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婶家的棉裤,凤馨妈已经给做好了,她让凤馨给送去。
在一个没有风的下午,凤馨拿上棉裤奔了吴婶家。
吴婶家在村西头路北,过龙井再往上走三、四百米,就看见鹅卵石的基座上三间青砖北房。这房子特别,宅子临街而建,门前就是大街。吴婶的老头子也就是大妮爹,厚道老实,以理发为业,因为家境不太殷实,便于谋生和居住就建成了面门朝街的宅子,村人叫“剃头棚”。三间房,中间是理发室,西侧间是他们女儿大妮的闺房,东侧间是他们老俩口儿的正屋。
凤馨进了吴婶家,中屋镜台前一个红灯牌收音机正唱着戏,大妮爹一个人仰在理发靠椅上歪身睡着了。凤馨看东屋没有人,就推西屋的门,正看见吴婶准备缝袜子,她对着玻璃窗在认针线。
吴婶见凤馨进了门,笑着打招呼:“你真是及时雨!我这眼睛斜个楞噔的,总是把线穿到针鼻外!快给给把线认上;你大妈的眼睛看什么东西都是一个变成双,要是钱蹦还舒服点,这针鼻就难为我了!”
凤馨把针接过来认上线,抄起袜子板,把一只破了洞的袜子穿上,拿过针帮助吴婶缝了起来:“我妈把大伯的棉活做好了,让我给捎过来!”
吴婶拿起棉裤比量着:“你大伯的棉活每两年就要劳你妈一回神,有点过意不去!真是会什么受什么累——这裤口连片还是用缝纫机砸得的活,是用春桐家的吧?我说呢!”
侧屋门开了,吴婶的女儿大妮闪身出来了:“凤馨!你怎么有空到这儿来了?”
凤馨笑道:“你刚从外边学美容美发回来,我等着你把摊支起来好给我美美发呢?”
“没问题!”大妮笑道:“你本身就漂亮,等我给你捯饬捯饬,包你走到大街上时男人的回头率是百分百!”
吴婶提起女儿就眉飞色舞:“她呀,在外面边打工边学手艺!学的是美容美发,现在的时代变了,不但要修理脑袋还要修理脸面,将来回村开个店得怎么也比她爹强!”
凤馨:“想当初我大伯不想让她出门闯荡,得回有您支持,没死哧白咧拉她后腿,要是窝在家里,跟我一样受穷!”
吴婶:“看怎么!她要是在家不定成天到哪儿浪哪!——你不想到外边逛逛?”
凤馨:“我比不上大妮!她到哪儿都是在自己家里似的,吃得下睡的着!换了我就不行了,我一看马路上呼呼跑的汽车我就晕!”
吴婶:“ 你那碗坨摊也该收了,冬天也得有个营生啊?”
凤馨:“我这不是在找活嘛!”
吴婶:“找着啦?”
凤馨:“听说,有水公司缺人,我想干几天去......”
吴婶把耳朵支楞起来,斜着眼睛以最大限度地朝凤馨”吊着线”:“那春桐......”
凤馨:“他是他,我是我!”
吴婶:“你俩的事.......”
凤馨:“我们俩什么事呀?”凤馨说完,把袜子板从缝好的袜子抽出,把缝好的袜子用手搌平递给吴婶:“我走了!”
吴婶再一次印证了凤馨这个鸭子要长出翅膀出窝了 。那天春桐搪炉子和凤馨在屋里掰扯的话儿就能看出点眉目,再看春桐出门离开姚家时脸拉得老长,就觉得事情微妙。现在是干枯了河床亮了底了,她一阵惊喜地对闺女大妮道:“哎!哎!有好戏了!”
吴婶的闺女大妮,二十初头,鼓额头,长把脸,咧着一张大嘴;她细高的身段流线笔直,煞是招人看。
大妮不耐烦嘟囔:“什么好戏?”
吴婶:“煮熟的鸭子飞啦!”
大妮“什么?”
吴婶“凤馨要往金窝子里飞!”
大妮:“往哪儿飞?”
吴婶:“往有水的金窝子里飞!”
大妮:“一个蛤蟆,一个天鹅,能碰到一块?别给人家乱点鸳鸯谱,弄不好出事!”
大妮一直暗恋着有水,听到妈这个消息,心里又是难过又是嫉妒又是起急!过几天她还准备让有水帮忙把村五道庙装修装修开个美发屋呢,这下可要泡汤了,她气的跑回里屋,趴在被子上生闷气。
“哼!小丫头,空手扎蛤蟆!”吴婶默默念道,心里在打主意:“她刘凤馨吃肉,我喝汤,怎么也得捞点油水!”想着,她推开闺女门,对闺女大妮道:“春桐可是个材料!要模样有模样,要墨水有墨水!”
大妮怨烦道:“你什么意思?”
吴婶:“凤馨与春桐黄了!这到是个好机会!赶明儿我找个人给你俩撮合撮合,你要是嫁给他,可是你的福分!”
大妮急道:“说什么哪?春桐蔫不拉几,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见着我就烦!”
吴婶道:“你还想找国家主席呀!”
大妮道:“凤馨是铁心要嫁春桐!你别看她现在对有水那么着这么着,手里有了钱回头就去与春桐结鸳鸯去!我可不插一腿!”
吴婶:“春桐,是干大事的人!眼吧前正琢磨着开坩土井,将来开成了,准是万元户!”
大妮往外推娘道:“他吹呢!等把锅碗瓢盆都赔进去了,他就只能吃凤馨的软饭!”
“你本事大了!”吴婶道:“你学的那个东西,叫什么‘美容’,能赚几个钱?”
大妮:“美容现在正时髦!”
吴婶:“没听说!人死了才美容,怎么活着也美容?”
“得了!”大妮:“人死了叫整容,不是美容!”她指着自己的眼睛:“纹眉、染发、拉皮——我说你也不明白!等着,看我以后挣大钱……”
“得得得!”吴婶:“你就给我瞎遭吧……”
俩人正说着,春桐来了。
原来,这些日子春桐看了大量的地质书籍,寻找到了坩土层出现岩石的原因,终于找到了重新开采2号井的理论依据,并且有了开采有了方案。春桐心情好多了,他摸摸头发,已经很长了,他决定剃剃头,去去晦气,为下步工作做好准备。
吴婶见是春桐,内心欢喜!心想财神爷,财神爷就到,说明她家与武家还是有缘份啊!她赶忙让座,并亲自给春桐罩上理发布。
吴婶:“看把你忙的,头发都这么长了也没时间整理整理!”
春桐不没有理吴婶,对大妮爹道:“叔!剃小点!”
吴婶:“一个小伙子,留那么小的头干什么?多难看!”
春桐:“省了来回剃!”
吴婶:“呦!是不是还想开那口阎王井?”
春桐:“干到底!”
吴婶:“你就玩命吧!你叔以前就是下窑背煤的,你让他给你说说!”
大妮爹一边给春桐剪发,一边道:“挖坩子土跟挖煤一样,都是下井!”
春桐:“我知道!”
大妮爹:“我下井给人背过煤!背一遭,140斤,吃阳间饭干阴间活,那是用命换来的钱!后来砸了腰,我就不干了!干理发,不发财,也不送死,挺安生!”
春桐懒的说话,他只随意答道:“您会理发,我什么都不会!只能铤而走险!”
“听人说!”大妮爹问春桐:“你不是到官窑学手艺去了吗?不学啦?”
春桐:“学!那是过些日子的事!”
大妮爹道:“别等啦啦!你家是世代烧窑的,趁你爹还在,把手艺传承下去!无论稳作、釉作还是窑作,学它一手,也好混饭吃!”
春桐的发理好了,他站起身,抖了抖脖颈里的头发,拿出准备好的剃头钱递给大妮爹道:“谢谢!”说完就往外走。
大妮爹道:“不洗洗啦?”
春桐回道:“不了!”
吴婶老想与春桐搭话,可是总没有时机。眼看春桐要走了,心里好懊悔。
突然,春桐又回来了,从兜里掏出一对手镯,递给吴婶。
吴婶迟疑接过来:“你这是……”
春桐:“您看这银镯子,帮我搭过搭过,看谁要!”
吴婶仔细看那对手镯,六道木样的磙条,上面阳刻着“喜鹊登梅”字样,对春桐道:“这镯子,是你妈的吧?你给她卖了,她知道吗?”
春桐:“知道!这是我妈让卖的!”
吴婶把镯子塞回春桐手里,笑道:“这能卖几个钱?也不够开井的呀?”
春桐:“我就想买点炸药雷管,卖出这个价就行!”
吴婶道:“不就是缺钱吗?我借你!”
春桐吃惊的望着吴婶,有点发懵。
吴婶凑近春桐,贴住他耳朵悄悄道:“你看我家大妮怎么样?”
春桐更是懵了,他不知吴婶什么意思:“看什么?”
吴婶:“你俩处处对象啊!”
春桐听罢,又好气又好笑,他不知道吴婶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他一时无语。
吴婶见春桐没有回话,赶忙道:“我家大妮不比村里别的姑娘差多少!高个子,你看那身条多美!她性子快性,干活利索,是过日子的好手!”
春桐气得直摇头。
吴婶:“我家大妮有美发的手艺,过了门少不了给你挣钱!”
春桐摆摆手:“什么哪?”
吴婶见春桐要走,拉住他的衣角,神秘道:“你大爷这几年开剃头棚没少挣钱!你要是娶了我家大妮,你开坩土井的钱,我给你包了……”
“算了!算了!”春桐道:“这事以后再说!你只把我的镯子往外给我搭过搭过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