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后的早晨,陈义东因为感冒并没有到窑上干活。到了当天的傍晚,他突然想起自己有一双运动鞋好像落在方天明办公室南边的那间小仓库里面了,就火急火燎地骑车过去找鞋。他将自行车架在张正国看窑棚屋门前面,人就往那间小仓库走去。还没有走到那间小仓库跟前,刚刚走到砖窑砖头堆子旁边,就听到方天明办公室里面,传来三四个人七嘴八舌的谈笑声。他憋在砖头堆子旁边侧耳倾听起来。就听见其中一个是骆小三子,另一个人是陈学明。他们就张秀花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在屋里津津乐道地追问方天明。一群人笑得前仰后合,就像喝醉老酒一样。骆小三子捂着肚子笑问道,方老板,那天晚上吧,你究竟是怎么进到那丫头房间的,我听人说她的门不是闩起来了吗?跟我们讲讲呗,让大伙也长长见识,以后也好有个经验啊。方天明挥手说,去,去,去,你一个屁孩子,懂个什么啊?快滚一边去!陈学明厚颜无耻跟着追问,方老板,那丫头皮肤嫩不嫩呀?是不是摸上去滑腻腻的感觉啊?人们像鸭子吵堂一样,你一言我一语议论起来。去,事情都过去了,有什么好讲的。你没有看过她吗?你不能找个机会啊,自己上去摸一下呀?没吃过猪肉还没听过猪喊啊?我说学明啊,你净说些废话,那丫头要是不嫩,像个老太婆一样,方老板这么有钱,哪能看好她呢?大家说是不是啊??骆小三子冲着陈学明问。那后来呢?后来,你把那丫头怎么样了?骆奎宽兴致勃勃地问。那还能怎么样呀?两个人就“那个”了呗,就睡在一起了呗。不可能吧?就这么容易得手了?我听说那丫头表面温顺,脾气可不小呢。还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呀?我们方老板想得手弄到的人,没有弄不到的,还有什么难处吗?一块布料外加一双鞋子,不就能哄到手了嘛。嘻,嘻,嘻,你骗人吧,就是骗人的,她不可能这么好哄啊?我方天明骗你?若是骗你,今晚你请我喝酒吗?方天明瞪着眼问道。我听说有人呀,夫妻两个吧,哭哭啼啼地跑到人家门上赔礼道歉的,究竟有没有这回事情呀?不会是你方老板吧?陈学明故意揭方天明的伤疤,半开玩笑地问。净瞎说,你是听谁说的呀?哪里会有那种丢人的事情呢?就这么点小事情,能闹到那种不可收拾的地步吗?方天明红着猪肝似的脸,与大伙争辩道。听谁说的?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呗。你俩的事情两个大队人都晓得了,还用大喇叭广播吗?还能瞒得了人吗??不承认了是吧???骆小三子说话语气显得咄咄逼人。小三子,不要胡闹,怎么与方老板这么说话呢。你快说呀,你快说呀,究竟是不是啊?你不说啊,今晚,我们就不让你回家,留你在窑上过夜。方老板巴不得在窑上等那小丫头呢。
人们跟着后面一起瞎起哄,有两个人站在门口伸出手拦住方天明的去路。屋里其他人笑得前仰后合,东倒西歪,一个个如痴如醉,显得精神很亢奋,就像喝醉酒一样。
陈义东听了,气得用拳头去狠命地砸面前摞着的那堆红砖头,那右手的拳头骨节处被砸得皮肤破了,还冒出了血珠子,疼得他只想大声喊叫,但最终没有叫出声。他本想冲进屋里去,找方天明与屋里的工友们好好理论一番,把他们臭骂一顿,与他们动刀子。他清楚地回想起上次与同学金骏林喝酒时,朋友对他讲过的话,就咬咬牙忍住了。他像没事人一样,走过方天明办公室的门前,大声干咳着,然后就装模作样地打开库房木门,去找自己的那双鞋子了。屋里的人听到外面有人声与脚步声,又听到隔壁房间有响动。骆小三子跑出来一看,见来人是陈义东,就与他点点头。他快步闪进屋后,右手食指靠近嘴边向大伙通风报信,长长地“嘘”了一声。说完,骆小三子急忙一个人飞出屋跑远了。里面的人看到这种形势,知道情况不妙,一个个就像无趣的苍蝇一样,陆续从木门飞走了。
再说陈义东一个人在库房里面,翻箱倒柜找自己遗落的那双鞋子。他找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有找到。不过,他也算没白来小仓库一趟,不仅意外地发现了方天明等人在到处败坏张秀花的名声,还发现了有一根米把长比大拇指略粗的铁管子。他看工人们全都回家去了,隔壁没有了动响,门也被方天明锁上了。他扛着那根细铁管子,骑车回家去了。第二天下午,陈义东一上班就喊说肚子疼,说要到大队部药房去打小针,他早早就请假回家去了。其实他并没有回家,而是直接骑车去了一趟浔河乡里。陈义东找到了上次与他喝酒的同学金骏林,两个人就躲在金骏林小屋子里,嘀嘀咕咕密谋了一下午。在两个年轻人的精心策划下,一场有针对性的报复行动在浔河岸边悄然拉开了帷幕。
在浔河堤的北岸上,有一处规模不小的泄洪闸,那是遭遇洪水时,排泄张安村子里的水而建立的。这座涵闸建于七十年代的后期,闸门是两块厚厚的被油浸泡过的木板做的。两块木板中间各有一根鸡蛋粗带螺纹的铁拉杆,连接着水泥横梁上面的两座启闭器。在水泥横梁的左右两侧,矗立着三垛混凝土方墩子,支撑着重沉沉的水泥横梁。若遇到没有月亮的夜晚,人躲在混凝土方墩子旁边,借着水泥墩子的掩护,从方墩子旁边经过的人,根本无法看清躲着的人。那处泄洪闸是方天明每天回家的必经之地。
陈义东下午已经打探过了,方天明因为晚上要与人核对砖头与稻草账目,很晚才能回家。那天晚上没有月亮,天很早就黑透了,伸手不见五指。陈义东找准了最佳时机,两个人在浔河乡酒馆吃过晚饭,骑车直奔张安村而来。大约到了晚上七点钟左右,路上已看不到人影,他们一个人扛着一根铁管子,另一人提着根短木棒子,早早就来到了泄洪闸处守候。他们鬼鬼祟祟地躲在混凝土方墩子旁边,借着墩子的掩护,像两位守株待兔的猎人一样,静静地躲在那里守候猎物的出现。他俩时不时小声说话,金骏林隔二十几分钟左右,还摸出一根香烟抽起来。到了十点钟的光景,远处村庄的鸡就开始叫了,陈义东估计猎物马上要出现了。金骏林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 摸出小手电筒摁亮,从混凝土方墩子东南角草丛里找到了建闸时遗留下的五块大小不等的石块,费力地把石头搬到了路中间,横排挡在路中心。到了十点半钟,远处自行车铃铛的响声由远及近,听得真真切切,猎物果然出现了。
陈义东兴奋地对身边的金骏林小声说,骏林啊,不错啊,确实不错,是方天明骑自行车,人过来啦!完事后,你往东边跑,我往西边跑呀。
“嗯,晓得了。”
两人刚说完话,那骑车人就到了泄洪闸处。只听到“咯噔”一声,自行车前轮被路中间的石头垫了一下,车立即倾倒了。车上人猝不及防,一头栽了下来,重重地跌倒在砂石路上。还没等到那人嘴里说出“妈的,什么人干的坏事?”时,陈义东与金骏林立即从方墩子后面窜出来,手里的铁棍与木棒像雨点一样,劈头盖脸朝地上的人身上打去。金骏林边打嘴里边不停地怒骂,妈的,我叫你害人,叫你今后还敢害人呗!那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发出“妈呀”一声惨叫,方天明用手捂着头,不久就被打昏厥过去了。完事后,陈义东与金骏林两个人像兔子一样,一个往东一个往西快速逃窜,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大约到了一点钟左右,窑上烧窑的就开始换大夜班了。那晚,正好是周明好值大夜班。他打着手电筒晃悠悠地走到泄洪闸处时,就看到黑暗中自行车轮圈亮闪闪地发光,旁边还躺着一个哼哼唧唧的人。他走近一看,地上那人满脸是血,被吓得一跳。再一细看,原来竟然是窑上的方老板。周明好赶紧蹲下身,搀扶起方天明关切地问,方老板啊,怎么是你呀?半夜三更的,你躺这里干什么,怎么没有回家呀?方天明被周明好拉站起来,他无力地喘着粗气说,妈的,不提了,不提了,被哪个小狗日的给算计了,刚才被人打闷棍子了,快,快扶我起来。“那我扶你赶快回家吧。”周明好说完,一手搀扶着颤巍巍的方天明,一手推着方天明的那辆自行车。黑暗中,手电筒光柱一闪一闪的,方天明一瘸一拐地慢慢向前挪移,被烧窑人送到西城村家里去。
方天明躺在自家床上,浑身是伤,又是打针又是吃药的,不能动弹一下。他头上缠着纱布,右胳膊吊着绷带,活像一位从战场上受伤归来的士兵,看上去样子确实可怜。大约过了一个星期后,他拄着拐杖就能自己下地活动了。又过了四天,他感觉自己能够扔掉拐杖到处溜达了。他心中一个疙瘩始终没有解开,究竟是什么人会对他背后下如此毒手,竟然能够做出这种龌龊的事情。过了一个月以后,他歪歪扭扭地骑车就到了浔河乡白马湖派出所,找到了小严干事想报案。小严见是好朋友方天明,就将他拉到门外一僻静处,冷静地与他分析道,方老板,你是我好朋友我才说你啊,你自己傻啊,现在还处于“严打”期间,派出所哪有警力处理你这种小事情啊?再说你有什么证据啊?那,那我方天明就这样被白白挨打了吗?方天明仰着脸诘问道。你自己想想看呢,人家为什么选择在黑暗中打你,而不去打别人呢?你是不是自己先对别人做了什么亏心事啊?假如你先做了亏心事的话,一旦查出来,就要承担法律责任了。退一步讲,报复打你的人就是真被查出来了,他肯定要招供出打你的原因,我们派出所也不能坐视不管啊。假如那样的话,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那社会影响可就大了,以后你在你们大队怎么做人啊?不怕无脸见人吗?再退一步讲,像这种无凭无据的案子,浔河乡每年有十几起呢,就算你报了案,没有证据派出所也不能无缘无故抓人,最后只能不了了之。你自己想清楚了,我说的是不是这个理?严干事拉住方天明的手,分析得合情合理,说得头头是道,句句都点到了方天明心坎上。方天明睁着那双浑浊没有完全愈合的眼睛,白痴痴地望着小严干事,头点得就像小鸡啄米。他转脸问道,那,那你们派出所就这样算了吗?
情况就这样,不算,不算那能怎么办啊?你回去好好想想呢,那你报案总得有证据吧,拿来我看看呢,小严摊手问道。
方天明觉得确实也是这个理,从派出所出来,他真觉得懵了。他唉声叹气地回家后,整天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一一排除着可能打自己的人与事情。骆小三子是不可能的,我方天明平时对他不薄,还让他参加管理窑上事情呢。陈学明也不太可能,虽然他被克扣过两次工钱,那还是发生在去年的事情,事情早已过去了。张正国家女儿张秀花也绝对不可能的,那女子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再说,他与张秀花的事情大队早已经处理过了,不会再节外生枝了。他想起来了,打他时说话的那人声音明显是个男的,应该是外地人,那些买砖头的,送草给他的,窨水的人……方天明没有想通,那些人都有可能打他,究竟会是什么人对他下如此毒手要致他于死地呢。
又过了十天,方天明走起路来腿彻底不瘸了,左胳膊上吊着的那根绷带也被拿掉了,他能骑车到窑上去了。他偶尔骑车到窑上去照应各种事情,每次旁边总围上来三四名工人来,就他的伤情与他开些无聊的玩笑。有一下午,他刚刚坐到那间办公室,几名工人就借故过来找水喝,骆小三子明知方天明是被人打伤的,却还阴阳怪气地笑着问,呦,方老板啊,听说你怎么光荣负伤了,像是从越南战场刚刚退下来的伤员呀?没什么,就一点小伤嘛,有一天晚上啊,我骑车走夜路不小心碰到路中间的石头,就跌倒了。方天明若无其事地摇头说。陈学明挤眉弄眼,跟着后面狡黠地起哄说,我看不像,就是跌倒也不应该有那么重啊,像是被人打的吧?“脸上右眼角处还有很大一块淤青呢,下巴处还有三道伤痕,是不是跌倒后又被家中老猫抓的?”姚成关切地问。
方天明扬起右手笑着说道,做出欲去打人的动作,你们都快干活去,再瞎说看我怎么揍你们。啊,都被人打成这样了,方老板还有力气打人啊?胡说,方老板是跌倒的,不是被人打的。方老板又打人喽,快看啊,方老板打人喽。陈学明猫着腰,学着被挨打的样子。他大声喊着跑出屋去奔走相告,向码放砖坯的地方去了。学明,你回来,不要瞎说,你不要瞎说,他都伤成这样了,怎么会去打别人呢?骆小三子极力维护方天明说话,追着陈学明喊道。你当真了?我是跟他开玩笑呢。远处的陈学明转过脸,挥手喊道。方老板,你转过身来伤给我看看呢,严重不严重啊?姚成边喝水边问道。不碍事,不碍事,早已不疼了,都好多了。方天明说道。怎么,这么快就忘记疼了?
“儿子打老子呗,怎么能记仇呢?”
工人们说说笑笑着就各自去干活去了,有几回,方天明都遇到过这种情况。时间长了,他早已忘记了自己被挨打的疼痛,就习以为常觉得也无所谓了。他一个人喝闷酒时,嘴里经常这么骂道:他妈的,老子怎么就莫名其妙被龟儿子打了呢,一帮不争气的龟孙子们,看我背后怎么收拾你们。他就像阿Q似的,觉得能够给手下干活的工人们带来点乐趣与谈资,即使自己被挨打,那也不是一件丢脸的事,是一件值得炫耀光荣的资本。
自从那天晚上,陈义东与同学金骏林偷偷打过方天明一顿闷棍后,陈义东总算教训了一下方天明给他颜色看了。他既为张秀花也为自己出了一口恶气,觉得自己很够一位阳刚之气的男人。他想起来就觉得很开心、解恨。多年以后,陈义东仍然记得一连三个晚上一躺在床上睡觉合上眼睛总做同样的恶梦,搅得他彻夜难眠。白马湖派出所公安开着那辆草绿色的破敞篷吉普车来了,他们是来找陈义东了解方天明被打情况的。那车子一路亮闪着警灯,直接就开到了浔河岸边张安村东边那座砖窑旁边。鲁指导员与小宋干事从车上跳了下来,小宋干事逢人就喊过来问话,你们这里哪位是小伙子陈义东啊?我就是啊,找我有事吗?陈义东看到公安人员,一点也不觉得害怕,答应得比较爽快。
派出所两位戴着大檐帽的公安人员把陈义东喊到了方天明办公室里面。他们就像上次一样,向陈义东简单问了几个问题。这回老鲁没有先开口说话,小宋干事端着大茶缸坐在椅子上,翘着高高的二郎腿问道,“听说方天明被人打伤了,有人告发说就是你打的,请你谈谈当时情况吧。”陈义东仰着脸诘问道:我打他的?你们公安有什么证据啊?窑上干活几十号人呢,他们哪一个人没有被方天明坑害过,陈学明去年被他克扣过工钱,有人未婚妻被他调戏过,有人长年跟他干活,要不到一分钱工钱,他们都有打方天明的可能,你们凭什么就断定是我陈义东打他呢?我跟他有什么仇恨吗?“凭什么?就凭我们已经掌握的证据,没有证据能直接找你吗?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吧。”小宋干事拿着一份文件说道。
那两位公安人员不由陈义东作更多的解释,不分青红皂白,对陈义东动手动脚。小宋干事突然掏出了铮亮的手铐给陈义东戴上。陈义东被他们推推搡搡着上了吉普车,车子立即就将他拖到派出所里面去了。当天晚上,陈义东梦见自己被关进了一间小小的只有五平方米左右的小黑屋子里,他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一个人只能对着墙壁哭诉。那间房间没有窗户,在足有三米高的平板下面,有一扇很狭小的换气扇。光秃秃的房顶上,被烟熏得黑不溜秋,楼板下面能看见有三四道拇指宽的裂缝,房顶下有一盏六十瓦的白炽灯,灯后面拖着一根不足筷子长的花电线。房间里面,有一张四条腿被固定在水泥地面的黄色长条木凳子,人可以在上面简单躺着。第二天早晨,公安人员拿出一张没有字的白纸,让他在上面摁手印。
听说陈义东被公安人员无缘无故抓走后,窑上的工人与张安村村民开始炸锅了。他们自发地走到大队部门前主动要求大队开会,要求大队派人去派出所里担保陈义东出来。甑书记怕事情闹大,他先是死活不同意这样做。他站在大队部门前一张长凳子上,对着面前黑压压的一大片人群,大声对村民喊话道,父老乡亲们,请大家静一静,静一静。你们好好想想,公安抓人能没有证据吗?你们这样闹可不行,请回去吧,这事由大队做主来解决。
可激愤的人们根本听不进甑书记的解释,村民代表们提出意见,要求大队立即派人去派出所解决。如果不解决,他们将直接派代表去派出所里要人,要求派出所里立即放陈义东出来。韩丽玲披散着头发,哭得像个泪人一样,她走在队伍最前面,头上扎着块白布,上面用黑墨水写着“冤枉,放我儿子”六个字横幅。善良的村民们如潮水一样走在浔河乡大街上,一路喊着口号慢慢游行着向派出所走去,请求派出所放回善良无辜的村民陈义东。五位村民代表最终被选出来了,由他们与派出所商量此事。
派出所提出既然村民们要求联合担保陈义东出来,那必须要有一份联合担保书。最后,派出所的上级公安局看形势不对,调查了解情况后,没有找到陈义东打人的证据,就打算放了他。所里还派处理此事的小宋干事出来,与村民代表们协商处理此事。在派出所门口,小宋干事口述担保书,由张安村妇女主任石玲玲现场书写。石玲玲用娟秀的钢笔字在那份担保书上写道:担保书,兹有张安村村民陈义东与上访人之间为村民关系,现有人诬告说陈义东在黑暗中打西城村村民方天明闷棍,造成当事人受到轻微伤害。经调查,陈义东与受伤的当事人双方没有矛盾,陈义东从未打人。张安村村民代表石玲玲等三十位村民担保陈义东遵纪守法,没有做违法乱纪的事情。若陈义东今后做违法乱纪的事情,任由派出所处置。
在那份担保人的后面,石玲玲第一个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小宋干事面前一张桌子上,摆放着一盒圆圆的印泥,那些不会写字的村民,叫他们排着长队依次摁手印。村民代表们争先恐后地摁手印,手印摁得红彤彤的,担保书后面整整附上了三大张纸。
在村民们的联合担保下,陈义东梦见自己就这样被派出所放出来了。有一天晚上,他一个人走在漆黑的浔河堤岸上,突然脚下被一高高突出的树根绊倒了,就像跌入深渊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