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联想起另一件事。
醴泉人总喜欢说“天降甘露，地出醴泉。”以前，我也很喜欢说这句话，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再说这句话时，总感到底气不足，感到难为情。
通过读县志，想象在1522年，也就是明嘉靖元年以前，小城以北的人要进土城，都是行人踩石、车马涉水而过。到了1522年，知县修了泥河桥。从此，人在桥上走，桥下清水流。
转眼，几百年过去了。
我小的时候，跟爷爷拉着架子车去小城里卖柿子，过泥河桥时，桥下是清水朗朗，河道两岸土崖陡峭，河道宽敞，坡岸边生长有茂密的芦苇。蓝滢滢的水面上，微风吹起，涟漪层层。爷爷好像还说，芦苇里边，日夜都有泉水在汩汩流淌。也许，是我自己想象的吧。
我还听住在河岸上的人说，早年间，晚上睡在屋子里，都能听见河水哗哗地拍岸声。
随后，这种情况有些变化，原因先是在河岸的南边，建了工厂。听上点年纪的人说，当初厂址就选在河岸南边的坡地上，为了建厂，用推土机把土推着往沟道里填，于是，原来宽敞的河道变窄了，再也不像原来那样一个自然状态，芦苇野草丛生，遍地虫鸣鸟叫。
从前的那种景象，我只能闭着眼去想象。
不过，我当了交警以后，河道虽然不像早年那样宽阔，但两岸仍然有土崖，河道里仍然是绿水滢滢，波光潾潾，一路蜿蜒。特别是在晚上，河面上仍然是波光闪烁，月动其中。平常的日子，我经常看见河边有人在钓鱼，小河里有少年在戏水。
这一切，对于生活在小城里的人来说，是那样的自然，是那样的应该，也是那样的天长地久永远不会改变……
但是，在不知不觉中，在大家“毫不觉察、毫无知情”的情况下，那里却在悄悄地发生着变化。这种变化，起初，我一点也没有觉察到，直到有一天，发生了这样一件事，我好像从梦里才清醒过来。
这时，我当交警已经很久了，是第七个年头还是第九个年头，已经说不准了。有一天，我正在街上执勤，听人说，这几天，住在小城北边北堡子村的很多老人，很是怀念从前那个蓝滢滢的河水，很是怀念芦苇里汩汩流动的泉水，还有唧唧的虫鸣鸟叫声，于是，就组织大家去寻找，已经好几天了，还没有找到……
这时，我好像才突然想起，那里已经在大家不知不觉中改变了模样。
仔细想，时间已经不短了，好像是好久以来，随着城区街道的不断整修建设，我们站在街上，每一天都能看见，有四轮拖拉机，有农用车，在小城里拉着砖头瓦块等垃圾往外运，从早上到晚上一车接一车拉着倒在小城北边的河道里。
这样，天长日久，河道变窄了，河水变浅了，芦苇被埋了，泉眼不见了，也不见有钓鱼的人了……
后来，我还知道，这并没有完。
回想起来，先辈们在坡岸高地上建小城，可能就是因为有河水有醴泉。
又在想，城可以大可以小，可以新可以旧，唯是有了甘泉，有了绿水，这一片土地才有灵，才有性，才有了生气。
而一个小城，除去了那些沸沸扬扬的东西而外，可能也就活了那一片绿色，活了那一池清水，活了那一些精气神气。
有时候，我们就是在做着这样一件事，却忽略了另外一件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