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梦连载

 2016年暑假后的一天上午，十五岁的魏红，黑发污细瘦脸黯淡，单薄的身子罩在宽大的蓝色校服里。依旧和一排尘衣垢面的卖菜人一样，象小燕子般地蹲在小区街边的市场上，期待着顾客的到来。她面前是一堆熟了和一堆熟过的桃子，同一个装着桃子的方便袋都放在一块不大的帆布上。她不时地朝市场南侧的行人中看着。不多时她又用双手扒开塑料袋看了看已经淌水的桃子，筋了一下鼻子把塑料袋系好。有几个人从她的摊前走过，问着身边人的菜价，或蹲下或弯腰挑着豆角和黄瓜还有辣椒，就是不见人来问她的桃子。有位穿裙子的女人斜了她一眼，和同伴说：“就看她是个学生，买了她一回桃儿都是不好的。”魏红听得真真切切，脸上火辣辣的。大约十多分钟，一位五十多岁，穿着一套灰白休闲装的男人走过来，冲着魏红有几分歉意地说：“来了，魏红。昨天临时有事儿就没回来拿，还麻烦你经管了一夜。”魏红有点紧张，不自然地说：“我妈那有三轮车！”说着把刚才看过的塑料袋递给正要蹲下来的男人。男人头发乌黑，面色鲜亮轻声地说：“来把这堆也称着吧，我都要了。”魏红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拿过一个方便袋，把男人指的那堆有点要坏的桃子装上，在别人的秤上秤了一下是4斤6两。＂就按4斤算，16块钱。＂魏红说着用纤细的小手又拽了一个方便袋给套上，扬起透着稚嫩的小脸，接过男人递过来的一张20块钱。“别找那么多。”男人见魏红找过来4元，就说：“按4斤半算18元给我找两块就行，我还占1两便宜呢。”说着男人又给魏红扔回去2块钱。1枚硬币滚到帆布一角的一本英语书前停住。魏红捡起要还给男人时，男人一手拎一袋烂桃的灰色背影在来时的街道上走出几步了。魏红举着两枚硬币看着男人消失在人群中。

  快到中午时五十岁左右穿着格子上衣，围着钱兜子，拎着一兜破桃的魏红母亲来到魏红跟前，很高兴地问：“拿走了？”魏红没有答话，显得有点不耐烦。

  “你这孩子，妈问你话呢，那些也都卖了？＂魏红冷冷地：＂嗯，＂了一声。魏红母亲把桃放到帆布上说：“我回去答对那个死鬼，中午剩饭不够你就买点吃吧？”''我不饿。＂魏红边看书边回答。旁边的女人有点圆场地说：“也是够你娘俩呛，等上高中了，考上大学就出头了。”魏红母亲脸上虽然有斑，但长相不丑。长年在外边风吹日晒，有点黑倒显得很健壮。她＂嗨，＂了一声说：＂初中还有一年呢。＂说完又冲看书的魏红说：＂我回家了。＂魏红没有回话。待魏红母亲走后，跟前借秤的阿姨说：＂你真是个要强心眼好的孩子。你妈也是没有办法，她也知道你不愿意卖这破桃。＂魏红声音不大但是很坚决地说：“明天我就不来了。＂“那你干什么？”卖菜阿姨坐在一个塑料筐上。刚问完，塑料筐可能是老化了，筐坏人仰面坐在地上，险些没撞在后面的电动车上。魏红起身急忙去扶她，周围的人都笑起来。

 第二天吃过早饭，魏红母亲收拾完招呼坐在北屋床上看书的魏红说：“走啊？”“我昨晚不就说了吗？从今天开始不去了。”魏红撅着嘴看了母亲一眼。“走吧，好姑娘，听话，但凡有点办法，妈也不让你去，那熟大劲的桃扔了妈就白忙活了，今天最后一天。”待母亲说完魏红又看了母亲一眼说：“我一会儿去找活，我上学的事我自己想办法。”母亲有点不悦又有些无奈地说：“你这么点儿上哪儿找活儿呀？在市场妈还放心。穿上校服，人家一看你是学生还愿意买，今天都处理完，明天卖菜就好了。”

  “我今天要是找不到活，明天再卖。”魏红就是不动。母亲欲言又止很无奈地退出房间。魏红听到外面门关上才放下书从床上下地。上市场魏红穿校服，可是出去找活儿就不想穿校服。她从旧衣柜里翻了半天才想起来，已经有两年除了校服以外没有买过衣服。无奈又从床头把宽大的校服套在身上。在用胶带粘在墙上的镜片上照了照黑黑的脸和没有光泽的头发，然后用手捋了捋刘海儿。这时候她听见南屋父亲一声含糊不清的喊叫迟疑了一下，走过去轻轻推开南屋很旧的木板门儿。一股骚臭味扑鼻而来，看看头朝门躺在炕上的父亲没有什么事，又轻轻地关上门没有理会。魏红到外屋用放洗脸盆的塑料凳上一块并不干净的抹布弯腰擦了擦已经不白的旅游鞋上的泥土。在昏暗的屋里鞋也没怎么变白。魏红直起身扔下抹布提了提裤子后推开上面有几块玻璃的外间门走了出去。这是楼群中的平房。房前有个小院儿，院子不大，可以放煤，杂物外还能容下两个三轮车的地方。魏红看见母亲背对着屋门扶着三轮车没有走。院门也没有打开，她缓缓地走向母亲，母亲转过身，分明是哭过，眼边还挂着泪珠儿。“今天跟妈再卖最后一天，把这些都处理完，明天你再去找活儿！”母亲不知道魏红把破桃是怎么卖的，卖给了谁？总之，她知道魏红是可以卖掉的。最后一天也是她的心里话。魏红没有说话，从三轮车边挤过去，打开大门和每天一样等待母亲把装着两塑料筐桃子的车推出来，她再把大门关上，锁好。又一起和母亲推三轮车去了市场。和每天不一样的是，魏红把帆布铺好，两堆桃子摆好，待母亲推车走后，她把卖桃子的事儿委托给了旁边卖菜的阿姨就去找活儿了。

  快10点的时候，穿着灰色休闲装的男人又来了，没看见魏红就问正忙卖菜女人。卖菜女人只顾忙着答对自己的顾客看也没看地说：＂去干活儿了，桃让我给卖。＂男人见卖菜女人特忙，就自己拽了两个塑料袋把两堆桃都装起来，让卖菜女人帮忙称一下。卖菜女人分别称完说：＂5块的7斤2两算7斤35块，4块的6斤8两算27块，一共62就给60得了。＂说完就答对自己的顾客。灰衣男人递过62块钱，卖菜女人只伸过左手接过钱，右手还在袋子里给顾客往出抓豆角，看钱没有错就装在兜里。男人自己又套了袋然后拎着桃走了。过了一会儿卖菜女人忙完把帆布拽下去，把自己的辣椒往空地上挪了挪。以至中午魏红母亲过来，走过去好几步都没有找到。＂这大眼睛。＂卖菜女人笑着说：＂这呢，孩子走了，桃我给卖了。一个人包了了62块钱。＂卖菜女人说着从兜里掏钱递给魏红母亲。＂魏红呢？＂魏红母亲问。＂找活去了。你走她就走了。＂卖菜女人说完又来买菜的就去忙活。＂这几天竟给你添麻烦了。谢谢妹子，我过去了。＂卖菜女人不知听见没听见，也没有给魏红母亲回话。要是每天，魏红母亲就回家做午饭了。可是出于兴奋，她急忙回到20米开外自己的摊位前，冲蓝花大遮阳伞下上穿黑半袖下穿短裤脚踩拖鞋从三轮车上往下拿菜的短粗胖女人高兴地喊道：＂凤姐，凤姐。＂＂你怎么回来了？＂凤姐转回身，瞪着胖脸上的两个大眼睛奇怪的问。＂可能是老天爷保佑，都卖了。一个人包了了。＂魏红母亲笑着说：＂今天处理了没有问题了。＂她很兴奋，一秤卖62块钱还是第一次，她回来就是和凤姐显摆的。＂什么人一下买这么多桃，不管好坏都要了，不会有什么用意吧？淑芹。＂凤姐这样一问，魏红母亲的笑容凝固后愣一下说：＂我还真没问。不是孩子卖的，是每天借秤那个妹子帮卖的。我就觉得顺利回来和你说一下，孩子去找活儿了。＂还真不错。＂凤姐并没有太兴奋：＂你看你家小丫崽子不吱声闷闷的，主意正着呢，可比你强。＂魏红母亲重新笑起来说：＂她愿意干啥就干啥吧。＂魏红母亲说完在回家的时候，她走到帮魏红卖桃的妹子跟前问是什么人一下买那么多桃？卖菜妹子说她也没看什么样的人，反正是个男的。这样的回答让魏红母亲也有点担心起来。她也觉得有点反常。于是下决心把剩下的处理完，明天开始不卖桃了。但是，事情并不是想象那样顺利。晚上市场都收摊了，魏红母亲还剩能有10多斤桃，其中有点熟大劲的，不卖第二天就是扔货。市场没有人了，她把车子推到市场头和大街相连人多点的地方。但是剩下几斤破桃还是卖不动。天已经很晚了，干脆再次忍痛降价。等她卖完回到家时已经八点了。原以为和每天一样魏红会在家做好饭。可是当她到家没有看见魏红，问躺在南屋炕上的丈夫魏红回来没？听到丈夫怒吼着＂不知道＂的时候，她一下慌了。孩子出去一大天，这么晚还没有回来。魏红母亲异常的惶恐让她不顾一切地冲出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