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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夜色茫茫
12月中旬的一天，天下了第一场小雪，很冷，因为是先下雨后转雪。亮着灯的大街上，魏红骑着自行车虽然很遭罪，但还是很高兴。她有个很令她高兴的事，要告诉母亲。可是开开门，屋子并没有点灯，她瞬间被黑暗中的热气包围着。她按亮电灯，于是白色羽绒服身上和帽子上还带雪的她便展现在雪白的灯光下。脱掉鞋子和羽绒服她拎着书包推开大屋的门竟发现昏暗中，母亲正躺在床上。她又轻轻的退出来，把书包放在自己的小屋写字台上。屋里虽然没点灯，但外屋的灯光从开着的门射进来，还是挺亮。她拉上窗帘，感到很温馨，很幸福。因为以前冬天放学进到小平房的屋里吃饭都不能脱羽绒服。还有炉子冒烟呛眼，那样的冬日终于结束了。原来下雪的天楼里竟然还这样的暖和。
她感谢那个晓梅姐，也庆幸自己鼓励母亲租了这个楼。她脱掉校服，脱掉棉裤，心里喜滋滋的，内心说“真好。”魏红轻手轻脚来到厨房电饭锅里，是玉米小碴子和大米焖的二米饭，煤气灶上的锅里是海带炖豆腐。在母亲没上医院做保洁时，从没这样讲究做过有益健康的饭。魏红觉得这也是母亲的变化，不过这几天母亲也有变化，就是不大高兴。虽然也笑，但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心事，魏红想可能又是那个不争气的要钱。母亲学聪明了，没和自己说，她也没问。魏红看完回到屋里从书包里拿出小纸包，打开借着外面的灯又端详着闪闪发光的团徽，兴奋的劲儿又上来，下意识的甩了一下手臂。
“回来了，吃饭吧。”母亲蓬乱着头发，眼睛好像也没睁开，情绪很低落，一下冲淡了魏红要告诉母亲自己入团的兴奋。“妈，你怎么了？我今天宣誓入团了。”魏红还是没忍住说了。只是没有在学校，和见到母亲之前的那个兴奋度了。也就没有让母亲看团徽。母亲也没有怎么兴奋，至少连自己加入少先队的时候兴奋都没有。那时在农村，现在城里，魏红感觉城里和农村不太一样，或者随着上学年级上的升高而对加入什么组织变得淡薄了，如果不是团书记告诉她写申请书，她还以为初中不可以入团呢！母亲从卫生间里洗了手出来说：“吃饭吧。”魏红也到卫生间，在水池里洗手，外面那么冷，放出热水洗手和脸，也是一种幸福。母亲已经盛好饭菜，魏红狼吞虎咽地吃起来。魏红吃饭不择食，用母亲的话说，像小老虎，而母亲倒是有点厌食的感觉。“妈，你是不是哪难受啊？”“没有，可能有点累。”母亲见魏红泡汤又说＂饭里泡汤不好。＂“好吃。妈你现在做饭确实讲究，不像以前胡弄了。”说话间魏红一碗饭就下去了。魏红虽然长的没那么高大，但显得结实，这可能跟吃饭有关了。母亲见魏红两碗饭吃完了，慢慢地说：“也不知道你今天入团，知道做点好吃的。”“这不就是好吃的么，比以前总吃咸菜强多了。我都胖了。”魏红想着母亲要说什么，这可能是养成习惯。母亲和丈夫，还有丈夫的儿子都在一起的时候，一吃饭不是说这就说那，说说就打起来。魏红有时候就说：“非赶吃饭说，吃完饭说不行？吃饭都吃不好。”但是没有人听她的。“姑娘，你说妈是不是很不中用啊？”“没有啊，到底怎么了？”魏红从操作台上拿过暖壶，往自己碗里倒点水，看着母亲说：“有啥事你就说，有我呢！”“妈的工作没了，已经好几天了”“什么原因呢？”“这不我一个月多挣600吗？她们几个觉得不合理，也不像原先那样干了。我多干点儿也行，可是她们到医院反映说我事儿多，要她们大家一起选个人。结果说的次数多，医院烦了，就跟一个物业公司联系上了，我们几个都不用了。她们也挺后悔，说知道这样不如不找医院了。我找中介说有雇保姆，但不能回家，别的活儿不好找。”“哎呀，我以为啥事儿呢？”魏红又像没事人儿似的。“多亏我没买自行车，我寻思我也骑车子上班，不还省点车钱。”“没活儿就没活儿吧，反正天也冷，你就歇一冬吧，没事儿。”“我的姑娘饥荒先不还行，可是咱娘俩得吃饭呢，你上学也得钱啊。”“慢慢会好的，别愁了。我说了我上学我想办法。”“你凤姨也说让我呆几天，她现在也没卖菜，呆着呢，人家有条件啊，咱不行啊！”“有啥不行的啊，那不就吃点饭么，咱也没吃什么大鱼大肉。慢慢找，别难过了，不愿意呆着，就等礼拜天，我和你一起找。快放寒假了，我也去打工。没事儿的，那几个人找到工作了吗？“听给咱随礼那个人说也没有，她们也都后悔，不知道会这样。”“啊，不知道物业公司是干什么的？”魏红好像问母亲又好像是自语。“哪知道啊？”魏红母亲说：“中介侍奉老人的活多，但都是必须在人家住，那怎么行呢？就是不给你做饭，我也不能干在别人家住的活。”“别愁，会有办法的，你看咱现在多好，不比平房强多了，往好的方面想事儿就好了，可以上商场里卖服装，卖化妆品的地方问问”。魏红说完又觉得不妥，于是说：“化妆品不行，人家都是小姑娘，要我说你还是先呆着吧，在家叠元宝。”“都呆这些天了，找不到活儿心慌，我不想说，怕影响你学习。”“嗨，你不总说我心大吗？大着呢，这事儿不影响我。”魏红拍着胸脯笑着说：“我长大了，你变小了。”母亲看着女儿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可不管怎么说听了女儿的话，她心里还是敞亮很多。这些天一直在慌慌中度过的，她想急切的找到工作，可就是没适合早晚都能给孩子做饭不耽误的工作。
这时大屋里的电话响了，魏红不再像先前那样喜欢接电话了，她把手机拿过来，递给坐在桌前的母亲，自己进小屋去了。电话是凤姐打来的，问她找到活儿没？魏红母亲告诉她还没有。并且把这件事和魏红说了，凤姐就说这就对了，就娘俩啥事儿别瞒着孩子，还得演戏多累。并且叫孩子知道对她学习也是个激励，知道生活不易，她就会更用心。魏红母亲就说那孩子心大着呢，根本没放在心上。还让自己在家呆着呢，魏红母亲还以为自己女儿是从前那个很听话，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的小女孩儿呢？其实不是了。
魏红站在小屋窗前拉开窗帘一角，看着浑黑的茫茫夜色，她估计雪还在下着。她知道母亲找不到活儿是何等焦虑，也知道自己家多么需要钱。她想到了菲菲，想到了文秀，她甚至想到了公交公司。因为后来她知道那个司机是公司的经理。由于那天那班车司机有事儿，他打替班，魏红想到他们是不是能帮母亲找点活儿。但是又想还是算了。她也想到了和母亲一起做保洁的那几个没见过面的人，为什么干的好好的？就因为母亲多挣了几百块钱，就和先前不一样了呢？结果大家的活儿都没了。母亲话里可以听出来有些怨恨。但是她没有。她想到入团的高兴。不自觉得入团宣誓的誓词便跳出来：‘’我志愿加入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坚决拥护中国共产党的领导。遵守团的章程，执行团的决议，履行团的义务，严守团的纪律。勤奋学习，积极工作，吃苦在前，享受在后，为共产主义事业而奋斗。‘’她感慨自己的记忆力真好，没怎么记就记住了。自己作文不好，申请书却写了好几篇儿，要是作文像记忆力这样好多好！但一想到已经是团员了，感觉身上就有很多力量，好像有好多事要做。她并没有感到学习有多累，也没有感觉有多难。门外传来母亲对着电话的声音，说的什么不清楚。魏红觉得母亲有点儿小气，她给凤姨打电话时，总是几句话就落了。凤姨打过来总是没完到了。魏红不明白母亲真的就是因为困难才这样吗？也许是自己还小吧。她放下窗帘，又拿起床上书包边上的纸包里的团徽，红旗麦穗在灯光下放光。穿好校服，别在了左侧胸前。她是放学回家时摘下来的，原因是怕回来一脱羽绒服就被母亲看见，那样就不能给母亲惊喜了。可这样还是出乎了自己的预料，她有些失望。别好团徽，她脱下校服，挂在墙上的衣钩上，听门外母亲还在含糊地说什么，她从书包里拿出本子和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