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义东睁大眼睛仔细盯着那人的背影看,许多疑云掠上心头:这人怎么这么熟悉,这不是窑上方天明老板吗?他来教育局干什么呢?难道也是替人报名的?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管他去呢。陈义东无心情再看通知,急匆匆赶到同学金骏林家里找了一些复习资料后,就直接骑车回村去了。陈义东有一句倒有些猜对了,天下就有巧合的事情。方天明来教育局还真是想替人报名参加代培老师考试的,那人是后庄村舅舅家一个表妹,与他是亲戚关系。不巧得很,那孩子去年连高考预考都没通过,没资格参加高考直接被刷掉了。她的名字叫张秀华,与张秀花名字念起来很像。事实上,那丫头长相丑陋,眼睛眯成一条缝,显得笨拙、肥胖,一顿能吃下比成年人拳头还大的三个大白馒头。那天,方天明到了教育局就直奔人秘股去了,股里有位臧科长是方天明小姨夫。他个头不高,也长得胖墩墩的,戴一副圆圆的金丝框小眼镜,讲起话来眼睛眨巴眨巴的,像电影里日本鬼子的翻译官。
方天明在人秘股门前驾好自行车,径直走到臧科长的办公室。推开门后,他直接坐到了木沙发上,两个人肩并肩并排坐着。方天明接过臧科长递过来的玻璃茶杯,端在手里并不敢喝,张口轻声问,小姨夫啊,我听说教育局招考老师呢,想替亲戚家一个丫头报名参加考试呢,你看能不能照顾照顾啊?臧科长翘着二郎腿,拿着烟斗在木茶几边扣着问,哪家丫头呀?是你什么亲戚?是我小舅家的一个表妹呗,都是沾亲带故的亲戚。她叫什么名字啊?符合报名条件吗?臧科长问。她叫张秀华,弓长‘张’,秀气的‘秀’,中华的‘华’。报名条件嘛,应该是符合的吧。她今年多大年龄了?过了年啊,就二十二岁了,请你看看呢。方天明说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纸袋子,倒出里面四张黑白二寸照片,递到臧科长手里。臧科长看了看那丫头的照片,用中指与大拇指边弹踢着照片,咂嘴摇着头说,不过嘛,这丫头的年龄啊,倒有一些过了杠子啊!过了年龄,不太好办啊!方天明着急地说,小姨夫啊,这事情啊,你无论如何得帮忙啊,不能耽误人家一辈子前途啊!
“要不这样吧,把照片先放我这儿,我先替她报着再说吧。”
臧科长面无表情地问,她高考成绩怎么样啊?嘘,这里人多,说话也不方便,我还有很多事呢。这样吧,你今天中午不走,先到我家去等我,你小姨娘在家忙呢,我早点下班回家。方天明有些无奈地说,那丫头学习成绩不怎么样,听说高考没参加吧。我天天在家担心啊,就怕她这次报不上名,参加不了考代培教师,怕人家一辈子前途被耽误了啊!
方天明替人报名的事没办成功,本没打算中午回家。臧科长的一番挽留正合他的心意。他怕影响臧科长工作,打个招呼就先走了。他出了教育局大门,鬼鬼祟祟地骑上自行车直奔东大街去了。方天明去了杂品商店,搬了一箱双沟大曲酒,捆在车子后座上,然后才奔小姨夫家去。吃饭时,他从怀里摸出一块手表,递给臧科长手里说,小姨夫,报名事情吧,你多费心啊!酒喝得醉醺醺的臧科长将姨侄儿送出了门。临走时,我紧紧握着方天明的手不放松,打着保票,直着舌头说出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以后的事啊,尽管放心,我负责操作操作就是了。”
再说张秀花自从正式报过名后,整个人就像当年参加高考一样,全身心地投入了复习考试。她的复习迎考精神感染了浔河里清凌凌的水,水波流淌到张秀花家门前的小河边,总是驻足流连观看张秀花复习的情景,再也不忍心掀起大的浪花;柳树上知了受到了感染,张秀花在树荫下复习期间,它们不敢大声鸣叫喧哗,就怕影响秀花背书。那只小黑狗似乎很懂人情世故,整天陪在秀花身边,俨然成了一位称职的伴读。张秀花在家时手不离书本,就连做午饭时,头脑中仍然想着解答那些复杂的几何题目。有时,孙桂兰三次喊她吃饭,她才从自己房间走出来,复习达到了废寝忘食的程度。她每天早晨天刚刚亮就起床,带上她的英语课本去那片小树林背单词、默读课文。那只小黑狗天天陪她去看书学习,左右不离半步。累了,张秀花会停下来,吹那首熟悉的口琴曲《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给浔河枝头的鸟儿听,以此打发无聊寂寞的复习时光。
孙桂兰害怕耽误女儿复习迎考,三夏大忙期间,都没有让她去自家责任田里半步。在家安心复习迎考期间,张秀花偶尔为家里简单做些饭菜罢了。“复习怎么样了?”陈义东时常过来看张秀花,开口总是问这句话。“尽自己最大力量吧,名都已经报了,就努力一回吧,毕竟机会太难得啊!”秀花回答得很是自信。
初夏的季节,小树林、河堤与田野处处显得很美好。多年后,张秀花仍然有手捧书本走在斑驳树荫下看书的习惯。她在树荫小路上来回踱步,诵读课文。鸟儿与蝉站在高高的枝头上,与张秀花一样,早出晚归,陪伴着她,将那丫头点点滴滴的复习情景都看在眼里。只要张秀花背书,它们就不缄口不言,只趁张秀花休息时才叫上几声。那只跟在秀花后面的小黑狗有时听诵读课文会走神、觉得很烦腻,常一溜烟跑远地方去,一会儿与油菜地里的蝴蝶捉迷藏玩,一会儿又去抓麦田里的蜻蜓。然后不知什么时候,又偷偷溜回到秀花身边,磨蹭她的裤脚,跟人玩耍起来,好像它溜出去没有被发现似的。不过,那狗倒有一个好处,成了精准的时钟。每天只要接近晌午了,它就会咬着秀花的裤脚让她休息,提醒她回家。
有一次,陈义东从县城弄了四套模拟试卷回来,他拿着试卷,高高地扬着手,一路小跑着到小树林找秀花,边跑边高兴地喊,秀花、秀花,你快回来,看我给你带什么东西了。那狗耳朵比人灵敏,听到了喊声后立即警觉地竖起。它听到了有人喊主人的名字,一溜烟跑过去,远远地冲着陈义东就是一阵“汪、汪、汪”的乱叫。狗、狗,你瞎嚷嚷什么呀,没看到是熟人吗?秀花跟在狗后面走过来,指着远处的熟人大声训斥狗。那狗看清来人是熟人,回头看主人跑在后面呵斥它。它刚跑出去十几米远,就站在原地不跑了。狗在原地转了个圈,灰溜溜地蹲在地上,然后又折返回来,安安静静地趴着,好像做错事的孩子。对于复习迎考来说,六、七、八三个月,无疑是对人意志的一种最大考验,是一种漫长的煎熬。不过,张秀花很坚强,她艰难地挺过来了,人看起来整整黑瘦了一圈。看着秀花梳妆台上那一摞摞、一沓沓厚如小山一样堆积的复习资料,就知晓张秀花这三个月流淌的汗水。八月五号是立秋,立秋过后,早晚的气温变得凉爽起来,考试的日子临近了。那女子的复习热情丝毫不减,却经常喊有些头痛,那是大热天复习迎考加上营养不良造成的。陈义东经常过来看张秀花,对她说,秀花啊,我给你带两盒安神补脑液过来,你早晚各喝一瓶,喝完后,告诉我,我再去县城给你买,对迎考有帮助。你晚上不要太累,记得要经常让脑子休息休息。
陈义东最了解秀花的甘苦,毕竟自己经历过复习迎考。每次过来看秀花,都会询问复习的情况,还时不时带两盒安神补脑液过来。秀花每天天不亮就早早起床,到浔河北岸边的树林去看书。浔河岸边树林里,经常能看到一个身边跟着一只小黑狗手捧书本的年轻女子,在树林里来来回回走动的身影。那狗很有灵性,似乎也在盼着张秀花能够考上代培老师。张秀花做不出复杂的数学题,小狗趴在地上淌眼泪。半个月时间转眼间就过去了,考试的日子来到了。考试的前一天早晨,陈义东专门请假送秀花去县城,帮在县城考场不远处的旅馆订了一间客房。
有天中午放工回家,陈义东径直跑到张秀花家中,拿着一个写有成绩二寸宽的小纸条子,兴奋地对她说,秀花,考试成绩出来了,我昨天去县城看到成绩已经公布了。秀花迫不及待地问,我成绩怎么样呀?你猜猜看。陈义东卖起关子。张秀花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急迫地说,我猜不到啊,你快点说。陈义东拿着纸条子,一本正经地说,招二十五个人,你的笔试成绩很不错,排在第八名。马上要通知你参加面试、体检啦,你非常有希望啊!唠,这是你的笔试成绩。“啊!我第八名啊!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张秀花接过纸条,看到自己成绩排名后,激动得跳起来。她一夜没有合眼,为即将能够上大学走上教师岗位兴奋不已。
张秀花精心准备九月十五的面试,还在县城住了两个晚上,准备改变自己命运的那一场面试。不过面试结束后,张秀花许多年并没有看到公布成绩。九月二十二号早晨,张安村大队部妇女主任石玲玲突然来到张秀花家,通知她三天后不要吃早饭,去县城中医院参加体检。那三个晚上,张秀花一直都处于兴奋中,高兴得睡不着觉。母亲孙桂兰更是视女儿为宝贝,像公主一样伺候着。张秀花又在县城住了一个晚上,从县城体检回家后,陈义东早早就在家等她了。张秀花骑自行车刚到家,陈义东就迎上去,忙不迭地问,秀花啊,你们体检查那些项目呀?张秀花说,还是查视力、身高、体重、肺活量、肝功能,还抽血的呢!名堂还不少呢。陈义东追问,那情况怎么样呀?听那几个女医生在背后嘀咕,这个丫头啊,肯定被录取了,标准是块当老师的料,一切指标都正常。
“真的吗?”
“我哪能骗你呀!”张秀花说话时,显得扬眉吐气。
苦苦等待录取通知书的日子最是煎熬,折磨得人彻夜难眠。秀花经常在梦中被自行车的铃声惊醒,做到邮递员骑车到村口送录取通知书的梦。有一天月朗星稀的夜里,她迷迷糊糊地听到外面自行车的声音。她起床后,竟顺手拿起桌上一张纸,沿着浔河岸边一路奔跑。那只小黑狗在后面追着,张安村里人都为她高兴不已。白天,她一个人坐在浔河岸边,痴痴地望着河水,等待录取通知书的到来。小河里的水静静流淌着,发出呜咽的悲鸣。风穿过那一片密林,留下几声长长的哀叹。月亮偷偷地掩映在乌云后,不敢正面与人正视。离考试结束后一个月时间过去了,村口始终没有看见邮递员的身影。两个月过去了,浔河岸边仍然没有听到邮递员的车铃声。三月、四月、五个月……一晃半年时间都过去了,张秀花经常一个人站在村口马路上,呆呆地向东张望,希望能够突然在浔河大堤上出现邮递员的身影。她隔几天就去一趟浔河乡邮局,查看是否有自己录取通知书的信件。每次都得到那位穿着绿色制服姑娘这样的回答:没有,没有张秀花的信件。每次张秀花都兴冲冲去,心情郁闷地回家,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肯出门见人。陈义东去过两次县城邮局,也没有查到录取结果。
八月底的一天秋夜,方天明带着一床上好的弹花被子,摸黑再次登亲戚的家门。臧科长在张秀花的录取通知书上做了手脚,将她直接替换成后庄村方天明的表妹张秀华了。张秀华拿到录取通知书后,冒着张秀花的名字,欢欢喜喜地到南通上大学去了。张秀华通知书上的成绩、照片、档案均已被调包,上面全是张秀花的内容。张秀华一直使用着张秀花的名字,陈义东与张秀花是无法晓得的。
陈义东从县城心情沮丧地过来了,安慰秀花说,秀花啊,我听说吧,后庄村有一个叫张秀华的,也参加考代培教师了。那个丫头去年高考连预考都没有通过,奇怪呢,人家昨天下午已经接到录取通知书了。要不我再跑一趟县城,替你去看看吧。不用了,不用了,我肯定没有考上呗。秀花红着眼圈,摇着头,沮丧地说。陈义东信心满满地说,说不定过几天录取通知书就到了。张秀花低着头喃喃地说,不太可能,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好事。
“那再等等吧,你也不要难过了,明年肯定还有机会的。”
“但愿吧,下次还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呢。”秀花哽咽着说。
张秀花没有考上教师的流言蜚语像黑墨水染缸一样在张安村迅速传开了,有的是当着孙桂兰面说的,有的是通过好友雪娇的嘴传到她耳朵里的。有天晚上,最好的玩伴雪娇过来了,原原本本把别人的话背书给张秀花听。二婶子,哎呀,这孩子就种田看家的命吧,不考教师还能饿死呀?考什么老师呀,这么多人没当老师,不是都有饭吃嘛。光人长得漂亮有什么用啊?那也不能当饭吃。你家世世代代都是种田的,张正国就一个看窑的,闺女还想去跳什么龙门啊,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去给自己算算命,她哪能有这个命呀?教师哪能是她考的呢?那么好考啊,你看看秀花那丫头,天天躲在家中,怎么看她也不像一位老师呀,哪有老师是那种德性的?她呀,与雪娇、章春兰几个丫头,整天都快疯野了。看她身边天天带只小狗,打扮得就像一个小妖精似的,上蹿下跳的,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王。她呀,整天与几个孩子玩玩还差不多,只可惜啊,她没有当老师的这个命呀!
……
夏去秋来,张秀花从浔河镇赶集回家那天中午,正碰上中午母亲孙桂兰在灶膛旁边烧饭。她的跟前,有一堆张秀花上高中时的书本与复习资料,孙桂兰手里正捏着三张考试卷,划着了火柴,准备用试卷引火。张秀花走到厨房看见了,心疼地一把夺过那三张试卷,气呼呼地问,妈,你这是干什么傻事呢?怎么拿我书本与复习资料引火呢?那些书本堆在小床上,时间长了有什么用啊?夏天都过去了,秋天阴雨多,书本上都长黑色的霉斑了,你摸起来看看呢,潮乎乎的,那几本书是老鼠啃的,豁牙咧嘴的。妈,那也绝对不能点火啊,还有高中同学要用呢。孙桂兰说得理直气壮,这几天都是阴雨天,柴草不怎么干,就找一些引火了。那些资料一张都不能烧啊,我留着还有其他用呢。有什么用啊?妈,我想,我想啊,在院子旁边建一间小书屋呢,把我的复习资料与上高中的课本都放进去,再买一些农业致富方面的书本,办个农家小书屋。没事时候吧,我想学学农业技术呢。就连书屋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秀花小书屋’,怎么样啊?”张秀花说。
“小书屋?那玩意有什么用啊?能当饭吃?”
“妈,眼下干什么都要技术,种田也需要技术啊!”
“瞎说,种田靠老天爷帮忙呢,依我看,技术不技术,用处不大。”
“妈,我没有瞎说,干什么都需要技术!”
那你怎么不早点跟妈讲呢,你妈我大字不识几个,也是通情达理的人,只要我闺女想做的事情,妈妈绝对不阻拦你。我没有考上代培老师,又要建小书屋,就害怕你们反对呗。不烧了,一片纸也不烧了,我闺女留着有用呢。秀花啊,那你打算啥时候盖小房子啊?就下个月吧。下个月啊,叫你南大庄张正年二爷一起过来吧,他学过瓦匠,帮盖小书屋,这行了吧。妈,盖一间小房子不难,不要麻烦二爷了,我没事找雪娇、章春兰她们几个人,慢慢盖呗。
“行,我闺女能干呢!”
一个月后的清晨,张秀花家院子里,陈义东、章春兰、雪娇几个人被张秀花请过来帮忙了。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响过之后,秀花小书屋算是正式开工建设了。一群嘻嘻哈哈跑前跑后的年轻人像装点砖窑一样,用稚嫩柔弱的的双手,爬上爬下地忙碌着,为张秀花搭建书屋了。他们兴奋极了,有说有笑,挖地基的忙着挖地基,搬砖的搬砖,砌墙的砌墙,抬木料的抬木料,一阵阵劳动欢笑声从小院子里飘荡出来,充满了青春的活力与朝气。雪娇是头一回参加建小屋,她利用休息间隙,坐在一张高板凳上,拿毛巾擦过额头的汗水后,边喝开水边好奇地拽着张秀花衣角问,秀花姐啊,怪洋气呢,就几本书还要建小房子,干嘛啊?春兰站在墙边搭讪道,可不是吗,我们以后啊,可有地方看书喽,有地方待了。我也是头一回听说呢,以后啊,弄几本小人书进去,岂不更好吗?
“那,小人书多少钱一本啊?”张秀花问。
“两毛六一本,上次啊,我去赶集,浔河镇上有三家卖小人书呢!”
一晃十天时间过去了,果然,张秀花的小书屋被四个勤劳的年轻人搭建起来了。屋门上,还挂着一个长方形小木板,上面工工整整地用黑墨水写着“秀花小书屋”的牌子。望着不大的书屋,一群人脸上露出自豪的微笑,他们为自己的劳动成果而高兴,为自己的梦想而高兴。张秀花还像往常一样,经常到窑上给父亲张送饭。闲暇时,与几个玩伴常躲在那间仅有十几平方米简陋的小书屋里,静静地看小人书,学习农业致富技术。她们还经常为书上内容争论不休、吵得面红耳赤。当她们看书高兴时,会愉悦地唱起歌来。每当这个时候,那几个玩伴拍手催足张秀花吹口琴。
张秀花到了窑上,常将父亲的脏衣服拿到浔河岸边,蹲在石头上用木棒捶打漂洗,或直接拿回家换洗。每年夏季的汛期,浔河上游都会发大水,河里波涛汹涌,是扳过河罾捕鱼的最佳时节。父亲去烧窑的时候,张秀花就替父亲扳过河罾,考教师的事逐渐被淡忘了。张秀花小书屋墙体大部分是用一些残破的砖头搭建成的,是张正国、张秀花与陈义东三个人用平板车从窑上买了五车砖头回家,才备齐书屋的建筑材料。浔河岸边两座砖窑上,依然隔三差五地点火、烧窑、出砖头,日子就像浔河里静静的流水一样,慢慢向前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