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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楸夫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报告文学
20210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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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交警》连载

第一十八章

在小城里边,有这样一类人,他们不见得非有多高的职位,却一定是有自己独特的地方,一定是与众人生活有某种紧密的关系。他们是属于大众眼里的那种“公众人物”。也可以这样说,在小城里边,从小孩到老人,从男人到女人,大家可以不认识县长,却不能不认识他们,可以不知道某一个局长姓啥叫啥,却一定知道他们的“名字”。

“老校长”、“毛善人”、“马十三”、“高作家”、“唢呐王”、“矮子王”,还有孙队长,都是这样的“公众人物”。

“老校长”,大家又叫他阎老,是小城里第一所中学的创办人兼校长。小城里边有许多人,家里爷孙三代都在他跟前念过书,都称他为老师。他教学有方,严谨认真,德高望重,他教的学生,遍及天南海北。今天,他从小城的街上走过,不仅有许多年轻人毕恭毕敬地喊他老师,更有许多白发苍苍的老人也恭恭敬敬地喊他老校长。

“毛善人”,是小城里最有名声最有口碑最有品行的老中医,他从医五六十年,从来没有人说他哄过人坑过人,他从来都是把患者的病当自己得了病一样看,一块钱能看好的绝不要你一块一。他不仅经常给人说,行医就是行德,行医就是行善,还经常和人开玩笑说,你没看我姓啥,我不能损害了毛家的声名。

“马十三”,是小城里老字号羊肉泡馍馆的当家人,他小时候就跟着父辈人来到小城安家落户开饭馆,至今已经有六七十年了。在小城内外,特别是乡下的村子里,经常能听到这样的对话:今天干啥去了?进城去了。吃没吃马十三?当然吃了,还带了拖车。

他所说的拖车,就是因为掰馍的时候,由于掰的太多,把馍煮了以后,原来的老碗就放不下了,再需要加上一个小碗,于是,大家把这个小碗就叫拖车。在庄稼人看来,如果到小城里去,没有吃马十三的羊肉泡,就等于没有去。

“高作家”,是县文化馆里一个写小说出了名的人。他三十多四十不到就已经在全国写出了名气,在全国得了不止一次大奖。在这一点上,别人就没有办法,因为那是真家伙,真本事,真功夫,不是谁都可以能“从生活的真实走向艺术的真实”。再说,全国有那么多的能人,有那么多写东西的人,谁不想写出好东西?对于一般的作者来说,能在北京的刊物上发表文章就已经很难了,更何况还能被那些大作家大评论家看上眼让你得奖!当时,在小城里边,群众对于写作的人可是高看一眼。

“唢呐王”,不像前边的人那样有身份。他母亲过世早,十多岁时又双目几近失明,在家里和父亲相依为命。父亲为了让儿子日后有一碗饭吃,就把他送到县戏校跟师傅学吹唢呐,拉板胡。七八年过去,他竟然比别人学的都好,特别是唢呐吹的最好。戏校为了扩大影响,就经常组织学员出门参加各种演出比赛。他的一首《秦川道情》唢呐曲,在全省荣获金奖,并因此被省上的民乐协会吸收为会员。另外,在每一个星期日,戏校还组织学员去县体育场,凳子一坐,围出一片场地,给大家进行演出。这种方法虽然简单,却灵活多样,深受群众喜爱。每一次,唢呐独奏是必演节目。逐渐地,这些小演员们在小城内外就有了名声,“瞎子娃”的“唢呐王”也逐渐被众人叫起。特别是,有的人家里遇有“白事”,就点名叫戏校的“瞎子娃”去吹唢呐。

“安志”,大家又叫他“矮子王”,意思是说“矮人”之王,再没有像他这样个子低矮的人了。他几近于一贫如洗,独身一人,没有家业,唯有的家当就是一个帆布挎包,以及挎包里的一对快板和一柄火铳,他就是靠着这个吃饭穿衣。每一天,小城内外,无论是谁,家里有上梁的、乔迁的、做寿的、娃满月的、以及红白喜事,你都能看到他矮小的身影,听见他一边打竹板一边说唱,看见他拿着火铳,向着天空“咚、咚、咚”地放着。每一回,他打完竹板放完火铳,事主给过赏钱,他多也不嫌,少也不说,往挎包里一装,然后挪动双腿,像企鹅一样,一摇一摆地走去。望着他慢慢远去的背影,很叫人感觉到些许的寂寞,还有些许的洒脱。毫不夸张地说,他是一个真正家喻户晓的人物。

孙队长,就是孙建成。他之所以能成为大众眼里的“公众人物”,这当然与他的工作岗位有关系,也和他的性格有关系。

首先,孙队长天天在街上执勤,他不可能把在街上走的人都认识,但大家都认识他这是一定的。特别是,由于他的性格开朗,喜欢直来直去,说话声又大,在街上最容易引起大家的注意。

比如说,别的民警站在街上执勤,遇见了自行车带人的,一般都是这样做,一边手指着一边像大家平常说话那样,提醒一声请下来。如果是他,就不会这个样子,他一定是远远地用手指着,大声接连地喊着:下来下来快下来。那声音之大,半条街的人都能听见。

比如说,他在街上执勤,如果遇见驴拉车从街道上走过,他一定会惊奇地大声喊:老哥,咋把驴拉到街道来了,驴巴到街上谁扫呀,人一踏一脚屎,快些走快些走。赶车的人也一定笑笑地说,兄弟,不害怕,驴早上起来巴光了。他又一笑说:你钻到驴肚子看来?牵驴的人一边笑一边走远了。

但是,如果驴车上装的是粪罐,那就不一样了。他会立即大喊起来,哎呀,你老哥咋把驴粪车赶到街上来了,一条街都变成臭的了,回去回去,原路返回去。他一边喊一边火烧火燎的样子牵着驴就掉头。赶车的人又笑又气的样子说,我是街道的人我不走这里你叫我飞过去呀?他笑着说,你没长翅膀拿啥飞呀,绕着走绕着走。牵驴的人说,绕着走得多走二里路。他说,要驴走呢又不要你走。牵驴的人说,我不走我是在驴身上骑着呢!他听后仰起头一阵哈哈大笑。

半条街上的人都被他吸引了过来。

这也是小城里边的一大特色,这也是他执勤的风格。

而生活在小城里的人,特别是那些上了年纪的人,还特别认同特别喜欢他这样一种“粗粗野野”的执勤方法……

还有,由于果业和小城镇建设的发展,来醴泉县参观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不仅有民间的,更多的是政府行为组织的,而春秋季节最多。

原因嘛,就是因为春天是苹果开花的时候,秋天是苹果成熟的季节。在这两个季节,如果去北部山区参观,人只坐在车上,就可以看见沿途因地势起伏而缓慢变化着的、高低远近的果树园,可以看见漫山遍野,或花儿开放或果实累累的景象,不由人要由衷赞叹。

为此,县上还特别选了三个观摩点,一个是眼界山、一个是碾子台台,还有一个是牛背岭。这三个点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地势高,眼界宽,果树园接连不断,风景特别壮美。来参观的人没有不对其独特的地里环境和果园美景再三赞叹。

当时,每到有这样的活动,交警队就要派一辆警车给参观的车队在前边带路,同时还要派民警到主要的十字路口及参观点上去执勤,指挥交通,确保安全。一般,带路的警车紧在车队前边。同时,在车队的更前边,还有一个打前站的警车,它就是执勤中队唯一的那辆三轮摩托,而开三轮摩托车的人一定是城区中队的孙队长,也就是孙建成。

每一次开道,无论是天冷还是天热,无论是风来了还是雨去了,也无论是柏油路还是石子路或土路,他骑着三轮摩托车,总是精神百倍风风火火。凡看见他的人,无不为他热情的工作态度、昂扬的工作精神、饱满的工作状态而赞叹,特别是那些年轻人,更对他充满了羡慕和敬意。他一路喊话,一路指挥,一路风驰电掣,昨天是一身臭汗,今天是一身黄尘,明天是一身泥巴,后天却饿着肚子。而他从来没有说过一句抱怨的话,他不认为这是一种劳累,反而以为这是一种光荣,一种交警的崇高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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