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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可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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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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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浔河窑》连载

第二十五章 祸起萧墙

张秀花的事过去了,孙桂兰与村里几个女人打麻将时,因言语不和又起了事端。

浔河乡张安村那些农村妇女们,她们有一个习惯:平时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凑在一起打小麻将、小纸牌之类的,或聚在一起东家长李家短地闲聊。在孙桂兰家堂屋或在门口柳树下的凉棚里,每到夏天,张安村那些无聊的女人们:李翠萍、韩丽玲、钱老四媳妇芮红梅等几个人经常聚在一起看纸牌或打麻将。不过女人们的赌资并不大,就几元钱输赢罢了,她们纯粹以此来消磨寂寞的时光。她们打麻将可不像那些男人,男人们不是赌钱就是赌烟,或者赌个打平伙,不过输赢也不大。男人们打牌时往往只有四个人,旁边围了一大帮看闲的人,那些看客吃饭时就想跟着后面沾个光。打牌往往由输钱两家负责请客,赌资或是村里一只老鹅,或是从农家买来两三只小公鸡,或是去过河罾秤三四斤鱼,就是他们最大的乐趣了。

这天下午,孙桂兰像往常一样又召集三个老牌友在她家堂屋里看纸牌了。看了四圈纸牌下来,李翠萍嚷嚷说看纸牌太不过瘾非要大家打麻将,其他人跟着也就同意了。她们往往是打两将牌后就各自回家做饭了。这回孙桂兰坐在北门,坐在孙桂兰东边下手的是李翠萍,孙桂兰对家是韩丽玲,钱四媳妇坐西门孙桂兰上手。东门李翠萍的牌技一向很不错,她能掐会算,人称“神算子”“麻将师”。有一局牌孙桂兰摸到牌后,将一张八万架牌墩上去,就叫起牌来了,她要独钓“幺鸡”做鸡头对子然后才能和牌。不知是牌不好,还是运气不佳,李翠萍今天一将牌下来一次没有和牌。她将脸拉得长长的像驴脸一样很难看。她看到上手的孙桂兰一连和了四次牌连续做庄家又叫牌了,就有些着急故意勾头东张西望起来,一眼瞥见了孙桂兰手里也有一张放在最东边孤零零的“幺鸡”牌,李翠萍却故意拆了自己手上一张熟牌五条,就是不打自己手中一张孤零零的“幺鸡”牌,他怕孙桂兰再次和牌。

跳舞(五条),要不要?李翠萍把那张牌“咣当”一声,重重地扣在八仙桌上,亮着嗓子高声嚷道。不要,不要呢,你手里有牌怎么不放给人和呢?孙桂兰盯着桌上的那张五条牌开玩笑地说。坐在李翠萍对门的韩丽玲也跟着后面开玩笑说,翠萍,今天劲头不小嘛。桌上钱四媳妇附和道,可不是嘛。“我劲头大啊?大吗?哪有人家当野鸡的,晚上劲头大呢?”李翠萍拉着脸回了一句。“野鸡,晚上劲头?三婶子,你这叫什么话呀?说谁当野鸡呢?”孙桂兰听不下去了,她已经听牌了,这一局牌她正好要独钓“幺鸡”。多疑的她听出了李翠萍话中有话,举着牌问道,“翠萍啊,你刚才是骂人啊,是骂牌呢还是骂人的呢?”

李翠萍咄咄逼人地说,骂牌,我骂牌的,我就是骂人的话,谁又能管的了我啊?那,我就听到你好像是在骂人呢?孙桂兰仰着脸,冲着李翠萍大声问道。我啊,高兴骂牌就骂牌,高兴骂人就骂人,嘴长在我脸上,要你管呀?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多吃屁!李翠萍得理不饶人,瞪了孙桂兰一眼理直气壮地说。

“今天是在我家,我就想管呢,还怎么着啊?”

“去管你家闺女与老头子去!”

“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你还装呢,你家闺女晚上劲头才大呢!”

“大家都少说两句,少说两句啊。”胆小的钱四媳妇在旁边劝道。

……

两个女人就针对“野鸡”与“晚上劲头大”几个刺耳的字眼吵了起来,说话的嗓门越来越大,声音越来越高,能将屋顶抬飞起来。孙桂兰说李翠萍是借牌故意想骂人,指桑骂槐骂自己家丫头张秀花,而李翠萍咬定说自己是没有和牌撒气骂牌。两个女人面红耳赤地吵着,孙桂兰腾地一下从板凳上站了起来,破着喉咙大喊道,妈的,不打了,不打了。气愤的她猛一拂手,就挥倒了桌上的三摞麻将牌。那些麻将牌“哗啦”一声就飞出去了,飞得七零八落,有几十张牌落到了地上,有的飞到了墙根板凳腿旁边,还有四张牌竟然飞出了堂屋的大门外。本来一场很好的麻将牌,迅速演变成火药味极浓的女人间的战争。

李翠萍冲着东边里屋门高声狂喊:啊,野鸡要是没劲的话,晚上怎把人手咬得像狗咬似的,还告到大队部去呢?她们四个人打麻将时,张秀花正巧在屋里呼呼睡觉呢。这下可了不得了,李翠萍的这句话像点燃炸药包的导火线,深深刺痛了孙桂兰刚刚愈合不久的创伤。

孙桂兰气愤地骂道,你究竟说谁呢?我叫你说,叫你说,叫你屄嘴瞎说,我非撕烂你的嘴。说时迟,那时快,孙桂兰腾地一下站起来,边骂边上前向李翠萍身边冲过去。李翠萍看她过来,一把将孙桂兰的衣领抓过来,另一只手像薅草一样抓住了孙桂兰的头发,使劲扯起来。李翠萍腾出抓衣领的手就想去揪撕孙桂兰的嘴。孙桂兰哪里是省油的灯,她不甘示弱,人直往后面躲闪。她瞅准时机,两手紧紧抱着李翠萍的腰,用脚使命踢着李翠萍的小腿,扭头就用嘴咬李翠萍的手,却没有咬到。

旁边的韩丽玲见两个人撕打在一起,赶紧跑上前去拉架,她一个人怎么能劝住两头争强好斗的疯牛呢?再看钱四媳妇,胆小的她吓得像一只母鸡似的,站在堂屋门旁边腿不停地发抖。她像傻子似的被吓懵了,既不去劝架也不去喊人。她吓得六神无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眼前打架的景象继续升格。孙桂兰与李翠萍就像两根粗麻绳一样,紧紧地缠绕扭打在一起,她们早已扭打到了八仙桌底下。任凭韩丽玲在旁边如何喊劝拉拽,就是拉不出来。堂屋打架的吵闹声惊醒了里屋睡觉的张秀花,她不晓得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拉开门一下走出来。睡眼不睁的她见母亲与李翠萍扭打在一起,两个人在大桌肚底下,一个人抱着一个人的大腿,一个使劲挥舞着拳头。见此阵势,秀花吓得“妈呀”一声喊起来。这时,钱四媳妇算是反应过来了,赶紧跑过来劝架。她蹲在桌腿旁边,抱着孙桂兰的一条右小腿,就像吆喝母鸡一样喊道:桂兰啊,住手,桂兰快住手啊!不要再打了啊!

韩丽玲与孙桂兰虽说是亲戚关系,但她头脑清醒,不敢拉一点偏架,与孙桂兰合伙欺负李翠萍。两个滚打在大桌肚底下的女人,就像两只打斗的老猫一样,弄得头发凌乱,满脸灰尘。她们总算被三个人硬拉了出来,钱四媳妇拉住李翠萍,韩丽玲与张秀花拉着怒气冲天的孙桂兰。两个女人像打斗的公鸡,都想一口吃了对方,还想冲出去再次打斗。她们像两头犟疯牛一样使劲挣脱被拉的手,就想冲撞上去顶死对方,嘴里骂骂咧咧。孙桂兰口吐着血丝,不住地骂道,你个老屄养的,老不死的,不和牌就想骂人,就想骂人。瞎了你的狗眼,你也不撒泡尿照看看,这是哪里?你到东西庄好好打听打听,姑奶奶“孙二娘”是那么好惹的吗?李翠萍已经被拉到了门外柳树旁,跺着脚,边走边扭过头冲着站在堂屋门边的孙桂兰骂道,你家小婊子站旁边呢,我就骂你,就骂你,看你今天能怎么样呀?

“都少说两句吧,少说两句啊!”出门过来看热闹的人跟着说。

韩丽玲与张秀花硬拉着孙桂兰进了屋里,李翠萍被钱四媳妇拉回家去了。张秀花赶紧用脸盆端水,兑了半茶瓶热水,替孙桂兰又是洗脸又是擦洗衣服。秀花,你快到灶膛里弄些清灰来,你妈额头上在淌血呢。韩丽玲扶着斜躺在椅子上的孙桂兰,对张秀花吩咐道。

“清灰呀,好嘞。”

孙桂兰的额头中间稍微偏右的地方,破了一道有成年人小指甲长的血口子,不住地往外流血。这时孙桂兰满脸蜡黄,用手捂着伤口,殷红的血从手指缝中流出来,人已呈现出病恹恹的样子。她的伤口不知是被李翠萍打的,还是被八仙桌的木柱子棱碰的,鲜血不住地淌到手面上。张秀花急匆匆从厨房灶膛里,抓了一把草木灰过来,将灰捻成细粉末。她将草木灰轻轻地敷在母亲的伤口上,然后用手轻轻地摁着。那血并没有立即被止住,还是透过她纤细柔嫩的食指与拇指,慢慢地往外渗出来。韩丽玲喊道:赶快去,去找一盒新火柴来,要火柴皮啊!秀花再次跑进厨房,从灶膛边找来了平时烧饭的一盒火柴。她赶紧用纤细的手撕下火柴盒两边的火药皮子,轻轻地贴在母亲的伤口上,然后用手指轻轻地摁着火柴皮。说来也是奇怪,过了一段时间,韩丽玲教的这种土办法竟止住了孙桂兰额头伤口的血。韩丽玲看血已经被止住了,掏出一块洁白的手帕,叠成二指宽的条替孙桂兰从后脑处扎起来,就像孙悟空戴的紧箍咒一样。她与秀花两人把孙桂兰扶到了堂屋东边的房间里,让她平躺下来。张秀花连忙替母亲盖上被子,边盖被子边问母亲,妈,你们不是好好地在打牌吗?怎么会打起架来了呢?张秀花听见母亲嘴里哼哼唧唧的,亲爹亲娘地哭喊起来,说着些不着边际的胡话,她不能再继续问下去了。过了一段时间,孙桂兰就一声不吭,迷迷糊糊地睡去了。张秀花转过脸,轻声问身边的韩丽玲,韩阿姨,你们刚才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就打架了?这事究竟怪谁啊?韩丽玲把张秀花拉到堂屋里,轻轻带上东边那间屋的木门,对她小声说,“秀花,这事不要再提了,怪谁啊,都是打麻将惹出来的祸。我看今天这事吧,一点都不怪你妈,也不晓得你三婶子今天中什么邪了,吃什么火药了,说话火气特别大,还指桑骂槐地骂人呢,就是她先动手打人的。”韩丽玲坐了一会儿,突然,她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对张秀花那丫头说,“秀花啊,你赶快骑车到窑上去把你爸喊回来,你妈伤口这样下去恐怕不行,要赶快上大队门诊室缝针,我在这儿看着呢。”

“好啊,我这就去啊!”

张秀花连忙答应着。她走出堂屋,推上围墙旁边那辆破旧的自行车,飞快往浔河两座砖窑方向骑去。秀花到了窑上,看见父亲在过河罾旁边扳罾子,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张正国。张正国听了,不但没有着急反而破口大骂起来,来呀,真是活该的。我说吧,这群老娘们,我早就叫她们不要在一起打麻将牌了,她们就是偏偏不听,现在弄出事来了吧,这下好了吧。秀花着急地说道,爸,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呀,事都已经发生了,赶快回家看看吧。韩阿姨还在我家等着呢,她说要上大队门诊室缝针呢。张正国骑上别人的自行车,两个人火急火燎地骑车回家,不一会儿就赶了回来。张正国撂下自行车,来不及架上,就直奔堂屋走来。他看见韩丽玲愁眉不展地坐在自家堂屋椅子上,劈头盖脸就问,丽玲啊,桂兰现在咋样了?她人呢?韩丽玲赶紧站起来,唉声叹气地小声说,我看不好,在东边屋里躺着呢,人睡觉呢。

“那碍不碍事啊?”

“不好啊,伤口不小呢,恐怕要赶紧缝针啊!”

“啊!缝针?这么重啊?”

推开堂屋东边那扇门,张正国看孙桂兰正蒙头睡觉,就弄醒了她。他看了看孙桂兰的伤口,觉得韩丽玲说得很在理。三个人把孙桂兰七手八脚地弄上自行车的后座,张正国在前面推着自行车,张秀花与韩丽玲在后面扶着,急急忙忙地往大队门诊室赶去。到了门诊室,果不其然,顾医生看后说孙桂兰的病情比较严重,额头伤口处被缝了六针。然后是打针、吃药、包扎伤口,两个医生与他们三个人一直折腾到半夜,孙桂兰才被拖回家安顿好。多年以后,张秀花仍然记得韩丽玲深夜回家那晚脸上带着担心忧虑的愁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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