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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楸夫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报告文学
20210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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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交警》连载

第三十四章

在村里做过调查,我问那些车灯坏了的人,为什么不修,大家回答几乎一样,成天在地里跑,又不经常上路,能凑合就凑合。

在农村,“能凑合就凑合”这种思想存在的比较普遍。这可能和大家长期以来养成的生活习惯有关,和大家的生活水平有关,也和他们的安全意识文明程度有关。

有时候,他们就是舍不得花那一点钱。

我有一次亲身的经历,仅这一次,我一想起来就感到后怕。

就在陈有生发生事故的第二年夏末的一个星期天,我在小城里想卖一些椽,就打电话叫兄弟开他的三轮车来拉一下。这种柴油三轮车是有驾驶室的,启动不用摇把,是电启动,车的各种性能相对要好一些。那天,我和兄弟在木材市场买了椽装上车,就准备回家。

木材市场通往公路是一段缓慢的斜下坡路。兄弟开着车,我坐在他旁边,车慢慢地往前开,和人走的速度差不多。本来,兄弟也是一个小心人,我是放心他的。但是,问题还是发生了。

当时,我一点也没有感觉到,车缓慢地往前走。当车走到距离公路还有二三十米远的时候,一辆大货车沿公路自东向西开过来,这时,我一点也没有多想,以为兄弟会把车停在路边的。可是,车还是慢慢地继续往前走,比人走的还慢。

突然,大货车从我们面前开过,就在那一眨眼时间,就在那十分之一秒,我没有来得及任何反应,只听咚的一声,三轮车像皮球一样在什么东西上碰了一下,又反弹回来,车前轮一扭一歪,平睡在地上。轮子上的两个前保险杠如麻花一样扭结在一起。大货车一眨眼已经开到百米之外。兄弟脸上血唰地一下流下来,人靠在座位那里已经一动不动。我倒没有受到伤害,我下意识喊了一声:这回把“祸”整大了!

我啥也顾不上想了,赶紧下车,打120救急电话,同时给交警队打电话,叫事故股的同志来看现场。医院和队里的同志几乎同时赶到。我先陪兄弟去了医院,做过了各种检查,谢天谢地,他竟然没有大的伤害。

这件事的惊险之处,或者说悬乎的地方,我是几天后才知道的。

第三天,县保险公司来人对双方车辆进行定损。当我看了大货车受损的情况以后,立即圪蹴在地上,腿软的半天站不起来。

大货车左侧最后边一个车轮子的最外侧、一片橡胶没有了。

大货车是那种“前四后八”式的,也就是说前边四个轮子,后边八个轮子。兄弟开的三轮车的前轮子,恰好与大货车左侧最后边一个轮子的最后边沿,碰在了一起。

这就是说,相撞点如果往后挪一两寸,三轮车的前轮子还有半个驾驶室,就钻到大货车的车厢底下去了。这样的结果,大货车的车厢底下的棱角钢板,就从三轮车驾驶室的半中腰割了过去,这样的话,坐在驾驶室里的人,就可想而知了……

人的肉体在钢铁面前,就像豆腐。

长久以来,我一直都在惊叹这样一个问题:如果当时,三轮车与大货车相撞的地方不是在最后一个轮子的最后边上!如果三轮车先一步行驶到大货车的前边去呢!如果三轮车的前轮子钻进大货车轮子前边的车厢底下去呢!如果三轮车的前轮钻进大货车轮子后边的车厢底下呢?

事情如果当真那样发生了,我和兄弟转眼出事不说,问题是留下来的事情咋样解决?怎样对父母交待呢?怎样对兄弟的家人交待呢?有可能,我那时候什么也不知道了,但是,我躺在黄土里也不能安宁,也悔恨呀!

而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就是三轮车的刹车有了问题。我在修理三轮车的时候,那个刹车油泵只需要二三十块钱呀。

我不知道有多少次问过兄弟,刹车出现问题之前,难道就一点感觉没有吗?!他总是说,没有。

我不相信他的话,我一直认为,兄弟是怀着侥幸心里,是舍不得那三十块钱,是想能“凑合就往前凑合”。

我以为,长期开车的人,对于自己的开的车的车况是知道的,是掌握的。至少,对于自己的车,特别是刹车、轮胎的情况心里肯定有数,应该定时去进行检修保养。

不知道,我对多少人说过自己的这次亲身经历,我就是要告诉听的人,安全高于天!

同样,我不知道,有多少次对听的人笑着说:我是再活一世!

因为有了这一次惊险经历,我不仅对于交通安全有了更自觉地意识,特别是,我对于生命有了更深刻地体验,有了另一种层面上的认识。我日日夜夜里,经常在不经意的时候想起这一次险情,也一定会这样想:

生命不是坚不可摧的,生命是很脆弱的,生命是有始有终的,生命是有旦夕祸福的,生命就在方寸之间,就在那么一寸半寸之间,生命纤弱时真的是经不起风吹草动,生命一定要小心地呵护,交通安全一定要从一点一滴做起,任何侥幸与疏忽都不敢有——这,不仅是对自己负责,也是对别人负责,对社会的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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