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抗日抗战过后,又历经四年解放战争,军人白彦刚在炮火里讨命的日子终于过去了……“醒醒!醒醒!”白彦刚又听到熟悉的声音在呼唤他,还是一样混混沌沌的感觉,全身多个部位的疼痛感加剧显现。可是他虽然很努力想睁开眼睛,去看看呼唤自己的人是谁,但是他的肌体无法做出有效的反应。
他依旧沉睡在北平某医院的病床上,试图从鬼门关之中折返。
白彦刚自起义后,作为解放军某部的师级首长,半个月前的一场战斗中,亲自上到前线指挥作战,未曾想敌军发动炮袭,让他不幸负了伤,一颗炮弹落在他十几米远处,几个警卫员用身子死死的压住了他,保护了他,才得以让他有个机会来到医院进行抢救……
自北而来的寒风让人阵阵发栗,白彦刚也在医护人员的悉心呵护下,终于熬过了秋天,熬到新中国第一面国旗升了起来。
彦刚醒来见过的第一人,便是他的老下属孟小胜,自从跟着白彦刚起义以来,此人一路从警卫员、营长、副团长、升到团长一职。此时他正默默地守护在曾经喝酒言欢兄弟旁,见彦刚睁开了眼睛,他连忙贴了过去,不可思议的望着彦刚额头上的汗和漂白的脸庞。
“你!你醒啦?”
“孟……老哥,你也在,我梦里听见你在喊我了。”
“是啊,我们许多人都叫过你,许师长、吴师长、医院的几名医生、护士,来过许多人,我们都在喊你,都想把你从鬼门关喊回来。”说着孟小胜拉住了白彦刚的手流出泪。
在动容的一刻,彦刚听见有许多人还关心着自己,他下意识的有些自责,自责自己不该意气用事,否则自己的几个优秀的警卫员也不会牺牲。
他虽然昏迷了几个月,可是在被炮弹击中后,他能清晰地闻到周围的血腥味,他第一时间从人堆里爬了出来,看见满地撕裂的尸体,悲愤的后悔不已,径直倒下后直到今天。
彦刚牢牢记得爆炸后的悲惨场景,想到这儿不由得流了许多泪,他又说道:“都怪我,我不该意气用事,我有错。”又是几道泪痕划过了嘴角。
“事情的缘由我们都听说了,你不用太自责了,战场上信息千变万化,已经过去了。如今全国都快完全解放了,解放战争快要结束了,新中国也已经成立了……”孟小胜讲着情绪也激动了起来,他不得不对着窗户大吸两口气,平复了心情说道:“当初,我们几支部队还没改编前,还是旅一级单位,自然从实力上来说与对手相差甚大。若不是你下令让我们主动出击,躲开敌人大部分袭击,恐怕今天的损失还不止于此……”讲到这儿窗外有人影走动,孟小胜等了一拍。
为了不勾起老首长的伤心事,孟小胜尽可能娓娓道的继续说:“虽然此番大作战,我们的部队损失了减员较重,可却是此次会战胜利的关键所在。您受伤后没多久补充了人员,部队也从旅一级改编为师级单位,老首长,现在您已经是师长一职了。还望您好好养伤,大家还等着你回去主持大局。”
听到战争已经结束,新中国已经成立,彦刚有些激动,嘴角不住的颤抖着,连忙让孟小胜把他受伤后发生的所有事情告诉他。
孟小胜见首长情绪高涨了些,便准备继续讲着。可窗外几个护士簇拥着一名女医生走进来说道:“首长您醒啦!还请多多休息,不宜吵闹和活动,等过几天我们给你检查之后,你再慢慢了解也不迟。”
听了医生的话,孟小胜也明白不宜打搅彦刚太多,便赶紧收住了。
况且孟小胜已吃住在医院十余天了,他指挥了最后一场战斗结束后,才匆匆赶来看望老首长。现在老首长已平安无恙,他心里的石头也放下,嘱咐医生护士几句安排,才向彦刚道了别,说要暂时回去主持军务。
余下的几天,经过医生反复检查判断,彦刚的身况逐渐有了好转,越来越向康复的希望走去。距上次离开医院十天后,孟小胜又来了,他之所以如此关心着彦刚,大概有两原因。一或许是因为彦刚对他不断地提携,二或是多年以来生死与共的感情。
自从醒来之后,彦刚便一直和孟小胜复盘着曾经的战场。
两人不断反思着大会战时,他们几个团为什么会伤亡如此的惨重,差点还让对手误打误撞,几炮端掉指挥部。炮袭当天除了彦刚,另外的几名警卫员和当时在指挥室的一些同志,都未能幸免于难。
对此彦刚深深的自责着……他觉得除了敌人的困兽之斗以外,还与他激进的指挥有所关系,以至于忽略了战场的规律。每每想到此处彦刚便觉得脑子里快炸开了,进而心神烦闷。他此时觉得自己一个半路出身的军官,配不上一个合格且尽职的高级军官的身份。
昔日抗日时,程常常称他为小诸葛,当时指挥几百人、上千人的团级建制时,他还能得心应手。如今要让他指挥几万人的军队,彦刚内心一阵阵的发怵。
听了彦刚的反省,孟小胜知道他是受了战场创伤,俗话说的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孟小胜大概也知道彦刚最近心情低落,或许是受到了这方面的原因。
为了转移、提升首长的情绪,孟小胜想尽办法试图话题从战场,转移到别处。他记得彦刚曾对自己讲过,在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两只猴子的事迹,还结为了好朋友。
而且彦刚在大学还是学的生物学,孟小胜便和他再次提起这件事。
谈到往事,彦刚暗暗发笑打趣的说:“现在看来,都是觉得很令人不可思议的,很令人不太相信的,没曾想随口同你说过,你却还能记得。”
孟小胜说:“听闻你是什么动物方面的专家,现在还感兴趣吗?”
彦刚说:“以前学这个专业,一方面觉得对国家有用,一方面自然是觉得稀奇吧!不过现在看来,用处不大了,还是懂得造枪炮实用些。”
孟小胜说:“我听闻啊,北平大动物园重新开张,里面狮熊虎豹,飞禽走兽都齐全呐!改日我托人买了张票给你带来。好歹你也去看看,解解闷,我都听医生说了,你身体都快痊愈了,现在就是要出去多活动,不能总是待在床上胡想。”
又过了几日,上午大概八九点的样子,孟小胜匆匆的走进医院,如约的为彦刚带来一张小票据。孟小胜见老首长还在闭目养神就没有叫醒他,只是把动物园门票在他的了军绿色的水壶缸下方。水壶已经跟着彦刚数年了,一直舍不得换掉,因为对于他有着特殊的恩情。
等到了午饭时间,彦刚才从不安的睡梦的挣脱。他瞟见了米黄色带着红印的门票,上面写着“北平大动物园”和“壹块”。
他又想起许多年前偶遇的两只猴,也不知它俩如今是何样了。自从把它俩送到动物护所后,他内心是有些后悔。他都知道战乱的年代连人都活得艰难,怎么还有畜生的快乐生存之道呢?彦刚虽有愧疚之意,但也不过是苦苦冷笑自己的傻愣吧!
他自己对自己说道:“也好吧,身体像是没什么毛病,出去走走也行,医院的消毒水味道我可是闻够了。”
彦刚几句话让站在一旁的警卫员金小感到兴奋,因为先前孟来时,就一定嘱咐他要让彦刚出去走走、看看。孟还让金小多多提醒彦刚,他可以随时回到部队,大家都还在等着他回去主持军务。
金小接过孟的交代,算是受了军令。
眼见彦刚换好了衣服准备动身,金小连忙凑上去说道:“首长您要去动物园的话,还是给你安排一辆车过来吧?”
彦刚一听,有些觉得不妥:“还是别,我自己去就是。”他不愿意使用特权去满足私事。
金小又说:“我们也可以坐电车去?听说最近开通了几条新线路。”
彦刚说:“金小,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下午就回来。”
彦刚撇开了警卫,他是不想每一步都被人安排妥当,照顾的周全。
他想自在地一个人出来走走、散散心,更是想一个人来探索新的城市。他从未看过真正的见识过北京城,就连第一次来也是搭乘了急救的军车,昏昏迷迷被人抬进医院,一躺就是几个月。他对北京的文化中心并不了解,可是当手中的地图展开时,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又活了。俨然变成了一个生活活在城里几十年的老北京人一样。东街西巷,条条分明都由纸张一一标记的明确。
午后依旧刮了大风,天气寒冷。
彦刚大约在城里步行了一个多小时,才雇了黄包车领他去大动物园。可让彦刚没有想到的是,刚交了门票跨进大动物园门口。他就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熟悉的长衫,熟悉走路姿势。