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馨穿着那件红色的呢子大衣,要到有水的永定河公司工作了,这如同一颗炸弹在当街爆炸,在村里引起了轰动。有人说凤馨与有水讲了条件,先到公司工作,再与有水定亲结婚,说这些是何支书安排的。
消息传到有水妈耳里,她大吃一惊,不知道好端端的出了这奇事,她忙到村委会找老头子,可人告诉说老何去区里开会去了。
有水妈赶紧把有水喊回家,她一边给发豆芽的沙盆换着水,一边问儿子:“街上传上你和凤馨定亲是怎么回事?”
有水扭捏道:“我们俩挺和得来的,我准备让她到我们公司工作!”
有水妈:“我问你定婚的事?”
有水:“那是闹着玩!我让吴婶给凤馨家送了点过节的货!”
有水妈:“收啦?”
有水:“收了!吴婶说我爸还到姚家去了一趟呢!”
“没听你爸说呀?”有水妈想了想说:“这事先沉沉,等我跟你爸商量商量再说——以后别老吴婶吴婶的,什么事到她手里也好不了!”
晚上有水妈在八仙桌上用高粱杆做着“箅子”,高粱杆已经用线穿好,正在用剪子成型。
有水爹回来了,还没等老头子脱完外衣,就忙叫住问:“那天你到姚强家去啦?”
“谁家?”有水爹问。
有水妈:“姚凤馨家!”
“噢!”有水爹道:“送了一袋面,给了点钱!”
有水妈:“去谈有水和姚家姑娘定亲的事?”
有水爹不解地问:“定什么亲?”
有水妈见老头子吃惊的样子,知道他根本不知道儿子那码事,就把街上传儿子和凤馨的事一五一十地详细说了一遍。
有水爹重新做在了椅子上,对媳妇道:“还有这事哪?那丫头有对象啊!”
有水妈:“我这也打鼓呢!你说也奇怪,吴婶提亲姚家不反对,有水送礼也不反对,有水给凤馨买衣服她也穿!这……?”
有水爹:“胡闹!”
说到这,有水妈忽然想起了凤馨帮儿子挑水的事,就说道:“夏天的时候,那丫头好不蔫(京西方言)的帮咱家挑了一回水!来到家里,眼睛叽里咕噜的转,样子有点不安生,像是心里有什么事!对了,这两天俩人还要定婚哪!”
“定婚!”有水爹道:“那丫头能来咱家定婚?”
有水妈:“有水说能来!”
有水爹:“双方家长不通通气就定婚,那丫头胆这么大?”
有水妈:“那姑娘可是不赖!有水要是娶了她可是烧了高香了!”
“胡说!”有水爹拍了桌子:“这里面一定有鬼!那姑娘与武家儿子是天生一对,谁去拆散谁折寿!”
有水妈:“你什么都当真!”
“你懂个屁!”有水爹道:“这耽误了我的大事!”
有水妈:“天塌啦?”
有水爹小声对老婆道:“村上马上就要办个集体企业——琉璃瓦厂!武家爷俩是我的顶梁柱!冲闯了人家,我依靠谁去?”有水爹叫老伴去喊儿子回家。
有水回到家,看见爹涨红了脸一副不快的样子,知道自己闯了祸了,扭着身子不敢吭声。
有水爹对儿子道:“没事好好干点活,挣多挣少的有个事干!别一天到晚惹是生非的惹事!听没!”
有水满以为爹会跟他谈与凤馨的事,可爹一出口,那口气明显是不支持他与凤馨相好!他大气不敢出,只得点头应诺!
第二天一大早,何支书不敢怠慢,怕武窑座上班,赶紧奔了他家。进了二门,正赶上春桐爹出门上班,被何支书迎了回去。
春桐妈赶紧往屋里让座,递了茶道:“老书记一大早就忙!”
何支书在桌前坐下,叫春桐妈把春桐叫来,问春桐道:“目前那口井怎么个情况?”
春桐对有水的恨,自然延续到有水爹身上。他实在不想说话,歪脖没有直视何支书。
春桐爹见儿子情绪失态,对春桐急道:“好好说话!”又回头对何支书抱歉道:“这孩子就是拧!”
何支书安抚春桐:“你小子现在不论是学手艺还是开井,都算你为村里工作,算你上班!”
春桐妈感谢道:“诶呦!那我们谢谢您了!”
何支书:“他现在无论是开坩土井还是学烧琉璃瓦手艺,都是在为村将来的琉璃事业做准备!只不过……”何支书对春桐:“时间是宝贵的!你不能在坩土井这块耽误太多时间!”
春桐:“大伯!我知道!”
何支书:“前头屋凤馨的事,我会有安排,你不用担心!”
春桐爹:“村长!我们老是为你添麻烦!”
何支书对春桐道:“你和前头屋的凤馨丫头都是好青年!等着,等身体长硬了大伯给你做媒,那姑娘跑不了!”
何支书的几句一语双关的话,令春桐感慨!琢磨了半晌,弄懂了何支书的话意,才知道老书记一大早来家的目的。他与凤馨事态的发展,往远了他也说不清楚,为了面子,春桐也假装硬气回道:“我现在先把那口井再试试开发一下,如果失败,我就到官窑学手艺去!其他的先不考虑!”
“一言为定!”何支书道:“好好学,技不压人!学成归来,必将是我们村最有出息的青年人!好了,你先上班去吧!我跟你爹说点事!”
春桐走后,何支书对春桐爹抱歉道:“我那儿子无才,弄出了点乌龙事,老弟还是多包涵!”
春桐爹知道村长的话意,但不想捅破这窗户纸,于是故作糊涂道:“年轻人招猫递狗的事,不必挂齿,不必挂齿!”说完,自己先呵呵笑了。
何支书也笑了:“好!不提!不提!”他话锋一转:“你把小子赶快给我哄回官窑去学手艺,我要个顶梁柱,一年内你就要培训出来,我要建村办琉璃厂……不能拖延!”
春桐爹:“回头我好好开导他!”
何支书:“关于前头屋姚家的姑娘,容我想个办法,给她安排个活干!”
如此快速倒向有水身边,连凤馨也没想到。她有点惊魂不定,依然是每夜睡不安稳。由于一夜没睡,这天太阳老高了,她还迷迷糊糊躺在炕上。突然母亲敲门,说何支书让人捎信来,让她到队部去一趟。
凤馨一个”激灵”起身,她在想,何支书叫我干什么?是发觉她向有水借钱生气啦?或许是……谈她与有水的事?不管怎么样,她必须要见何支书了。
凤馨简单梳洗了一下,也没有吃早饭,急忙跑向村委会。她一边朝村委会走,一边想,老支书找他干什么呢?
原来,钱经理自那天在自己公司见到凤馨,才知道有水在追凤馨。他感觉事关重大!他到御窑村投资,也是冲着准备开琉璃窑来的!通过收集咨询,知道武窑作是制作琉璃瓦的世家,他有个儿子叫春桐,也正在学习琉璃手艺。武窑作马上就要退休了,这些人,都是未来开窑的人才!他也知道,武家与姚家一个院里一个院外,两个年轻人在谈恋爱,如果有水插入一脚,冲击了武家,未来开窑的事就泡汤了。于是,钱经理背着有水,把这事告诉了何支书。
何支书正为儿子追凤馨的事犯愁!初闻时,他以为不过是年轻人之间开开玩笑。当他得知凤馨竟然跑到钱经理的公司工作时,他才真正警觉起来。这姑娘与春桐是天生的一对,如果凤馨姑娘与自己的儿子闹出点什么事来,那对武家的影响可是致命,这将损害村上的大事!如果真是这样,他这个书记可担当不起。他觉得,要把凤馨姑娘的生活安排好,才能让春桐安心。于是差人到姚家,让凤馨到村委会来一趟。
凤馨进了何支书的办公室,见他在桌子上写着什么,听见门响也没有抬头。凤馨轻声喊道:“老书记!我来了!”
何支书看见凤馨,放下案头工作,习惯的搓着手,然后招呼凤馨坐下。
何支书对凤馨道:“我早就想找你谈谈,一忙就忘了!”
凤馨:“您找我有事?”
何支书:“大清早找你,当然有事!”
凤馨:“噢!”
何支书:“自你爹负伤以来,你家就你一个劳动力了,生活上有点困难吧?”
凤馨:“我在想办法挣些钱!”
何支书:“是这样!在村上那广播站工作,你也挣不了几个钱!马上也要停播了!”
凤馨仔细的听着何支书的话。
何支书:“咱们村也准备办一些企业,其中准备开一家照相馆!我觉得这活儿给你干合适!你自己独立挣钱,谁也不挨谁,可以踏踏实实干点喜欢的事了!”
凤馨听完书记的话,内心的直叫苦,这不把自己拴住了吗?耽误了自己远大的志向,她紧皱眉头望着何支书:“老书记……我……”
何支书:“这是临时的!用不了多久,村上就要开琉璃窑了,到那时,你愿意的话,可以随时来窑场工作!”
凤馨知道,这是何支书掏心窝的话了,是为自己好。凤馨思忖,钱没有借到,开坩土井的事也遥遥无期,目前也只能先这样了,走一步看一步再说!凤馨问何支书:“在什么地方开照相馆?”
何支书:“在村五道庙!”
凤馨:“我不会啊?”
何支书:“我给春桐说了,由他来解决技术问题!你每天拍照的胶卷,我下午派拖拉机送到镇上冲洗!”
凤馨沉默不语.
何支书看凤馨犯愁,拍着胸脯打着保票道:“村里出钱买设备!赚了你拿大头!赔了,算我的!”
凤馨眼睛咕噜咕噜转了几转道:“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