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水笑得说不出话:“炸了窝啦......老娘们就是坏!都说我坏,比我坏的人有的是!”
为了转移视线,有水环视一周,忽然,他看见了凤馨,也顾不得钱经理了,自己跳上车准备追凤馨。
吴婶的闺女大妮,喊住有水:“有水!拉我到永定河边看看风景,姐也享受享受你风光!”这是吴婶的闺女,小名大妮,她在南方学习美容美发刚回村,跟着爹在剃头棚打下手。这姑娘二十初头,鼓额头,长把脸,咧着一张大嘴;那身段流线笔直,煞是招人看。
有水手指嘘了一下,指了指凤馨。
大妮见有水撂了自己去追凤馨,嫉妒的脸更长了。
有水看见了凤馨,他顾不得别人就跳上了车,因为车头是冲着西头,街路窄要想到西头掉头已经来不及了,他发动了车就倒着车跟着凤馨。
汽车的马达在轰鸣,凤馨在街上面低着头走。
有水从驾驶室伸出头来对凤馨喊:“大妹子!上车,我找几个人现在就把你家地里那点白薯全部收回来!”
凤馨停下脚步,直了直腰望了望有水,她摇摇头,把背篓向上颠了颠,又闷头往前走。
有水一手握着方向盘,一边不时往车后瞄着,一边朝凤馨说:“你真不开眼,我不要你的钱!我这是磨合车,有事没事都要跑跑!”
凤馨加快往家门口走。
有水:“你别去跟那穷小子挖那口破井了,弄不好钱没弄着到把你这小花儿弄折了……”
凤馨已经到了 家门口了,她抬起头转过脸,小声说:“不用了!”说完,咬着嘴唇冲有水妩媚地笑了一笑,一转身,进了家门。
这一笑,让有水一夜没睡着。
那是多么动人心弦的一笑啊!那一对美丽的凤眼就是四涧潭的春水,温顺,柔情,清醇!寒冬封冻的河水终于融化了,碧波荡漾的水已经开始悄然溢淌出来,就要流进一片干枯的焦土!就像一颗已经成熟的求生的种子,将飞向一块陌生的土壤。
睡梦中有水咯吱咯吱咬牙,咕噜咕噜说梦话。飘飘荡荡中恍惚和凤馨玩丢手绢的游戏,凤馨纤细的小手把一个小手娟轻轻地摆放在他的肩上,然后悄悄对她说:“我把手绢放在你身上啦”他回手去摸,一阵风吹来雪白的手绢飘浮起来左旋右旋上了天,急身去追,却动弹不得,急得他嗷嗷乱叫……“
就在这时“嗖——”一个东西砸在他脸上。
有水“咕噜”爬起来,一看,是条埽疙瘩!懵懂中就见他爹站在门口骂着:“我也不是哪辈子缺了德,生出你这么个儿子,成天不是惹事就是睡懒觉——起来,挑水去!”
原来,昨天有水把永定河公司刚买的汽车开到了村街上挂了鞭炮去显摆,何支书很不高兴。大清早他又看见儿子大虾似的睡懒觉,气更不打一处来:“今儿个你给我挑水去!满桶挑不了挑半桶,半桶挑不了拎一桶!何支书有一女一男,女儿出了嫁。有水是老疙瘩,从小娇生惯养,宠得连担水也挑不了。
有水最怕他爹,见着他爹能躲就躲,能藏就藏。此时见他爹发了无名火,也不敢多问“哧溜”下了炕,抄起屋檐下扣着的两只水桶扛上扁担丁零当啷出了门。
有水的母亲胖墩墩肥实实圆头圆脸圆眼,能吃能干能睡人叫“胖嫂”。她心疼地嘀咕:“这扁担哪挨过他的肩啊!”说着,把扁担上裹了一块毛巾:“慢点,别闪了腰!”
正是早上9点钟的时候,人们都在忙各自的活计,龙井暂时告别了尘嚣,得到了短时的清静,街头没有一个人。
龙井有多少年了,谁也说不清。青条石的井口,井绳岁岁月月勒下的一道道锃亮的沟槽记录了龙井久远的岁月。人民公社时架上了辘轳,那“咯吱咯吱”声融入了现今的岁月,日日奏响。
有水站在井口,掰弄着铁链子,水桶随着铁链子哗啦哗啦的响声下到井底,他又把桶慢条斯理的摇上来!当两只桶都提上来之后,有水扁担上刚要上肩,抬头突然看见凤馨担着水桶走过来。他心生一计,他扁担起身,突然假装力不从心把腰扭了,他“哎呀”一声桶落在地上。
凤馨赶紧走近有水:“你怎么啦?”
有水:“倒霉!他妈腰扭了!”
凤馨见有水在井台上抱着扁担揉着腰,心想,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有水怎么出来挑水了?于是问道:“有水!你挑水?”
有水揉着腰说:“新鲜哪?”
凤馨上前看了看,用手扭动扭动有水的肩膀:“没事吧?”
凤馨说些什么,有水一个字儿也没听清楚!只感觉凤馨的手握住了他的手,那热呼呼细嫩嫩平滑滑触在他的皮肤上,他一把就抓住握在了手里。这是多么神秘的手呀!这是魂牵梦绕的手啊!这双手拧过他,掐过他,打过他,每一次带给他的都是失望;但是这一次这双手千真万确就在他手上,带给他的不再是痛苦,而是柔情,是信任,是理解。有水浑身热流滚滚,豪情阵阵。女人的魅力是巨大的,它可以使男人瞬间成熟。
有水假装忍着腰桶,晃晃膀子说道:“没事!没事!”随后又去担扁担,他假装腰痛的站不起身。
凤馨庄重地把有水的毛巾垫在扁担上恰当的位置,再把扁担重新轻轻地放在有水的肩上,小声说:“来!再试一次!”
有水还是来了个水桶离不开地,喝醉酒一样趔哧几步“咕咚”就把挑子放下了。
凤馨紧跑几步,说道:“我来吧!”她接过扁担上了肩,轻盈的身子就像燕子一样扭动,扁担悠悠颤颤发出“吱扭吱扭”的声音在肩膀上唱起了歌,一路飘向有水家。
有水一溜小跑跟在凤馨后面:“大妹子!你等着,我将来我发了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安自来水管!想什么时候用,就什么时候用;想什么时候吃水就什么时候吃!”
凤馨突然停下脚步,惊诧地望着有水,眼睛亮了一下,又黯淡了!她原地不动把扁担从这肩移到另一肩,一气小跑把水桶挑到有水家门口。
有水妈在门口掂着脚望儿子脖子都酸了,看见凤馨帮有水把水挑回来,老远就迎了上来:“呦!闺女!可了不得......
凤馨也不答话,径直挑到院高炉旁的水缸处,扁担也不下肩两手一手一只水桶扭了两次身就把两桶水倒进了缸里。凤馨脸红扑扑汗涔涔把扁担靠在缸沿上就要走。
有水妈哪里放手,拿手巾给凤馨擦额头上的汗:“这丫头!也不歇口气!”她不知道怎样才好了,张口骂儿子:“我这孩子,看上去人模狗样,实际是草包一个!连桶水都挑不了,将来我们老俩死了他还不得饿死!——有水,倒杯茶来!”
有水飞快地把杯子里放了点新茶叶,倒上开水递了过来。
有水妈呷了一口“呸”地吐了出来说了声:“好烫!”就骂有水:“你个笨蛋!茶铞子里现场的你不倒,这滚开的怎么喝?”
凤馨早飞似的跑了。
有水追出门,依依不舍地望着凤馨的背影。
凤馨一气跑到家门口,站在台阶上感怀地望着有水的家门口。她想摸摸颈上的白纱巾,才发现,纱巾丢在了有水家!她想回去取,又感到害怕!
村小学校的孩子们下学 了,在老槐树下龙井旁唱起了歌谣:
傻丫头去买梨
买个萝卜当鸭梨
咬一口是辣的
谁让你傻丫头挑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