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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彦刚弄清了香味的来源。因为出现了熟悉的身影，那身影手里端着一大圈蜡烛光缓缓走了出来。
“啊！是你？”彦刚站了起来，借着她手上的光痴痴地望着她。
带着桂花香的女人说话了：“没错，那晚也是我。”
“那一夜在巷子里不是梦？”
“当然不是梦咯！你喝太多了，我们把你送回宴会厅，还通知了你的警卫员？”万章翘起了二郎腿，吐着烟圈略微笑的说道。
“很抱歉，白先生。我们今天借着新年的时机，邀请你来。”女人说。
“你不是候彩衣姑娘？”彦刚连忙问。
女人也坐上椅子，把蜡烛放到了餐桌中央，火光照射到她脸庞有些发黄：“白先生，候彩衣姑娘已经…已经牺牲了。”
彦刚听见这句话，一点都不吃惊，反是好奇他们怎么认识候彩衣的？
“白老弟你别急，先吃点菜，尝尝我爱人的厨艺。”
彦刚是有些饿，他呆若木鸡的拿起筷子看了她一眼，使劲儿夹了一口菜塞进嘴里。
“白先生，今晚邀请你来，是有要事相商……”她突然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我们也会将候彩衣姑娘的所有事情告诉你。”
“要事？什么要事？”彦刚觉得彩衣姑娘是怎么死的，才是他最想了解的。
“白兄，你家的事情，姐夫已经和我信上谈过了，他和我都表示十分抱歉和亏欠。”
“额……你们果然……环环相扣……”
万章没有给他插嘴的机会，烟头一掐说道：“特别是我姐夫，他没料想事情会发展到那个样子，其中的利害关系也不是他在掌控。”
“额……阴谋，这一切都是罢。”彦刚连连摇头，原来万章真的早已知道自己的底细了。
“不过白兄，我万某自1927年出来参与革命，到后来信仰共产主义到现在，已经近二十余年没回过家了。”万章一改先前不羁模样，转换成凝重略带些紧张。
“共产党？你果然……”彦刚撑着桌子的手，往身后收了收。
“白先生不要激动，你听我说。我们俩口子都是信仰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此次邀你来，是因为知道你是怀着家国天下的人，所以希望你能加入我们。”
“你们倒是一点不掩盖。”
“不不不，白兄，若只是凭我俩对你的了解，自然不敢与你在这里坦诚相待。能让我们选择你，自然是因为我姐夫，是他死前告诉我们可以邀你共同起义。”
“起义？”彦刚内心一紧，感受到毛骨悚然，头皮发麻，上午他还在军统特务的办公室里，有人指着他鼻子命令说‘你可要忠于党国啊’。
“起义？我不清楚什么起义。”
“白老弟，实不相瞒，我姐夫早有加入共产党的心思，可惜多年来因为身份原因一直未能如愿。他原本是想起义加入我们的，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天妒英才啊！”万章说完又点起了烟，这次他换了个防风火机。
万章说完，他夫人又连忙开口说道：“白先生，我几个月前就想告诉你，可是怕不了解你，走漏了风声。现如今我们是信任你的，所以我也坦诚的告诉你。”叶萍捧着彩瓷缸喝了一口茶，暖了暖胃后又说道：“候彩衣姑娘自从你们家乡出来以后，也在偶然的一个机会，加入了我们共产党，后面来到重川镇从事地下工作。只是后面……因为叛徒出卖，她已经秘密牺牲多年了。我现在是在套用她以前的身份，继续做着隐蔽工作。”
叶萍觉得好像有些对不起彦刚，说话时把头低下去几秒后，又抬起头讲解道：“当年我和彩衣姑娘来到重川镇开展地下工作，对她知根知底。她曾对我说有一位未婚夫，临死前托我帮她找寻未婚夫的下落。当时她只告诉未婚夫的名字叫做黎伯季，又给了我一张他十五岁时的相片。”
叶萍说着把黎伯季十五岁时的相片，递到了现今叫做白彦刚的面前。
“然后呢？”彦刚迫不及待的问道。
“自从彩衣姑娘牺牲后，我便收好她的东西，还有你们的婚约。”说着她递过一个包袱，“后来为了继续接任彩衣姑娘在当地的工作，我冒用了她的身份。至于帮她找未婚夫的事情，便因为时局紧迫没能有进展。”
“唉！我前些日子已经知道她死了，只是不知道怎么走的，我还从未见过她一面。”说着彦刚打开了包袱，里面的相片他自己都忘记何时何地拍摄的，版面已经黄的起胶了。她的半张婚约，和他的另一半一模一样，就连缺口都对得上。彦刚平常无事的时候，就拿出自己的半张婚契仔仔细细的看，他记得上面的每处墨迹，每个斑点，每条缺口。
“直到程师长葬礼当天，我晃眼见到你了，我才猛然想起，你不就和那相片上的人十分相似嘛！”
万章又吸完一支烟，掐了烟头说道：“所以，叶萍告诉我后，我才想起很久前姐夫给我的信件，重新拆开一看里面的资料，才想起你就是黎伯季，又拿着你的相片连夜托人到你岳丈家打听，方才查清楚确实是你。”
“所以……”
“所以那晚你喝醉之后，我便打扮成彩衣姑娘的样子，连全身衣服曾是她穿过的款式，脸上、手腕的记号我都……我都一一装扮。”说完，叶萍又微微含了含下巴。
“所以，你们就给我下了套？”
“不不不，白兄，你理解错了，我们是测试。叶萍是想知道，在你心里过去了多年是否还有彩衣姑娘。如果有，那么你才是一个真正值得托付大事的人。”
“托付？还托付什么，已经天人两隔了。”餐桌上两根蜡烛快燃尽，发出最后的明亮闪烁的火光，照的此时的彦刚心烦意乱，心如死灰。
“白兄，世上除了儿女情长，还有家国天下。斯人已去，还请节哀吧。”
叶萍开口了，谈到了正事：“我们衷心地希望，你能带领367团起义。”
“没错，你们的蒋委员长已经做足内战的准备，我猜测不出半年必定发起国内战争，届时中华大地又是生灵涂炭。”
彦刚提示道：“蒋委员长可是已经签订了协议的。”
“不不不。”万章连连摇头摆手，他年近四十多的脸上表现出对年轻人想法的不赞同。
“目前，据我们的消息已经有十几个军北上，大战一触即发。签订协议只不过是缓兵之计。”
彦刚没有说话了，闭着双眼试图理清前后的思路。彦刚内心在拒绝着，他不愿意相信国共内战，也不愿意内战发生。
“白兄！逃避是没有作用的，该来的是会来的。”
“白先生，您在国民党军队效命多年，你是知道他们的政府的，腐败不堪、滥杀无辜、军阀派系林立……”叶萍怕白彦刚无法接受现实，并刺激了他，就没有再说下去。
彦刚沉默了许久，她看着叶萍柔和、坚毅的脸庞，想起了在黑巷子里的灯光下，见到她拿枪的样子，那一刻他真相信她就是彩衣姑娘，那一刻他多么希望是她啊！那一刻他多想完成和她的婚礼。
尽管他的婚姻是父母包办，尽管他从来没有见过彩衣姑娘，是高矮胖瘦，尽管他不知道她性格如何，当婚契第一次在他手里时，他就想着要和她成婚。
蜡烛快燃到桌面了……“我去换两根新的，找找柜子里应该还有。”万章掐了烟头的红光，起身摸黑寻蜡烛去了。
“可……可我手里没兵，67师367团的实权已经不在我手中。”
叶萍见他心意转变了连忙回道：“你大可放心，只要你愿意就一定会有办法的。”
几声叮叮哐哐之后，万章找到了新的蜡烛，点亮后用手围着光端上了桌：“白老弟，你放心，是已经有办法了。”他掐了烟，双眼对着彦刚，压低声音并凝重的说：“我已经探听到了，你们67师一共四个团，新补充的366团长项天前日旧伤复发，身亡了。”
万章歇了口气又说：“许志升即将转任369团团长，而367团马上会由你正式接任，我估计后方军政部的调令，不出三天就会传达给你。”
听到这儿白彦刚才明白，为什么万章会这个时间段请他过来一聚，原来是想让自己起义，转投共产党。
叶萍又补充道：“白先生，我们能找到你。一是因为彩衣姑娘的巧合，二是因为程师长也曾向我们极力举荐你，希望你能好好考虑，我们等你的好消息。”
入了夜半，炉火熄掉大半。彦刚却在新年之际仿佛得到新生，他一路走来算是浴火重生。
第二晚夜，彦刚拿着自己的半片婚契和候彩衣姑娘的婚契，放进包裹，来到了昨晚去到的地方，敲了敲门。门开后他把包裹递给叶萍，简单交代几句后，打着微弱的光亮转身离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