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来往车辆流光溢彩。路灯,商家的霓虹灯把大街和街两边的人行道照得亮如白昼。街边摆着各式摊位,卖货的逛街的人流涌动。魏红母亲在人流中焦急地寻找着,她满头满身都是汗。向四面张望,急得似乎要哭出来。她后悔从市场早点回家就好了。剩那点桃扔了又能咋的?在人群中,她眼睛窜花,看见一个穿蓝衣服短头发个头和魏红差不多的女孩子就赶紧追上去叫着:“魏红,”那女孩儿并没有回头。她跑到跟前扒一下孩子的肩膀,戴眼镜的女孩儿大声说道:“干嘛,吓我一跳。”于是她赶紧说:“对不起。”那姑娘见她急得不成样子,也就没有再往下说什么。只要看见穿和校服差不多的女孩子,她都能看成是魏红。又快到家的位置了,已经回家一次了,她想要不要再回家看看,说不定现在回家了。她满头大汗地跑着,她想再跑回家看看。在市场那条胡同她拐下大街。在拐角兴旺超市门前,她看见了穿着校服手拎塑料袋的魏红背影,她断定这次一定没有眼花。于是她远远地喊道:“魏红,魏红。”
车喇叭声和超市门前音响里叫卖声都很大。魏红没有听见,仍旧向家的方向走着。魏红母亲快步像疯子一样地跑过去,拉住魏红便瘫坐在地上。路人以为发生了什么事,都看过来,有人干脆停下。"姑娘你上哪了?……"魏红被吓得"妈呀,"一声,转回身见是自己母亲。她没有意识母亲会这样着急。她镇静下来很高兴地叫了声:“妈,你怎么了?吓我一跳。”魏红母亲大口喘一会说:“你吓死妈了,一大天你去哪了?”“我找到活儿了,就是前面那个天地人饭店。我想抽空去市场告诉你的,可是一直忙了。寻思反正离家也不远。”“这一个晚上妈心都空了,好像天塌了一样,以后有啥事一定和妈说,你要有啥闪失,妈就把你爸送你奶家,我也就不活了。''“没事的,我都这么大了。饭店老板和老板娘人都挺好,这不还让我把客人没怎么吃的菜带回来给他吃。老板娘杨姨还说等你卖菜时,他家能用上的菜也在咱家买。今天巧了,服务员的姑娘生小孩儿去医院,饭店没有人了。刚贴出来招服务员,我就看见了。我讲了咱家的情况,杨姨和老板郑和,才把我留下了。他们人都不错,这回放心吧!”魏红很是兴奋地说:“他们说一天给我30块钱。我自己也能挣钱了。”魏红母亲慢慢从地上起来好像不认识地看了一会儿女儿,脸上有点笑容地说:“妈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回家吧。”
'再别担心了。"魏红看了眼母亲说,“我长大了,以后我自己供自己。""饭店的活能干吗?要不能干就不干,妈怎么也能供你上学的。今天那些桃都让一个人买走了。你凤姨说会不会有什么事?后来我说是别人帮卖的。你凤姨就没再说什么。每天都什么人买你桃子?""是一个男的。五十多岁。"魏红天真的看着母亲。"是么?"魏红母亲有点吃惊地说:"今天也是男的买的。不会有什么事吧?”魏红站在母亲面前说:“那个男的挺好的,第一天买我桃时问我念几年叫什么名字?还告诉我别影响学习。买桃儿也不讲价,你总把坏桃让我卖,结果都让他买去了。前天忘下的桃儿,他昨天拎起来都有的淌水儿了,根本就不能吃。我觉得我没脸见人家,良心不好。所以认可找活儿也不卖了。''“今天可能又让他买走了。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是妈的错,以为你是小学生,卖东西能多卖点,哪知道是个男人。也不知道什么人?""那人挺好的,别想了,就是觉得卖给人家破桃亏心。"魏红劝着母亲。"你一个小孩儿,看谁都好。饭店活真能干吗?"魏红母亲有些不放心地问一句。
“能的,杨姨还表扬我了,说我人不大,干活送餐都行。她说要不急着用人肯定不要我,要是不要太可惜了。她说晚上没有要餐的,尽量让我早点回来,别耽误学习。也让我把书带到饭店,不是饭口时让我看看书什么的。我感觉这城里人都挺好的,你看拎着菜里还有熘肉段。有的客人真不会过,有的菜吃几口就剩下了。有的菜,不用说吃连名我都没听过,像水煮鱼,宫保鸡丁,我都是头一回听说。”“我的傻姑娘,你长大了。这一会儿,你说了15年的话,我一直以为你不能说的,这不挺能说的吗?看样真是不错的老板,妈知道了。"
在远处楼光微射下的小院,大门屋门都开着。小房的窗户里是黑的,当魏红和母亲摸着挤过三轮车,快到屋门时,屋里传来魏红父亲不很清晰的喊叫。魏红打亮外屋灯,但因为瓦数低加上灯泡上灰尘的原因而显昏黄,魏红把塑料袋放在灶台上,然后去拿电饭锅。“你进屋歇着吧,妈做。”魏红母亲说着先进了南屋,在南屋魏红母亲打亮灯。“你想饿死我啊?”魏红父亲用右手敲打着炕边瞪着血红的眼睛,怒视着魏红母亲,恨不能将魏红母亲吃了。他继续狠狠地喊着:“我就是死也要把你带上。”魏红母亲没有吱声,她退了出去。
魏红已经把米淘好插上电,母亲看着女儿情不自禁地说道:“我做吧。”“弄好了,妈,你真挺好看的。”魏红说完似乎觉得说错了话,因为她突然明白了,在那个人(魏红对父亲称呼)没有得病前,妈妈总挨打挨骂的原因了。那个人没有多少文化,整天在村子里喝酒,经常打骂母亲。母亲不能和别的男人说话,下地回来晚了也要挨骂挨打。母亲常常被打得嚎叫,她也跟着哭。躲在炕根下,吓得浑身发抖,却又毫无办法。这也是魏红恨那个人的原因之一,当然还有更严重的原因,所以甚至恨他早点死了。从她记事这个家就没安宁过,有人说那个人的脑血栓就是抽烟喝酒脾气暴躁得的,究竟是不是魏红不懂。暴躁的原因会不会和母亲漂亮有关系。母亲漂亮也善良,总教自己做个好人。但有时魏红也疑惑,母亲告诉自己做好人,为什么她有时却不那么做。就像今天找活不是她自己把家情况和卖破桃的事说了,杨姨是不会留她的。可能是找到工作心情好,魏红似乎觉得以前没有这样看过母亲。母亲真漂亮。在昏黄的灯光下,眉毛眼毛都挺长,眼睛像猫眼睛,总好像要笑,腮上还有酒窝,直挺的鼻子,棱角分明的上嘴唇和下嘴唇组合像个大元宝。也许真的如母亲所说,她真的长大了。她觉得以前过于任性,太不懂事。她觉得母亲太不容易了,她觉得她对不起母亲。在母亲也不错眼看她的时候,她张开了双臂,母亲同样的动作迎合她。当母亲抱住她时她听见母亲轻声说:“你也好看。”接着带有温度的水滴掉在魏红的脸上。魏红使劲地抱住母亲,母亲用手抚摸着她的头说:"我姑娘长大了!"过了一会儿母亲缓缓地推开魏红说:"以后你的事你做主,妈听你的!"母亲的泪象断了线的珠子从脸上滚下来。魏红离开母亲说:“这菜也热上吧!你去歇着。”魏红把电磁炉插上,然后放下大勺又倒上水,待锅热了刷锅,母亲抹去眼泪在一旁看着。塑料袋子里有熘肉段,有酸菜锅儿里的五花肉片儿,有豆芽炒粉头儿,三个菜都是单装的。“妈,这个肉段用热吗?”“都热热吧!”母亲说:“他咬着能软乎点儿,这回在饭店干活儿了,明天妈给你买件衣服,不能穿校服了。”
“我今早还真找来着,没有找到,所以就穿这个去了。杨姨说她有个侄女儿和我差不多,等给我找两套干活儿穿,先不用买。在饭店干活儿什么样都行,干净就可以。”“她们愿意和你说话吗?”待魏红说完母亲笑着问。
“都忙,再说一个小孩儿,你也知道我也不爱说话,所以不唠。我就只管干好活。”
“明天早晨我去进菜,不卖桃了,剩了确实不好卖。 ”“那又得三点起来了?”“不用。晚点也行。”魏红母亲从水缸里往洗脸盆里㧟点水洗手。魏红把三个菜都热完分别装在三个盘子里。“我去把他周起来。”魏红母亲说着把毛巾放到洗脸盆里揉了揉,拿着毛巾进了南屋。魏红母亲用毛巾给仍喊叫的魏红父亲擦了右手和脸,然后把毛巾放到炕沿上,把嘴里骂着"都没有好良心,''的丈夫周起来,用炕上闲着的被子倚住,然后又把叠好的褥子放在他面前,那就是桌子。都弄好,又到外屋端来三个小碗分别装着三个菜,又端来一小碗饭,里面放羹匙。整个过程魏红母亲没说一句话。令她想不到的是,她的丈夫用右手一把将褥子掀翻,装菜的碗和装饭的碗全掀掉在地上,发出咔咔的响声。在魏红母亲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丈夫右手大钳子一般地抓住了她的头发,瞬间将魏红母亲的头按在炕沿上:“跟哪个野汉子下饭店去了?”魏红母亲弯着腰头被丈夫的右手按在炕沿上,喘气都有点费劲。魏红听见响声跑进来,见此情景大喊到:“松开我妈,菜是我在饭店打工拿回来的。”但是她的父亲根本不相信她说的话。“你也跟着撒谎,今天咱们都别活了,反正我也活够了。”男人恶狠狠地喊着,瞪着眼使劲拽着魏红母亲的头发,魏红见说话不管用就趴在母亲的头上死死地咬住父亲的手背,咬了一会儿,她觉得嘴里有咸味儿,感觉那手松开,魏红松开嘴。母亲挣扎着起来。魏红父亲的手,妈妈的头上,炕上,还有魏红的嘴里都是血。魏红父亲的手背在快速流血,而且是血肉模糊。“打120吧,”魏红母亲终于喘上一口气,好像对女儿又好像是对自己说。然而,当她手伸进兜拿手机时,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手机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