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桐怀揣着卖草的那几毛钱,去见赵爷了。
他心里突突突的跳!要知道,这是他出生以来第一次用自己的双手、同时不依靠别人挣得的第一笔钱!这笔钱,他细细的分了一下,5角钱可以买一包大前门烟;还剩下的2角钱,足足的可以买20块糖。他异常的兴奋,他感觉他成熟了,可以在社会的大海里遨游了。他更加佩服赵爷,没有老爷子的历练,他永远不会这么快的成熟起来。他在想,是拿着钱见赵爷,还是用钱买包烟再见赵爷呢?他觉得,还是拿着钱去吧,也许赵爷不是为了一包烟。
当春桐手里握着拿几毛钱站在赵爷面前的时候,嗫嚅的说:“赵爷,烟钱挣来了……”
赵爷看见春桐幼稚的样子,哈哈笑了:“你真是个实在的小子!”
春桐认真的样子:“能完成的活儿,我尽量完成!”
赵爷捋着胡子,满意的点点头:“行!有股子韧劲!”
春桐不善言辞,他不知说什么好,只是眼巴巴的望着赵爷,期盼赵爷讲那釉彩的秘密。
赵爷:“其实!难者不会,会着不难!”
春桐:“请您赐教!”
赵爷:“釉彩这活难学,就是因为它是化学反应的过程!譬如,烧黄色琉璃瓦,要用到铅熔块、铁粉和高龄土!至于它们之间的比例……!”
春桐:“它们的比例是多少?”
赵爷:“至于它们之间的比例,我以后告诉你!”他停顿了一下,问春桐:“你的窑呢?”
春桐歉意回答:“我还没有建呢?”
赵爷:“你先把窑给我建好,到时你烧素坯窑,我烧彩窑!时机成熟了,我把所有颜色的配方都给你!”
春桐回到家里,依在被垛上犯愁,建一个什么样的窑呢?又在哪儿建呢?晚上他与爹商量,准备先建一个2米高的小窑,烧制些简单的琉璃筒瓦,主要是摸索技艺,熟悉工序。
春桐爹听了儿子的话,半晌没吭声。抽了一支烟后,走到里屋大衣柜,拉开抽屉拿出200元钱,推给春桐道:“干!”
春桐决定,在自家院二门东南角,也就是紧挨着刘家茅厕的位置,建一个小窑。
第二天,春桐拉着架子车,从山上找来些毛石,码放在二门口,准备给窑做地基用。他四处寻找了些旧砖,但不够,又买了一马车砖,让砖厂送过来。
当春桐从街上向院里搬砖的时候,凤馨看见了,赶紧帮忙,她有预感,春桐这是在建窑。她悄悄走到春桐前,问:“你这是在干什么?”
春桐看也没看凤馨一眼,他用两只手上的砖夹子各自提了4块砖,快速的向院里走去。
凤馨转身跑几步拦住春桐:“告诉我!”
春桐:“你很忙,去管理你的井吧!这,不用你管!”
凤馨:“我怎么可能不帮把手?”
春桐心软了,他从凤馨的眼神里,看见是那一澈的纯真的泪水,看见了爱的烈焰,看见了是一丝丝的牵挂。春桐向凤馨点点头。
春桐和凤馨忙和了几天,一座2米高的小窑建成,虽然小,却是春桐平生属于自己的一个窑,他高兴,他欣慰。
凤馨难得看见春桐的笑脸,凤馨心里舒畅极了,她也开心的笑。
这天,春桐试着起火试窑,突然,隔了三座院的豆腐坊的董勤急脸跑了过来,嘴里喊道:“你们这是想干什么?”
春桐:“大伯!怎么了?”
董勤:“你那油烟子落的我家院子满地都是,把我刚出锅的白豆腐,都变成黑豆腐了!”
春桐:“大伯!真对不起!我这是试验一下我刚磊的小窑!”
“烧窑?”董勤绕着小窑左看右看,突然大笑道:“你这是耗子洞还是煤堂子呀!”
春桐急道:“你别胡诌!”
“我胡诌?”董勤道:“这琉璃窑历来都是管办,那工序八八六十四项,手艺都是行业里的秘密!外人……摸到手没门!”
春桐:“我一定会把所有门道学到手!”
董勤:“你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我跟你打赌,你要是烧制出合格的琉璃构件来,我一天给你炖一只鸡下酒喝!”
春桐拉住董勤:“你说话算数?”
董勤急甩春桐胳膊:“你想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凤馨看董勤无休止阻拦,急忙去喊何支书。她通过这些日子的观察,意识到春桐的事业已经不单纯是他自己的事,也不是他武家自家的事,而是全村人的伟大事业了。而这,孤傲的春桐还没有看透何支书的心思!不,不是没有看透,而是春桐想单枪匹马的自家完成这硕大的工程。然而,没有资金,没有人力,没有场地,谈何实现理想,那样就把春桐耽误了,也耽误了村里发家致富的道路。她快速的跑向村委会,把春桐的事向何支书作了汇报。
何支书听了凤馨带来的消息,急匆匆赶到武家,看见春桐还在和董勤一拉一扯的,急上前搓着手对春桐道:“放下!放下!”
春桐见何支书来了,便把自己的委屈向何支书说了一便。
董勤更是像见到了救星,把自家豆腐被污染的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死活要春桐把小窑拆了。
何支书搓着手,对二人各打五十大板道:“我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呢!好好商量着来,不就得啦?”他挥了挥手:“算了!算了!都回去吧!等我找到解决办法再说!”
傍晚,赶在晚饭的时候,何支书来到了春桐家,看见他们一家正在围桌吃饭,自己拉了把椅子也坐桌旁了,他叹了口气对春桐爸道:“唉!我这个人没人瞧得上,索性我也不要脸了!渴了就要水喝;饿了,就要饭吃;想喝酒了,就讨杯酒喝……”
武窑作赶紧吩咐春桐妈再摊盘鸡蛋,再拍个黄瓜,嘴里回道:“哪里!哪里!我这两天正琢磨与你喝两杯呢!”
何支书笑道:“空口无凭,有何证据?”
武窑作转身打开碗柜,拿出一瓶汾酒:“这一瓶专为你留的!”
何支书接过酒瓶,仔细看了看商标道:“好酒!可惜呀……喝晚了点!”
春桐爹听了何支书的话,吃惊不小,忙给何支书倒上酒道:“支书啊,想必我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请赐教!请赐教!”
何支书道:“令公子要在你的院内建一个烧琉璃瓦的小窑?”
武窑作道:“孩子学制作琉璃瓦才几个月,没有经实战演练,手艺恐怕难过关!我想建个2米高的小窑,花个二、三年让他实践实践,把手艺练倒炉火纯青的时候……”
还没等春桐爹说完,何支书摆摆手打断话道:“三年?三年?太晚,太晚!”
春桐爹给何支书碗里夹了块鸡蛋。
何支书:“我跟你说过,我们现在干的是事业,不是小事!是全村人的事业!我们不做小鸟,我们要做大鹏……”
春桐爹:“孩子太小,手艺欠佳!我怕弄砸了锅,耽误了村里的大事!”
何支书:“不要怕,还有组织呢!我琢磨着,春桐塑胚雕刻满有灵气,他就顶一个稳坐用!你这个窑作(烧窑匠)有空在旁边指点指点,大局就定了!等你官窑退休,就回村里工作!至于釉作……赵爷虽年岁大点,但手艺没的说,在旁边动动嘴,也可以独挡一阵!”
春桐爹赞赏地点点头。
何支书:“你说我缺什么?什么也不缺,我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春桐爹:“依你的意思……?”
何支书:“一年内出效益!”
春桐爹和春桐被何支书说的振奋不已。
何支书示意春桐给他上酒。
春桐满满地给何支书倒满一杯。
何支书:“咱们这么着!试验窑址选在村后山的北麦场,那地方宽敞,我们先建二个实验窑,一个烧素胚;一个烧彩釉!窑不求大,但要正规!一但烧出了正规产品,我们就找个大场子建个现代化的正规窑,正式成立村乡镇企业!”
春桐爹:“那太好了!”他欣喜对春桐道:“给村长满酒!”
何支书:“旁边贮藏用的几间小房我让他们腾出来,做制坯和烘干用!
春桐也高兴道:“还是老书记想的周到!”
何支书道对春桐道:“你立刻画图纸,画好后我们组织人力马上建施工!”何支书说完,狠狠拍了拍春桐的肩膀:“一旦试验成功,咱们立刻建正规大窑,到时……你就是厂长!”
几天以后,在村后山的北麦场场,两个用红砖砌成的、宽约3米,高约4米的小窑就落成了,一个是素坯窑,一个是彩窑。为了增强窑的保温性,顶部又用砖砌了半米厚的窑顶。
何支书看了非常满意,他对大家吩咐道:“我们兵分两路,我去准备烧窑的煤炭和柴禾!春桐,你,现在就准备坩土,用井水湮泥!”
春桐从坩土井拉来坩,用井水熬上。然后提炼摔打,油光瓦亮的坯泥就摔打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