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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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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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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窑村的窑火》连载

第一十四章

第二天下午,春桐提早收了工,他从山上背回一筐黄土,倒在院里。然后,绕道到灰场拿了几块白灰装在筐里,又出三官阁到永定河边背了点河沙回来。

黄土、河沙搅拌在一起围成一个圈,把白灰块放在当中浇上水,白灰起了白烟冒了泡不一会就粉化了;春桐挥起铁锹把土往圈的中心赶,用锹和匀利索地来回翻倒,搪炉子的泥就和好了。

地炉子在“炕沿”前正中的地上,有火口、隆罐(靠近炉膛埋一罐子,用炉子余热把凉水变热水)、炉坑组成;特别是靠近火眼的炕壁里设了一个“灶堂子”,里面有一块“拔火砖”,冬天把砖往外一拉,热气和烟就钻进炕里!炕热了,烟顺着炕里的烟道排出来墙外。灶堂子里如果放个馒头,第二天是嘎嘣脆!

春桐先把炕墙中灶膛子的抽火砖拔出来,把烟道清理干净;然后拿来火捶从火眼往下捅火膛中的炉渣。灰太多了,冒起的烟呛人,春桐用火盖把火眼盖上再把炉坑盖掀开两块,把其中的一块垫在腿下,抄起火捶掘着屁股把头伸进炉坑用劲嗽炉膛中的炉渣。炉堂亮了,从火眼往下看可以看见从炉坑中透过来的光。

春桐让凤馨端一瓢水来,他含了一口水“噗噗”地向干燥的炉膛喷水。当炉膛全部润湿可以挂浆的时候,凤馨用簸箕把和好的泥浆端进来递给春桐。春桐把袖子挽起,跪在炉口一团一团地把泥揉好,又一团一团地把泥掴在炉膛上。

天短多了,4点多钟太阳就落在了对子槐山顶,南屋的光线本来就暗,太阳落山后就更暗了。凤馨点燃了一根蜡烛撑在手里给春桐照亮,跳跃的烛光把屋子染成了橘红色,映在了凤馨的脸上,她那娇嫩的脸粉粉红红就像熟透了的果子,让人忍不住去摘。

春天把泥在手里捏揉着,然后弯腰伸手把泥贴在膛壁上,泥在炉膛里发出“啪啪”的响声。不一会,下宽上窄的炉膛就披上了一层新衣。

屋外,吴婶来了,她掖窝里夹着棉花和裤料来找凤馨妈做棉裤。她看看院里院外没人,见地上和了一堆泥,就把东西放在台阶上,脸贴在玻璃窗上用手遮着光往屋里瞧,正看见举着蜡烛的凤馨和春桐。

春桐用泥捏了一个锅捧在手心里,逗凤馨说:“还记得小时候玩的摔锅的游戏么?那时候你每次都摔不破,现在看你能不能摔破!摔不破,咱俩可就是俩口儿了!”春桐见凤馨直视他,就把泥锅举起来:“谁和我是两口儿?不站出来我就喊啦啊!”说完,他使劲把泥锅扣在地上,锅“啪”炸开了一口子,春桐道:“看来咱俩真吃不到一锅里了……”

凤馨感到是时候了,应该把她的计划亮给春桐了,错过了这个机会就再难找了!她把春桐手里的泥锅用手捏扁,红着眼圈说:“别闹了!春桐,我有话跟你说,希望你听了能理解!”

春桐:“看你严肃的样,像老支书做报告,有那么可怕?”

凤馨:“我跟你说一件重要的事!”

春桐:“说!”

凤馨试探地说:“我想跟有水借钱!”

春桐:“什么?”

凤馨:“与有水借点钱!”

春桐:“有水怎么会借你钱?”

凤馨:“或许……如果借不到,我就到有水的公司去打一阵工,挣点钱先应付眼前的日子!”

春桐惊愕地瞧着凤馨,他一屁股坐在笼罐上,攥在手里的泥从指缝中溢出“啪嗒啪嗒”掉在地上。

凤馨:“也......许......”

春桐:“有什么条件吗?”

凤馨用蜡烛照着春桐的脸,一边用手指把春桐眼角的灰渣勾出来,一边说道:“我现在心也很乱,也不知说些什么,我只有一句话,也是你对我说的那句话:等着,耐心地等着,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我们把我们的窑火点起来!”

一阵风吹来,蜡烛灭了。

扒在窗玻璃上的吴婶,两只手扣在玻璃上踮着脚尖把身子钻着往里瞧,鼻子贴在玻璃上挤成了面片。屋里的蜡烛灭了,吴婶看不清春桐和凤馨在干什么,急得她身子像蚯蚓一样蠕动,仿佛要从窗户钻进去。

“呦!她婶子,瞧什么哪?”凤馨妈和小明回来了,娘俩从山上割了香蒿准备拧夏天熏蚊子的火绳。

吴婶见凤馨妈回来了,掸了掸身上刚才趴窗户时从墙上挂的土:“这天凉啦,你大哥的棉裤还没翻新哪!今天说试试,一脚蹬到二屋子里去啦!我买了点棉花八尺布,你腾空给你大哥做一条!我这手笨的像猪!”她说着,把台阶上的布料和棉花递给凤馨妈。

凤馨妈坐在台阶上,把香蒿摊开,香蒿的子粒撒落了一地,散出一股股清香。

吴婶道:“你这身子骨不好好养着,竟瞎操心!拧这火绳不把你累坏啦?好好把老弟照顾好就齐了!”

凤馨妈:“这活干一点少一点——小明!把你婶娘的棉花和布拿到屋里,拿个板凳出来!”

小明搬着一个四腿板凳拉着凤馨走过来。

凤馨妈问凤馨:“你兄弟来了吗?”

凤馨:“活都干完了!”她问母亲:“今天吃什么?”

凤馨妈:“这丫头!不是说好吃薄饼吗!粥也没熬吧?你先把粥熬上,再和面;豆芽我中午就洗好了,上锅炒就行了!麻利点,别让你兄弟饿着肚子走!”

吴婶听说吃饭,就不想走了。她一阵风旋进屋去,又一阵风旋出来对凤馨妈说:“妹子!你真有福气!你看春桐搪的炉子,平平展展挂的袍不薄不厚,到底是文化人干什么像什么!我家的炉膛壁也掉得差不离了,到时候也帮我“灌灌”,

春桐刚才听了凤馨的话,心中还在翻江倒海样的起伏!他从屋里出来,为不至失态,尽量掩饰着悲愤的情绪,他抓起铁锹,把剩下的泥灰铲到猪圈的墙下,用手把头上的灰尘抹抹,到洗脸盆去洗手;小明跑过来用水瓢给春桐手上浇水。

吴婶刚才把凤馨和春桐说的话听了个模模糊糊,知道俩人在闹别扭,看看春桐的表情证实了这一点为探出个究竟,她当着凤馨妈故意夸春桐:“你看咱大侄子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真如张生转世;咱村三官阁上那块“文星高照”悬了二百来年了也没 见个人物出来,等个十年半载咱们春桐没准就火起来啦!金枝配玉叶,良马配好鞍,他和咱大侄女是门口的灯笼——一对!

春桐烦躁地瞪了吴婶一眼,又不好发作,他看收拾得差不多了,就对凤馨妈说:“我先回去了!”

凤馨妈喊:“吃了饭再走!”

春桐摆摆手,背着筐走了。

凤馨妈让小明去追,春桐早进了二门。

吴婶嚷着:“你俩玩的什么妖蛾子?”

凤馨对妈说:“他有点累,先回去了!”凤馨把和好的面端到院外窗下的高炉上,盖上屉布。

高炉,是京西地区独有的用以在夏天做饭烧水的炉子,跟地炉子一样,也是烧煤!依窗台而建,程长方体形。凤馨用抹布把高炉台面擦干净,把火盖拿开,拿火捶捅开封着的火,看火不旺,又在下边的炉眼用火捶使劲“嗽火”,顿时一股煤灰爆腾起来。

凤馨妈数落道:“这丫头!我说给你好几回了,“嗽”火的时候要盖上“火镲”,你怎么就记不住呢?你是吃灰呀还是吃面呀?“

吴婶道:“也难怪她肉性儿;她是属羊的吧!”

凤馨妈:“是!”

吴婶道:“我就记得呢!我掐着指头算预产期,在肚里怀了十个月早该生了 ,可她就是赖着不出来,早不落地晚不落地偏偏赶了个羊尾巴,在肚里多一天也落个属猴的!”羊命苦啊!春夏草木根水旺,雪打青山枯草寒,就怕红颜薄命。自古就有男孩命无假,女儿命无真之说,报户口时我让你给她瞒上一岁,可你就是不听!“

凤馨道:“不听就对了!没有命薄命厚一说!慈禧太后是数羊的,你说她命薄吗?她山珍海味吃的多啦!临死嘴里还含个大金珠子!”凤馨边说边把铁锅坐在火上倒上油,当油“滋拉滋拉”爆烟的时候,她又把粗粉条一根一根地放在锅里炸,粉条在热油里翻了个个就蓬松地涨起来!凤馨把松松脆脆白白胖胖的粉条齐齐地码了一盘子。然后她把油倒出些,就着油锅放进葱花花椒,随着呲呲拉拉的响声葱油炝出了飘飘的香味,凤馨把豆芽倒进锅里翻炒,放上盐,看看熟了,她调了一碗淀粉倒进锅里,又淋了几滴香油出锅了。

凤馨开始烙薄饼。饼铛已经在火上冒烟了,凤馨把揉好的面团切成“面揪”,把两个面揪的一面分别沾点油,然后把两个“面揪”合在一起擀成薄薄的饼放入饼铛;不一会饼的颜色由白变暗再变成白鼓起了气泡,凤馨用嘴吹着手一揭,一个饼变成了两张饼就摞在了盘子里。

吴婶早就盯着饼铛了,第一张饼才放进盘子她就转着眼睛翻来复去地看个不停用眼饱口福:“凤馨的手真巧,干什么像什么!”

凤馨妈道:“她婶子,你尝一个!”

吴婶:“我是得尝一个!不尝一个对不起咱丫头的手艺,也对不起我这张嘴!”吴婶把饼摊在手里,放上两根炸好的粉条,裹上炒好的豆芽,把饼卷成卷入进嘴里咬了一口:“真不软!这粉条嘎巴溜丢脆!这是去年后大地的麦子吧,面筋都是甜的!就是寡不叽撩的,缺点猪头肉,有点油腥味就解馋!”吃着油汤子直往下淌。

凤馨在旁道:“什么甜不甜的,往嘴里填!”

凤馨妈瞪了女儿一眼:“说什么哪?没大没小的!”凤馨妈看着女儿隆起的胸脯在擀面时一颤一颤,翘起的臀部在扭扭动,心里一沉,她嘱咐凤馨:“丫头家别没个拾闲,站要有站相,坐要有坐像,别摸着什么说什么......”

吴婶边吃边对着耳根子对凤馨妈道:“女大不可留,留来留去留人仇!抽空把孩子的事定了,也就塌实了!家里添个帮手,出出进进也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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