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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楸夫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报告文学
20210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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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交警》连载

第一十一章

袁队立即组织在队的民警去看现场。

到了现场,不见肇事车辆,在灯光下,只有死者肢体不全地躺在路上。

因为是晚上,又在国道上,袁队把大家分成三组。由他带着事故股的同志勘查现场,我和别的同志分别在事故现场两边指挥过往车辆。

因为我是指挥疏导交通,对现场情况不是很了解。后来听袁队说,根据现场勘查的情况判断,很可能是前边的车把人轧了,逃离了现场,后边的来车没有看清路上躺着人,没有采取任何措施再次把人轧了,造成了二次事故。第二辆车照样逃逸了。

由于没有肇事车辆,也没有死者任何线索,事故处理的同志印制了“认尸启示”,在县城周边的集镇路口进行张贴。同时,还派民警去紧邻的兄弟县队、周边的车辆修理厂、沿公路的村镇、以及附近的一家精神病医院,进行走访调查,同时,在报纸上刊登了“认尸启示”。

经过数日多方的走访调查,肇事的车辆仍未能查实,也没有联系到死者的家属,随后只好备案把死者先进行安葬。那天,我也跟着去了医院的太平间。当时,存尸的条件还不具备,死者就躺在地上的一张木板上,木板上边铺着一张塑料。因为是在夏天,太平间还是楼板平房,里边的温度十分高,简直就是一个火炉。所以,死者的尸体已经高度腐化。

有经验的袁队事先叫人另准备了一张厚实的塑料——街面上卖的圆筒式的。另外,袁队叫人把塑料的一端用绳子捆扎住,又叫几个人把另一端张开,其余的人慢慢地用铺在木板上的塑料把人抬起来,那一刻,死者的肢体突然像豆腐一样在破碎。我全身突然出现痉挛,手像鸡爪似的发直。就在那一瞬间,我听到唰的一声,死者像水一样被倒进另一个塑料袋子里去……

我发呆地站在旁边,看着别人把死者放进了棺木里。

因为医院在小城里边,不宜在白天出殡。再说,依照小城里的风情民俗,非正常死亡的,从医院里出殡都是在晚上进行。于是,当天把一切准备妥当,到了当晚凌晨以后,雇人把死者送往城外进行了安葬……

这件事对我影响较大。

好长一段时间,我都寝食不安,甚至精神上有些恍惚,从早到晚都在胡思乱想。我到底想不明白:塑料袋、生命、一个人、死亡、腐化、太阳、空气、太平间、活着的人、说话、行走、笑骂、欲望、情感等等之间的关系……

一天晚上,屋子里又闷又热,我躺在床上,压抑的难受,好像呼吸都有了困难,好像还有一种想哭的感觉。我拿起凉席出了房子。高友强问我干啥去,我说出去凉快一时。

我上了楼顶,躺在上边,望着天空。

这是大队临时租赁的民房,和交警队是一墙之隔,并在隔墙上开有一个小门。为两层楼房,虽说不高,但视野还是比较开阔。

我躺在楼顶上,夜风习习吹过,慢慢地我的心情转好了一些。

我久久地望着夜空,望着星星,又一次胡思乱想起来:

星星……

星星有多远……

星星知多少……

宇宙……

宇宙有多大……

宇宙知多少……

无边无际吗……

超出了我们人类的理解和想象力……

地球有多大……

坐地日行八万里……

地球也不大……

在太阳系里,在银河系里,在宇宙中,地球只是一个小小的存在,甚至是微不足道的存在……

那么,一个人的生命呢?一个人对于地球对于宇宙来说呢?我们无法想象,只能说太渺小,太渺小,太微不足道,就如没有一样,就如不存在一样……

可是,我们却真的是一个鲜活的生命,一个自由的生命,一个独立的存在,一个独一无二的存在……

从本质上来说,每一个单个的生命,都是一个大千世界,都是一个小宇宙……

可以这样说,虽然宇宙很大,虽然我们的生命很微不足道,但是,我们不能因为我们生命的渺小,就去轻视其存在……

从本质上来说,生命是不应该有大小之见,每一个生命都应当是独特的,每一个生命都是不可以再生的,每一个生命都是一个大千世界,都是气象万千的……

地球是我们人类共同的家园……

是我们人类的母亲……

也是一切地球生命的母亲……

动物、植物、微生物……

我们也是动物……

没有地球,我们连站的一块地方都没有……

地球的存在真的很神奇,很奇妙,还有些不可思议……

地球好像是开放在宇宙中的一朵美丽的花……

她的上边竟然有水、有空气、有树林……

有白天和黑夜……

还有生和死……

如果只有生没有死呢……

不可以想象……

地球也有老的时候,也有死亡的时候……

一个人,包括我们人类也一样……

一切有生命的东西,一定是都有这样的经历……

生命因为有生有死,才见其珍贵……

在死亡面前,谁都没有办法……

但死亡却是有自然死亡,有非自然死亡……

每一个生命,都有权利活够属于自己的那些时间……

别人不能够随意去剥夺……

生命权是至高无上的,没有什么比生命还尊贵……

是谁剥夺了那个人的生命……

是那一辆车?

也许更有他自己的责任,晚上在路上行走可要千万注意,一点也不能随心大意……

他因为死了,才腐化了……

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有感情会说会笑的人,怎么说,也难以和那个腐化的躯体联系起来……

活着才叫生命,死了就不能这样说……

他生前有什么故事……

他活着的时候,肯定对生活有各种各样的想法和希望……

如今,他的各种各样的想法也跟着他一起走了……

现在,对他来说,一切和没有发生过一样,就好像他从来没有在地球上存在过一样……

但是,他真的在这个地球上存在过,生活过,哭过,笑过……

哦哦……

活着是多么重要呀……

生命的存在是多么独一无二呀……

只有活着,我们才能感觉到生命的现实存在,才能有其视觉,有其嗅觉,有其触觉,有其喜怒哀乐,有其心灵感动,有其眼泪汪汪,有其脚踩在大地上诗意般的美好感觉……

也只有活着,才能有其生命观、生死观、生活观、价值观、道德观、审美观……

也只有活着,才能谈及物质美、精神美、心灵美、自然美、环境美、还有人情美、人性美、人格美、形体美、语言美、行为美、仪表美、艺术美、爱情美、家庭美、生活美、社会美等等……

是呀是呀

我们应该对生命怀有敬畏之心……

我们应该对生命怀有感恩之心……

我们应该让每一个生命,像花儿一样,尽情地开放……

让每一个生命,自然地走过生命的春夏秋冬,然后才可以深情地踏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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