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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有水出资找了几个人把五道庙照相馆又里外整修了一下，换了铁窗户，把“御窑村照相馆”的牌子换下，挂了“大妮美发屋”的牌匾，有水对大妮道：“搬进去就可以开业了！”
大妮真是喜笑颜开！有水舍得给她花钱，说明有水把她当宝贝了！高兴之时，她决定到凤馨家转一圈，一是炫耀一下她一有水的关系，二是要凤馨开业时来助兴。
这天快中午，她轻轻化了妆，抹了口红，迈着轻盈的步子走进凤馨家。
凤馨午饭是做“擦格”吃，她见了大妮道：“呦！大妮来了？稀客！”
大妮笑问：“呦！吃什么好吃的，满街筒子香？过年啦？”
“吃擦格！”凤馨正在“炝锅”，她把锅上了火炉，她从罐里舀了勺大油放进锅里，油冒了烟，她把葱花放进去，“丝拉”一股香味飘了出来，再把打好的鸡蛋倒进锅里，着上酱油盐，炝葱花油就做好了。随后，舀了点白面，又舀了点棒子面，半对半用和好用屉布盖上。擦格床已经洗好，“井”型字的木框油红发亮，铁箅子漏空有干面堵了，她用发卡清理干净。火上锅里的水冒泡响了起来，凤馨把擦格床搭在锅上，抓了一团面，手用杵子来回压着：“你自己找凳子坐，我手上沾着面呢！”
大妮道：“你当了窑头了，见了我眼皮也不抬一下！”
凤馨回道：“待会我就用好吃的堵上你的嘴！”
“是大妮呀？”凤馨妈从屋里出来：“哎呀！你瞧你那眉毛画的，像张飞；那嘴唇，吃了生肉啦？瞎捣嗤！”
“您说的简单！”大妮道：“我要像凤馨那样长得美妞似的，我也不花钱找罪受……你看凤馨——”
凤馨站在炉台处，踮着脚尖用杵子来回往锅里压着面，两条辫梢在臀部摆动。
大妮嫉妒道：“婶子我可没法子和凤馨比！你看脸蛋儿，那眉毛儿，那身段儿，那大辫儿，怎么都那么顺眼儿！送子娘娘真偏心眼，把那点美都按在她身上啦；别说那凤眼笑一笑着人喜欢，就是那小嘴哭一哭，也够男孩子咂摸几天的了……”
锅中一寸来长的条儿金黄黄的在翻滚，凤馨捞上一碗，浇上炝油儿递给大妮：“吃一碗，——看把你的嘴堵上！”
“不吃！不吃！”大妮早上睁开两眼还没吃东西，肚子早饿了，随手接过来，到锅台上的大油罐里又窑了一勺大油掇进碗里：“呦！筋斗爽口，还是咱们这土玩意好吃，喷鼻儿香！就是口轻了一点！“说着，把小碗里的鸡蛋酱油醋又倒了不少。
凤馨妈看大妮狼吞虎咽的，便道：“慢点！没人跟你抢——你这云南贵州跑了一趟，听说学的跟你爸一样的手艺？我们大妮可是有出息！”
“我爸那套早过时了！”大妮道：“婶子您岁数不大，头发可白了，过两天我把您的头染一染，您就知道我的手艺了——还说呢，凤馨，明天我的美发屋开业，请你助兴去！怎么样？”
看见大妮喜不自禁又急于表白的样子，凤馨一阵高兴！开美发屋凤馨早就知道了，这几天有水当着凤馨竟夸大妮了，说她身条好，说她见过世面，说她有出息了！凤馨预感，没几天，大妮就会与有水交得火热。她高兴！凤馨道：“我怎么会不去呢？这是你的事，也是我的事！到时候还等着你给我捯饬捯饬呢！“
“那赶兴好了！”大妮：“那好！我可是实诚人，咱们一言为定！”
随着三愣子的一挂鞭炮的炸响，“美妮美发屋”开业了。
有水、凤馨、冬梅、小外国都来祝贺。
大妮穿着白大褂，长型的脸颊发着红光，她奇特地显得娇媚。鞭炮停止之后是短暂的沉寂，大妮调节着气氛：“你们大家怎么数黄花鱼的，溜边呀——凤馨，你长得是漂亮，可也有不足，你的眉毛有点轻，衬不起你那凤眼，我给你纹纹眉，完了你就皇后一样的美！”说话把纹眉机插上电，把凤馨往座上按。
凤馨笑着躲着：“你这生意倒不错！眉毛重的弄成淡的，眉毛淡的弄成重的……”
“你算看出来了！”大妮笑道：“这年头什么是美？变个花样就是美，凡是和常人不一样就是美！”
有水插话：“大妮你出家学手艺学了二年才回来，不知你学的高低，你要是把三愣子那秃头变了样，那我就……把你娶到炕头上！”
三愣子捂着脑袋道：“我从小就没头发，怎么给我美发？”
大妮对有水道：“我要是给他变了样，你他妈给他掏美容钱？”
有水：“钱翻两个跟头给你！”
“行！”大妮让三愣子坐在椅子上，然后把众人往外赶：“你们先出去两分钟！”她找了个背头型假发套给三愣子戴上，稍释整理，然后把三愣子推出门外：“帅哥登场了！”
众人惊得目瞪口呆，只见台阶上站着个梳着分头“一边倒”的帅学生，但从趔嘴傻笑的样来看那就是三愣子。正当大家纳闷的时候，钱经理轻轻把那假发套拽起，三愣子又现了型，大家明白了奥妙，一阵哄笑。
吴婶来了，她一手拎着个小水缸，一手搂着一卷子东西；她不说不笑表情庄重。她把水缸倒扣在西墙下，把那卷宗打开，掏出按钉，把那画按在墙上，人们望去，是土地爷像。吴婶在缸上放了馒头、苹果之类的贡品，低头就拜。
大妮不高兴道：“妈你真是无事找事，多寒碜哪……”
吴婶道：“把土地爷让出去，站了他的家，看找不吉吧！咱可不干那种事！咱把他老人家请回来，让他看看，不是咱跟他过不去，我们是小户人家，为糊口把他的家占了，也是迫不得已，望老人家消灾免祸……”
“谁搞封建迷信哪？”正说着，何支书来了，他对吴婶道：“你就搞那神呼奇神的东西，天上能掉馅饼？好日子都是用辛苦劳动换来的……”
“呦！”吴婶道：“你来了我就什么都不信了，你就是土地爷，我们敬你就敬了神了！”
老书记的到来，使气氛达到了高潮，大妮乐得长脸都变圆了，她兴致勃勃地给何支书介绍美容器具。
何支书：“我刚才在队部大院听说你这有“长眉毛”的机器，我参观参观！”
大妮更得意了，她对何支书介绍：“这叫‘纹眉机’！插上电，这个探头里有密集的小针，自动出墨水，戳在眼睑上不疼不流血不结疤，弄出来的眉毛与真的一模一样……而且，终身不掉！”
吴婶道：“你这村长是村里的头面人物，模样也该变一变了，瞧这头发，一点派头都没有——大妮，给书记拾捣拾捣！”
大妮上手就把何支书拉在洗桶下，大妮爹站在凳子上，把热水倒进挂在墙上的桶里，兑进凉水，吴婶拧开水嘴伸手试了试水温：“正好！正好……”
何支书也不客气，经由大妮摆弄，剪发，造型，抹发蜡，吹风，不长的功夫，他再站到门口的时候，已经是梳着油光瓦亮大背头的干部形象了，有人赞道：“这才是我们的老书记！”
何支书抖落着脖子里的头发：“美发屋好！美发屋好……”
村里男女老少都来看热闹，一时美发屋里外堆满了人。
何支书突然来了兴致，他搓搓手，站在台阶上振臂讲道：“改革开放就是好，每个人的聪明才智都被激发出来！只要有思路，每个人都能致富！大家不要着急，我们村上也在思谋办个企业，赚钱为咱们村民改善生活，我们计划发挥咱们村的优势，办个琉璃瓦厂，到时，有手艺的来出力，有钱的来投资……”
人群充满了期待，三愣子又一次点燃了鞭炮，五道庙的老槐树都变得年轻了。
从此以后，有水现在有事无事就往五德庙跑，不是刮胡子就是修边幅，要不就是洗把脸。这有大妮的笑声，有香水味，还有，大妮白亮亮扑楞楞的两只鸽子，他离不开大妮了。
这天，他走到大妮的美发屋前，一只高头高脚的大公鸡抖着羽毛围着一只母鸡在转，他站在井台上楞神。
大妮出来倒水，看见了有水；她逗他：“有什么想不开的，要跳井？”
有水指着那公鸡：“我看鸡踩蛋哪！”
那只公鸡展开翅膀在母鸡身边踱步，母鸡顺从地匍匐下去，公鸡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踩在母鸡身上，用嘴叼着母鸡头翎在抖。
有水道：“这人哪，不如这鸡，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你就看见这个了！”大妮骂着，把有水拉到椅子上：“这几天我琢磨了你的发型，你烫个卷发能表现出你的气质来！”
有水：“男的卷发，当我是二椅子哪？”
大妮：“你个老赶，女的平头，男的烫发，正时髦！”她端详有水的脑壳：“你脑袋像冬瓜，死不楞噔，烫了发，就活起来了！”她把塑料卷挨个卷在有水头上，局了油，一头按在烫发褒里：“等着！出来就是个洋人了！”
有水：“你故事真多！”
大妮：“你想听？”
有水：“闷得慌！你在外边见识多，讲点乐子给我听听！”
大妮：“你真想听？我在外边学习时，我同屋宿舍的姐妹闲的闷得慌，就给我讲一笑话，讲出来不怕你不笑！”
有水：“讲！”
大妮：“从前有个姓焦的去医院看病，医生问他怎么不好！他说：“我下边疼！”。医生又问：“你睾丸疼？”他答：“我搞不搞都疼！”医生说：“那以后你就别“姓焦’了！”姓焦的急了：“那怎么能行，我爷姓焦，我爸爸姓焦，我怎么能不姓焦呢？”大妮还没讲完，自己就先趴在有水身上嘎嘎笑得直不起腰。
有水感觉到了大妮，感觉到了她的两只小鸽子在他背上柔软的起落！还有那香水味！他情不自禁地用手去逮那小鸽子，他抓到了一只，又赶紧放了！他等着大妮骂他，拧他，打他，因为凤馨就是这样的。
可是，大妮出奇地安静下来，不再躁动，她温柔低语：“舒服啦？——有什么呀？就是身上的肉团子，只不过长在女人身上罢了！”
有水：“男人那疙瘩肉就不值钱，给男孩照百日相都要露外头！”
“也就是你那东西不值钱！”大妮：“让人摸了吧？”
有水：“没有！没有！”
大妮：“谁信？我检查检查，看淘气过没有？臭蘑菇……”
有水一阵心跳，他还没醒过神，就见大妮急转身，一屁股坐在他怀里，有水好像进了热带雨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