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因为参加过高考，许多知识还没有忘记，所以考试的成绩还不错。

经过了考试，经过了政审，又经过体检，我竟然被录用了。

我收拾了书摊，回家去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父母。回到家天已经黑了，母亲听了我的话，半天缓不过神，好像在梦里一样。父亲听了，先是愣怔，然后就笑，笑着笑着就落泪。

我在规定的日子里，再一次走进公安局的大门。走进大门的还有另外七个农村的小青年。

我们站在一起，都是一脸的稚嫩，一脸的孩子气，还有一身的土气。这七个人分别是陈光辉、叶大峰、李万春、林广华、宋小军、高友强、刘建国。

从此，交警队正式成立，归公安局治安股领导。

我们的领导中等个子，人稍胖，是一个很认真的人。他往大家面前一站说：我姓袁，在治安股工作，以后你们就喊我袁队长。随后，他带我们出了公安局，来到五七路十字边的一座三层灰砖小楼上，在租来的三间房子里安了家。

从此，我们开始了全新的生活。

从此，平静的小城与往日比较，终于有了一种变化。

每一天，当曙色刚刚从小城外边远方的地平线上升起，街面上还是一片寂静，还没有几个行人，我们就出操了。我们一个跟着一个，从楼前一直向南跑去，踏踏的脚步声和嘹亮的口号声，一路从街上响过，直到体育场里。

这虽是一件平常的事，却无疑给生活在这个土里土气小城里的人们，带去了几分想象，带去了几缕犹如春天般新鲜的气息。

我们在袁队长的带领下，经过了不到半个月的学习培训，就穿着警服上岗了。

我第一次穿上警服，还真有一点半梦半醒的样子，全身都感到一种不舒服，一种不自然，那种憨态就可想而知。不过，在我的感觉上，却立即有了一种与众不同，有了一种暗自的喜悦。记得袁队为了让我们每次出门前能检查衣帽，在墙上挂了一面很大的镜子。于是，我就无数次的，有事无事的时候，要站在镜子跟前，把自己“端详”一下。每一次，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就会漾出掩饰不住的喜悦与幸福，甚至还有几份自豪，就像水一样地往下流淌。

终于，我们要正式上岗了。

我第一次上岗是在中山街十字。

难以忘记，当我面对街心十字那个高高的“岗台”时，很是有几分紧张，有几分怯生，还有几分不好意思。不过，是那身警服给了我鼓励，给了我勇气，我一脸农村娃的忠厚憨态，坚定地走上了岗台。

我第一次站在岗台上，立即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立即有一种神圣的使命般的感觉。我猛然觉得，我不再是一个单纯的自己，不再是从前那个卖书的人，我是属于了一个神圣的职业。

我站在岗台之上，有庄严的感觉从心里冉冉升起，我手握指挥棒，开始了自己崭新的人生历程。

平静地生活在这个土堡子里的人们，在睡了一晚上之后，一大早再走出家门时，突然地看见小城里“二指”宽的“街道心心”站有了交警。他们的脸上，他们的目光里，所流露出的几分惊讶，几分不适，还有几分不以为然的神情，真的是叫人永志难忘。

甚至，还有人站在当街上，抬起头望着小城上方灰蓝的天空，咯儿咯儿地笑出了声。那笑声的背后，真的是意味深长呀。

第一天，对我来说，记忆里最深的是这样一件事：我像杨树一样直直地站在岗台上，耐心地等待着来车。等了半天，终于过来了一辆小汽车，而小汽车却没有打转向灯，我就以为它要直行，可当我打了一个直行指挥手势以后，车却拐着弯走了，开车的师傅还一边开车一边看着我笑，我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当时，和我一起站岗的还有林广华和高友强。林广华恰好就站在小车经过的十字路口，他憨憨的样子，是想伸手拦挡，却犹豫了一下，好像还有一点胆怯。

站在街边的人，看着眼前发生的事，忍不住哈哈地大笑起来。

那时，机动车还很少，小汽车就更少。记得公安局当时就一辆老式的黄帆布做车棚的吉普车，另有几辆偏斗摩托车。很多时候，民警出门办案，都骑着自行车。后来，几年以后，才有了一辆白色的伏尔加小汽车。这在当时的小城里边，已经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这里，有必要对当时的小城做一个简单地介绍。

小城里的街道，主要的就是三横（中山街、五七路、市政街）一纵（南北大街）。交警上岗的主要地点就是最北边的中山街十字和南边的花园十字。而这两个十字，相距就是二百来米的样子，中间还有一个五七路十字。在中山街十字，设有一个岗台，交警就站在上边“指挥交通”。在花园十字，交警上岗多半是站在小花园外边砖砌的台阶上，围着那棵孤零零的松树转圈圈。

另外，在小城里边，人们活动的主要地方就是中山街十字到花园十字周围这一段很小的范围。从花园十字往南，再走二百来米，就与312国道相连接（体育场十字）。论说，小城和国道相连接的地方，最应该有交警站岗，可事实上，在大家的眼里，那里已经属于城外，属于荒郊野外了。

在国道的两边，是连片的麦地。

还有，在当时，除了南北走向的南北大街还比较长一些，都铺了柏油，其余的街道，只有“一拃长”，多半还是石子路。

可见，小城之小，之土。

不过，一切还刚刚开始，一切还像春天里刚刚露出地皮的草芽芽。小城里交警的出现，无疑是一个值得记住值得纪念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