。侄子刚进门不久,爱人赵芳芳也进来了。
赵芳芳笑着说:“我带清华高材生向你这位父母官报道,可否收留?”
“你们一块来的,原来是早预谋好的?”
“什么预谋,我们是未雨绸缪。你欢迎不欢迎?”
“当然了,不过这事你爸妈知道吗?”建国问侄子。
小玉摇头。建国说:“你呀,这是先斩后奏吗!这么大的事你应该和家人商量才是。”
“这不是担心二哥二嫂反对吗,先到你这儿报道,完了回去再说,我陪小玉给哥嫂说情。”
“就你逞能,我担心……”建国心里犹豫。孩子响应国家政策这是好事,可是毕竟上了清华,回到基层工作多少有些不甘。再说哥嫂能同意吗。“这通知单先放着,我们一块去趟哥嫂那边。”建国说着就往出走。他们一路上没有过多交流,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丝忐忑和不安。
外面有人敲门,晴红开了门。门口一下子立了三个人,她一怔,“你们咋在一起?老家出啥事了吗?”
“没有的,小玉回来顺便我们也跟过来。”赵芳芳说。
“小玉学校出事了?”
“哪有的事!”建国补充。
“和谁说话呢?”屋子里传出新国的声音。他走出来,“你们呀,俺说呢,早上喜鹊叫,就知道今个有好事呢。”新国笑呵呵地对着进来的他们说。
晴红收拾起沙发上散放的几本书,招呼她们坐下。她疑惑地瞅了瞅儿子,“真没啥事?”
赵芳芳接上说:“哥嫂,小玉回来是报了咱们家乡的“三支一扶”计划。先到底层锻炼学习,有了这个基础以后深造还是考公都有利,我觉得挺好。”
“昨天县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来了电话我才知道这事。小玉的想法我们当然支持。回来老家挺好的。”新国说。
“看来这事就瞒着我一个人呢,我咋一点不晓得呢。这得多长时间?”
“就2年时间,过的快得很,”小玉这才说话了,“这机会还是我争取来的呢!”
“时间不短呀,以后再就业究竟有没有影响,”晴红回头对着新国,“你不是希望儿子毕业直接考研吗?你可想好了!”
“这不有新变化吗,以后有时间考研。儿子有自己的想法,我们应当支持才是!”
小玉凑近晴红身旁,“我绝不会让你们失望,你就成全我得了。”小玉露出一副“巴结”的笑脸。
“反正你自己的事情,考虑好就行。到时候别后悔就是。”
“不会的!”
大家这才停下这个话题。晴红进厨房忙去了,赵芳芳也跟了进去。一会儿厨房里飘出一阵笑声,还有红烧肉的香味。小玉的担心是多余了,他没想到爸妈如此“敞亮”,他终于放下心来。他又开心成了爸妈身旁孩子。他吃着好久没有吃到的味道。
这会该建国与赵芳芳“相视一笑”的结局。建国原以为想二哥二嫂一定会反对,他甚至担心她们过激的行为。出乎意料,哥嫂就这样轻易被“拿下”。说心里话,小玉回来他内心真有些不甘,哥嫂好不容易培养进清华,回头和自己一样,回来干起基层。这得多辛苦。只有他自己有了亲身经历,才能体会到基层工作的不易。他这才静下心来,打量着侄子,他觉得侄子身上散发着某种和自己一样的性情来。
从此,小玉扎进了沙棘滩的工作,他负责各个村留守老人和儿童的统计和走访。现在和过去相比,青年返乡创业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不过有的家庭兄弟多,土地少,又没有一技之长,不得不外出去工地当苦力,一年到头挣不了多少,所以家里的留守老人和儿童生活依然是个问题。小玉留意这样的家庭,尽可能多的关心和帮助。有时候挤出时间来,他又“混入”婶婶的科研团队,奔波在黄河与沙漠之间,乐此不疲。建国刚开始还担心侄子受不了这些苦,没想到他的担心又一次多余。小玉人聪明踏实,干的有模有样,群众反响不错,大有盖过他的“群众基础”。侄子真与当年的自己一样,有着一颗火热的动力和激情。他从他身上,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他欣慰地笑了,这欣慰是为侄子,也是为自己。这么多年,虽然经历了不少困难和挫折,但收获的更多,油然而生的成就和满足。看来当年知识分子下基层劳动不是没有道理,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是明智之举。何况现在的年轻人正赶上新世纪发展大潮的好时代,大学生到基层锻炼是时代需要,应运而生。在工作接触中,赵芳芳发现小玉对自然科学有着很好的禀赋,有时候提出一些建议和想法来,让她刮目相看。每次她都会拍拍侄子的肩膀,“清华娇子,果然不是吃素的!”她欣赏,她欣慰,她欣然。
西北的这头的小玉忙碌在火热的工作中,南方那头的天宇也进入到大学的学习与训练之中。一个人最炙热的青春要么是大学,要么是军队,拥有这两面经历的人生那更是灿烂而充实,青春无悔。天宇能在国防科技大学实现人生的“圆满”,是多少人的梦想。拓家家谱里又注入新的“篇章”:拓跋河第20代子孙:清华大学拓小玉、国防科技大学拓天宇……拓家族的辉煌再次呈现和延续。
国防科技大学和军队一样的纪律和要求,学生不准留长发,必须剪成清一色的短发。天宇告别她喜欢的辫子,告别女孩子天姿烂漫的红妆,心里虽有些不舍,但是当扎入滚滚的军绿浪潮里,便融入其中,习惯其中,也热爱其中。她之所以顺利地进入角色,经受住一周三次的严格军训,她要感谢她从小就在沙棘滩那片宽域的土地上任意驰骋,无论是田野梨园、黄河岸边,还是荒滩沟壑、城墙上下都留下她层层叠叠的足迹。她像一个撒野的男孩子一样,你追我赶,四处奔跑。所以打下不错的体能基础。她终于满足了一家人从小当他男孩一样的“心愿”,她也心甘成全他们。她必须成为一名合格而优秀的军人。军校就像一个火热的炼钢炉,从外到内都须打磨锤炼。天刚麻麻亮,军歌声、吹哨声、跑步声此起彼伏,每天一早的体能训练开始。训练结束,课堂上她们安静认真的听课、记笔记。动如脱兔,静如处子,一动一静,身心兼备。
由于自己的努力表现和军人家庭的红色映照,她很快被推荐位班级组长。时间不长她又光荣入党。她朝着希望的方向,自信而饱满的前行。
人生有时候觉得奇妙无穷,出乎所料又是冥冥之中的事。那时候还是一个让人“嫌弃”的假小子,长大了叛逆又倔强。自从哥哥小玉考上了清华大学,突然一下子刺激到她,也惊醒到她。于是考上重点大学成了她的努力目标。当跨进军校的大门,意味着从此她与军人结下不解之缘,这不正是从小在她心里种下的种子吗?也不正是家人最为期盼的结果吗?不过,总有不完美的人生,她是一个失去妈妈的孩子,好几年没有妈妈的音信,她过的究竟是好是坏?那时候妈妈决然离开,后来听说妈妈又做出出格的事,对家人第二次伤害,她对妈妈又多了些怨恨。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人总会成长和成熟。军营的生活不仅会锻炼人的意志,打磨人的心智,也能修缮人的性格。一种理解,一种包容,一种柔情。在军校安静的夜晚,她会想到妈妈,越来越强烈。她打听到一个遥远的地方,一个模糊的地址,她邮寄了一份又一份信件,她多么希望妈妈看到。可是信件和妈妈一样,始终没有消息。
天宇宿舍的桌前,摆放上一盆鸢尾花。这盆鸢尾花是爸爸来看她时顺便从老家捎带过来的。她曾无意间向紫萱姑姑提起过要在桌头布置一些绿植什么的,好装扮一下自己的空间。可能是姑姑告诉了爸爸。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有意,爸爸专挑了这盆鸢尾花。爸爸告诉她养殖鸢尾花可是个细心活,这花适宜半阴半阳,阳光不能强烈,浇水不宜过多,需要保持土壤松软透气。天宇心领神会。她懂得这鸢尾花里还包含着爸爸一言难尽的情感。人一过四十的年纪,有些事只能默默自愈。也许过去是习惯了爸爸的样子,这次发现他头上的白发像是突然冒出来一样,显老了许多。学校不允许家长进校,她们只能在校门口见面,合影了几张相片。爸爸是第一次来,她让爸爸在附近找个旅馆先住下,周末带他去周边的景点转转。他拒绝。他围着学校外走了一圈,他张望着校内,尽可能多的“眼收”着里面的内容。天宇下完课联系爸爸,爸爸机子关机。后来才知道爸爸买了当晚的车票回去了。她没能陪他,甚至没来得及送他,就这样告别。她泪眼朦胧,她第一次感受到爸爸的孤独。其实钟明原想着过去多呆上几日,带女儿逛逛长沙的风景和尝尝当地的风味。没想到学校是封闭管理,女儿每天安排的满满当当。他不好打搅女儿,又不想一个人出去逛。女儿不在身边,做什么都没意思。于是他决定当晚离开。
钟明并没有直接返回,而是在路过的城市逗留了一天。这次出来其实还有一个主要任务,那就是见到侄子小宝。大哥为小宝的事一直耿耿于怀。他答应过大哥,这次路过去趟小宝的城市,想办法见一见小宝。要是小宝的境况真不好,他劝一劝让回来。小宝虽然换了工作,没给家人留下新地址,但还是在这个城市,找到以前的公司就有可能找到小宝。然而他找到那家电子公司,都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小宝到底去了哪里。他走出电子公司不远,有个小伙子追了上来。“叔叔,刚才公司人多不方便告诉你,我知道他人在哪儿。”
“哪里?”
“派出所。”
“啊?为什么?”
“他干传销组织,被拘留了。前几天警察过来公司调查我们才知道,”小伙子刚回头又转身:“你不能说出是我告诉你的!”
“知道。”钟明按小伙子提供的地址找到派出所。派出所的人告诉他人已经放出去了。还好,钟明在登记簿上找到了小宝的地址。在一个简陋的筒子楼,他终于见到了小宝。小宝正吃着方便面。见到叔叔,他十分吃惊。“叔叔?怎么是你。警察联系家里了?”
“你说什么,什么警察?”钟明坐下来,“俺是打听到这儿的。”
见小宝仍然是一张怀疑的表情,钟明补充说:“俺是去长沙看你妹妹路过这里。幸亏你妹妹打听到你的地址,不然俺哪能找到这儿。你地儿真不好找。”
“原来这样。”小宝长呼一口气。
“好些时间没见你了,这么远路过不来见你,说不过去哩!”
“叔,俺们出去餐厅吃饭。本来俺一个人随便凑合一下。”
他们一起去了楼下的餐厅。小宝了要了一荤两素,钟明又加了红烧肉。饭桌上,钟明说的最多的话题就是有关家乡的一些事和人,他说沙棘滩现在都成了明星村了,外出的年轻人都纷纷回乡创业。小宝埋头吃着饭,偶尔停下筷子若有所思。当听到小玉也回沙棘滩工作,他抬起头略显惊讶地问:“他也回来?他一个清华毕业的回来有啥子干得?”
“他说到基层农村才大有所为呢,现在干的可带劲了。以后天宇毕业,要是愿意回来俺也支持!……你要是能回去,家里当然高兴!”
小宝沉静下来,不再说话。他接到一个电话,出门去接听。趁这个功夫,钟明到吧台付了账。小宝回来,钟明说:“俺过来就是看看你,只要好就行。回去俺好给你爸妈有个交代。下午4点的火车,俺要着急去车站。”
“叔,俺送你去车站。”
“不用了,俺出去打的过去,”钟明递给小宝一个手提包,“家里给你带的东西。”
小宝打开是一件棉制服。他拎起衣服,从口袋里掉出一沓2000元人民币和一张纸条,小宝捡起来,纸条上面写着:“有时间多给家里打个电话,好让俺们放心。照顾好自个,不管外面多难,记着,咱决不能干违法的事”
小宝回去躺在床上,脸上挂着泪珠。有惭愧,也有远方的想念。
钟明看出小宝的窘迫来。他又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1000块悄悄塞进棉制服的口袋。为了“照顾”小宝的自尊和敏感,他必须把握好这个度。他真希望他能回心转意。回乡也许才是他最好的出路。为了不让大哥大嫂担心,钟明告诉她们小宝那边还好。钟明只把小宝的情况告诉给建国,建国叹气道:“这孩子要是这么瞎混下去,真不知道以后成啥样!”
两个月后的一天,小宝终于回来了。他并不是空手而归,而是载着新的希望。他回来竟然是到县一中报道,他考上了学校的特岗教师。自从上次与钟明叔叔见了面以后,他彻底反省,暗自下定决心。他应该给自己一个交代,给家人一个交代。两个月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他手里攥着县教育局的通知书,坐上了回家的列车。此时他的心情与一路风驰电掣的列车一样,恨不得飞快到家。自毕业以后,这是一次最心切,最快乐,也最自信的归途。其实这种心情索绕已久。当他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家人面前,那该是怎样的场面,当然是欣慰,是激动。新军夫妻喜于言表,满眼的幸福。每个亲人向小宝表达着最真挚的祝福。他酣畅淋漓地享受着亲情的温暖。
当然兴奋之后,须要有冷静的考虑。小宝不是不清楚,特岗教师必须满三年时间,而且各项教学考核达标才能成为正式编制老师。他性格内向,不善于表达。当了老师上了讲台,要面对那么多双眼睛,他想想都紧张。以后的日子并不轻松。如何面对,如何克服自己的不足,说心里话他没有一点把握。他向二叔道出自己的困惑。新国说第一次上讲台肯定会紧张,慢慢就会适应。他建议他对着镜子反复锻炼。小宝就这样,带着不安和憧憬走上了他人生的第一次讲台。上课前还想着那么多按部就班的台词,可是上了讲台面对那么多双眼睛,他脑海突然一片空白。他着急地不断挠着额头,脑门上渗出汗来。下面响起了掌声,好一阵热烈的掌声。学生脸上生出真挚的笑容……也许是学生们的鼓励和加油,他渐渐寻觅回脑海里的台词,更能“自由发挥”出此时此景的感想来。一节课堂,虽然并不流畅,但也算顺利坚持了下来。他一天比一天进步,一天比一天自信。一个月后,他完全可以掌控上课的节奏了。三个月后,他被学校选为该班的班主任。他每天提前半个小时起床,早早等候在自习室,和学生们一起早读,一起学习。晚自习也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他完全融合到这个大家庭当中。他满足地沉浸在这来之不易的工作当中,他从没有过的充实和饱满。
当了老师以后,他的性格有了变化。变得爱说话,变得主动多了。不仅在学校,在家里也是。爸妈上了年纪,家里大凡小事他主动参与,担起家里的责任;他经常和小玉一起,聊工作,聊心得;他打电话给天宇,给妹妹鼓励加油。他是小辈兄妹中最大的,他自然成了弟弟妹妹大哥。就和当年的父亲一样,担负起“大哥”的责任。
天宇有了一个更坚定的想法。她毕业以后要去一个地方,她甘愿去驻守的地方。这个地方是除了沙棘滩更似故乡的地方;这个地方是她跨入军校的那一天就已深深埋下种子的地方;这个地方是承接几代人记忆深处地方;这个地方是那一抹橄榄绿挥洒血汗、奋斗不息的地方!说到这里都应该豁然明白,就是这个叫阿克苏。有关它的故事,天宇从小听爷爷讲过,听父辈讲过。从此她心里装上了这个模糊而又深刻的地方。她憧憬和向往着那片神秘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